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棒槌
衛戟今日在大營忙了一整日,待到傍晚時分,副將才催促他早些歸家。
「將軍方才婚,怎好整日泡在大營,讓夫人獨守空閨實在不妥。」
這副將姓柳,名柳朝暉,是衛戟從小到大的玩伴,也是邊最親近的心腹。
有些話只他敢同冷麵閻王講了。
不過衛戟對敵人冷酷無,對自己人卻還算溫和,柳朝暉這麼一鬧,四周的年輕軍士們都鬨笑起來。
衛戟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也將至弱冠,待我稟明父親,給你們這些孤的猴兒都擇選婚配。」
他這一開口,年輕軍士們又哀嚎一片。
自晚周過後,南地北地皆,武家黃袍起義,軍閥割據朝堂,天下大七十載。
九州分裂,國祚崩塌,如今整個中原大地上有國號者過六。
世之下,百姓艱難,衛戟邊的這一群年輕的先鋒營士兵,大多都是戰爭孤,他們孤一人,父母皆亡,能活到今日全靠一英武。
故而一說要娶媳婦,每個人都害怕。
他們不是害怕弱的小娘子,是害怕戰再起,他們若是死在戰場上,那娘子們當如何過活?
衛戟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你們就這麼不相信自己?」
軍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柳朝暉嘿嘿笑了一聲:「將軍瞧您說的,就是咱們有那個心,也沒有小娘子願意嫁給咱們的。」
衛戟眉頭一挑,眼神里有著影閃過。
「也並非如此。」
閑話說到這裏,就不必再提,柳朝暉同另一個副將李濟業便跟了上來,繼續稟報軍務。
「將軍,近來永倉的守軍稟報,因年久失修,永倉有一糧倉屋頂坍塌,有雨之嫌,近來天氣寒冷,恐有大雪,如何是好?」
李濟業今年已過三十,他沉穩老練,早年腳過傷,故而只管務。
衛戟收刀的手一頓,皺眉道:「其餘糧倉無法轉存?」
李濟業嘆了口氣:「永倉是北越的舊糧倉,如今重新啟用屯糧,去歲喜迎收,倉廩足實,故而沒有多餘的糧倉。」
衛戟點頭,他沉聲道:「我知道了,回去後會同父親商議,稍後再議。」
李濟業沖他行軍禮,憨厚的臉上浮上笑意:「近來朝中事多,國公繁忙,將軍辛苦了。」
衛戟回以軍禮,又在軍營中巡邏一遍,這才騎馬歸家。
他到家時已過戌時,黃昏已至,天地之間只剩一片晚霞暮。
衛戟沒有去榮景堂,他直接回了春華庭。
這個時辰,謝知筠大多數時候都已用過晚膳,回了正房歇息,故而衛戟一邊走一邊思忖軍務,並未注意到堂屋還坐了個人。
直到衛戟把手上的臂甲卸去,到小廝有餘手上時,才看到有餘沖他眉弄眼。
衛戟瞪他一眼,這才轉過來,遙遙就看到謝知筠正端坐在主位上,垂眸看著手裏的團扇。
兩人是很生疏,卻並非仇家,故而衛戟停下腳步,站在膳廳前問:「夫人怎地坐在此?」
衛戟往日都會在黃昏前歸家,謝知筠心裏有計較,今日便想等他一等。
誰知衛戟今日回來遲了小半個時辰,讓謝知筠也著肚子多等了他一個時辰,故而這會兒實在給不出好臉。
謝知筠想著一會要做的事,就有些張,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尖酸刻薄。
「小公爺還知歸家?」
竟然連小公爺都喊上了。
衛戟腳尖一轉,大步進了堂屋,他也不往謝知筠邊湊,尋了把椅子就坐下。
他一靠近,謝知筠就聞到一炙熱的蕭殺氣。
屋裏點著燈,照耀得堂屋一片明,衛戟上並無半點傷痕跡,可謝知筠卻還是能到那濃得化不開的腥味。
那是衛戟蘊藏在骨子裏的消除不掉的殺意。
謝知筠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衛戟心中一松,緩緩笑出聲。
「怎麼,我如何不能歸家?」
謝知筠見他竟是笑了,心裏不由更氣,也不知自己在氣什麼,就是想同他發脾氣。
「小公爺把軍營當家,每日早出晚歸,大抵已經忘了家中還有親眷,到了晚食時分都不歸家。」
「還回來作甚?」
謝知筠如此說著,起便要會正房,倒是衛戟坐在那一不,老神在在。
待謝知筠行至衛戟邊時,衛戟才突然一,一把握住了謝知筠纖細的手腕。
「夫人今日可是有事?」
衛戟手心炙熱,如同炭火一般燙著謝知筠的手腕。
「若當真耽擱了夫人的正事,為夫同夫人賠罪。」
他倒是能放低姿態,這錯認得也快。
衛戟深邃的星眸往上一瞥,就看到謝知筠杏眼睨著別,就是不往他上瞧。
不知為何,衛戟覺得這模樣頗有些逗趣。
雖是在發脾氣,卻跟貓兒玩鬧差不離,實在惹人憐。
謝知筠冷哼一聲,了手腕:「你弄痛我了。」
衛戟結輕微,他緩緩鬆開手,卻起站起來。
謝知筠還未來得及離開,就被他高大的影籠罩在臂彎之間。
衛戟的手毫不顧忌就到了謝知筠纖細的腰肢上。
「夫人,」衛戟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為夫知錯了,不如一起用頓晚食,為夫好同你賠罪。」
謝知筠覺得腰上很燙,耳朵也熱,渾上下哪裏都不舒坦。
快走一步向前,離了他的挾制,這才覺得能過氣來。
「用晚食吧,」謝知筠哼了一聲,「我也覺得了。」
衛戟看窈窕影消失在珠簾里,手裏一握,似想要把那纖細腰肢掌控在手心裏。
「這貴子,」衛戟呢喃,「比貓兒還難養。」
待到一起坐下用晚食,衛戟才發現謝知筠有些不同之。
他咀嚼口中的饅首,眸子一瞬不瞬落在謝知筠上。
他覺得有些不同,卻又不知哪裏不同,直到口中饅首咽下肚去,也沒分辨清楚。
倒是謝知筠被他瞧得頗不自在,低聲斥道:「瞧什麼,好好用飯。」
發怒的樣子也很麗。
尤其配上那水紅衫,更顯青春爛漫。
衛戟這才意識到,謝知筠上究竟有何不同。
今日難得穿了一鮮亮的水紅衫,上的褙子滾著一圈兔,襯得臉兒更白更凈。
水袖在臂彎上搖曳蜿蜒,彷彿春日的花海,綺麗多。
謝知筠平日只喜穿素裳,偶爾才會穿一穿鵝黃柳綠,這般的水紅,只剛婚那幾日見穿過。
倒是稀奇。
衛戟夾菜的手微微頓住,思索片刻,問:「今日可有喜事?」
謝知筠得有些久,胃中脹氣不服,故而只捧著小米粥慢條斯理吃。
聽到衛戟的問話,謝知筠有些驚訝:「倒是不曾有,小公爺為何如此問?」
謝知筠在外人面前喚他夫君,私下只喊將軍或衛戟,今日興許覺得小公爺好聽一些,竟是順了口。
其實肅國公府的人也更慣稱呼他為小公爺。
似乎當真沒什麼喜事可言。
衛戟笑著給盛了碗湯,放到手邊,沒再多言。
謝知筠吃飯很慢,衛戟卻習慣了軍營生活,用飯很快,故而當兩人一起放下筷子,衛戟卻比謝知筠多吃了兩個饅首並一碗湯麵,瞧那樣子也才只用了七八分飽。
用過了飯,夫妻兩個依舊坐在飯廳里,謝知筠不走,衛戟就不。
謝知筠坐在那,回想著傅邀月的話,臉上不由泛起紅暈。
片刻之後,謝知筠起,對衛戟道:「小公爺請來一趟,我有話要說。」
衛戟挑眉,目送謝知筠背影消失在菱格門扉后,倒是不著急立即去尋。
他讓有餘上了一碗熱茶,慢慢吃進肚去,聽有餘稟報。
「今日夫人去了一趟歸寺,似是買了些香,從落霞山下來,直接便去了高郡主府。」
「夫人在高郡主府用過午食才歸家,後來便未再有作。」
衛戟索著茶盞碗口,呢喃道:「傅邀月?」
不過他只停留片刻,便起往外行去,一路穿過堂屋,直奔正房而去。
剛一進正房,迎面就是一暖香拂面。
衛戟腳步不停,在一片珠簾晃中進了正房。
正房裏是悉的千步香,有著茉莉海棠的花香,也有柑橘的果香,甜香暖融,最適合這樣的冬日。
衛戟繞過鳥雀報春屏風,就看到謝知筠斜倚在架子床上,頭髮微松,一頭烏黑長發垂落在頰邊,難得顯出三分嫵風。
謝知筠上只穿了單薄的中,單手撐著側臉,袖落,出瑩白纖細的小臂。
衛戟站在屏風不了。
謝知筠垂著眼眸,似乎已經半夢半醒,沒有聽到衛戟的腳步聲。
一時間,正房安靜如夜,落針可聞。
屋中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外人,衛戟沒有去尋朝雨,也沒有轉詢問有餘,他那雙深邃星眸就定定落在謝知筠上,從潔的腳一路向上,順著纖細的軀,一路來到如花的面容上。
謝知筠睫微,呼吸有片刻的錯。
衛戟心中輕笑,面上卻淡定自若,甚至還有一疑。
「夫人這是作甚?」衛戟聽到自己問,「天寒地凍的,可要多穿一些,莫要著涼。」
謝知筠:衛戟你是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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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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