傍晚的雲霞鋪滿天際。
紅楓樹立在山崖邊上,駐足遠眺,視野遼闊,腳下山勢連綿起伏,一去萬裏,窺不到邊際。
素嬈足尖輕點躍上樹,尋了個寬敞的位置,雙手枕在腦後,懶懶的靠著樹幹出神。
夜拉近,山風漸冷。
深山林間卻無一蟲鳴鳥,走猿啼,天地間靜的仿佛隻有厲厲風聲。
魚兒上鉤了!
素嬈懶靠著的子堪堪了下,但很快又躺了回去,眸四掠,見料峭霜。
答應過不會出手。
既如此,就安心看戲吧!
漆黑如墨的夜裏,伽藍院燈火搖曳,有琴音,那琴音清如澗玉,若龍,聞之即見山巔雪霧,月下寒鬆,端的是寧靜悠遠,冷冽清絕……
以琴窺心。
足見彈奏者心境。
素嬈倚在楓葉中,過稀薄的霧,向那白牆黛瓦之後,似是可以瞧見男子盤膝而坐,琴而鳴……
“言韞,言鶴卿……”
低低念著這名字,緩緩闔眸,著這難得的夜與琴聲……
數道黑影從山崖四麵縱躍而上,形矯健的像是常年遊竄於山裏的野猴子,登崖後互相打了個手勢,悄然朝著伽藍院包圍而去。
許是夜幽微,誰也沒察覺崖邊火紅的楓樹上仰躺著一人,雙目閉,似笑非笑。
這夜,注定難以平靜。
數百黑人剛一翻進伽藍院,廝殺聲頓起,琴音悠揚回在天地間,伴隨著那兵戈相的撞擊聲和腥殺戮,音調沉而穩,不見毫改變……
琴音持續了半個時辰。
院的打鬥聲從一開始的激烈鏗鏘逐漸變得綿不濟,最後隨著琴音落下而徹底沉寂……
素嬈緩緩睜開眼。
風中夾雜著濃烈的腥氣,卻周的每神經都異常活躍起來,翻從樹梢躍下,踩著月,回了伽藍院。
剛一進門,就見滿院的草木山石濺得全是跡,橫七豎八的躺著,壘了厚厚一層,如小山般。
暗衛們如標槍般佇立在院子的每個角落,猶自帶著殺戮後的凜冽之氣。
而木質長廊外的空地上。
竹宴與棲遲持劍而立,劍尖尚在淌,他們麵前跪著一個人影,說是跪著,其實就是癱坐,他膝蓋皮翻飛,過廊下的懸著明燈約可見骨茬森白。
垂在側的兩隻手亦是無力耷拉著,鮮呈水柱狀順著手指流下,眨眼就匯聚泊。
——顯然,他手腳都被廢了!
素嬈緩步走到廊下,依靠著廊柱看他,這是一個麵目冷肅的青年,濃眉細目,下頜線近乎刻板的朗,瞧著就人難生親近之意。
是副全然陌生的麵孔。
但他的眼神記得,絕不會錯,眼前這人就是慕天風,褪去了偽裝,出原本麵目的慕天風!
“你這人本事不大,逃命的功夫倒是深,泥鰍似得手,要不是特意盯著,恐怕又要被你逃了。”
竹宴呲牙冷笑。
男子聞言抬頭,卻又不說話,一雙眼鷙狠戾死死的盯著屋的人影,瞧那架勢,似是想撲上去咬下一塊來。
“瞪什麽瞪,我家公子也是你能瞪得,信不信小爺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竹宴不滿道。
這一聲似是提醒了那人,他激憤的緒緩緩沉寂下去,化作平靜的死氣。
早知此行兇多吉,但他還是來了。
那賬冊關係著主上的大計,容不得半點差池,礦山一步走錯,製於人,不得不走到如今的地步。
原以為最糟糕不過赴死,卻沒想到他們早就防著這一手,在他準備自戕的剎那數道鋼針刺穿他的筋脈和丹田,這兩人又趁機斷了他手腳。
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到接下來有可能麵臨的下場,他睫了,麵上最後一也消退不見……
“你抓我沒用的。”
男子低垂著腦袋,似是自言自語,“雲州象已,就算你有通天手段也扭轉不了局麵。”
“言世子。”
他抬起頭,定定的向屋,聲音嘶啞:“世將起,大雍外強中幹,必然敗亡,你言氏一族百年傳承,鼎盛榮極,何必無端葬送給離氏的江山。”
“這麽說來,你家主子還有問鼎天下的野心?”
言韞輕著琴弦,容淡淡。
“那至尊帝位本就是能者居之。”
男子說著裏滲出些沫來,咬牙強撐,不肯就此倒下。
“那你取賬冊為的也是此事?”
言韞此話一出,男子明顯愣了一瞬,他說這番話為的就是將目標模糊,好讓他改變探查方向,卻忘了還有這麽一出。
那賬冊牽扯的僅有兩方人馬。
一個是宋岱巖,另一個就是京都那邊,不管是為了誰,此事都應該和他們這些外邦人沒有幹係。
而他出現在此,本就是答案。
言韞見他緘口不語,懶得再問,對棲遲吩咐道:“帶下去查問吧。”
和慕天風暗中勾連置私礦的人,幕後指使的人,以及他們究竟作何打算。
鮮夷歸順大雍之後這些年一直安穩太平。
突然敢把手到大雍腹地來攪弄風雲,必然是出了什麽變故,不查清楚,實難定心。
棲遲領命,與另一個影刺將慕天風拖走。
掉頭離去的剎那,他看到了倚在廊下的素嬈,說起來幾次鋒下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彼此的真麵目。
“是你。”
他咬牙切齒。
素嬈笑的隨意,輕撣袖,“是我,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裏這般說著,視線卻故意在他上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的打量,一副玩味戲謔之態。
男子果真怒極。
想必壞他大事的言世子,他更厭惡眼前這個人,要不是那晚宋宅誆騙,或許他還有其他路可走。
“你莫要太過得意。”
他死死盯著素嬈,“你以為那屋子裏坐著的是什麽良善之輩,你替他賣命,你可知自己在他眼裏算個什麽東西!”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素嬈不輕不重的將話撥了回去,咧出雪白的一列的貝齒,“你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麽過眼下這關吧!”
“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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