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就不必了，這是二十兩，你把他的契拿給我吧。”

孟蓁笑著遞給人牙子四個銀錠子，其中就有被朵花兒的那一個。

人牙子抹著汗，急急忙忙把那孩子的賣契拿給了孟蓁。

孟蓁仔細驗看過，然後又把契遞給了那孩子親眼辨認，“小家夥兒，你來看看，這可是你的賣契嗎？”

小年仔細瞅了幾眼，然後才朝孟蓁點了下頭。

孟蓁笑著示意那人牙子，“那就行了，還要麻煩你，幫我把他從這木籠子裏給放出來。”

人牙子忙把鑰匙拿出來，開了銅鎖把那小年放出籠子。

孟蓁看一眼他消瘦的臉頰和板兒，然後手在他頭上了一下，“你很聰明，也很勇敢。”

小年一瞬間紅了眼眶。

孟蓁有些心疼的歎了口氣，“跟我走吧，等會兒我就帶你回家。”

那小年微微頷首，然後就一言不發的跟在了孟蓁後。

人牙子見此景，心下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總算把這臭小子給賣出去了，雖然沒有賺到錢，但好歹也算勉勉強強保住了本兒。

“哎，老王，你咋二十兩就把那小子給賣掉了？”

孟蓁走後，和王牙人攤位挨著攤位的劉牙人湊過來，一臉好奇的開始打探消息。

王牙人斜睨著他——任誰看了孟蓁那一手“徒手花”的奇葩作，之後也決計不敢著膽子宰一刀啊。

不過這話王牙人是不會直接說出來的，他不得自己的這些老同行們，也都跟他一樣吃個悶虧呢。

是以，王牙人就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我這也是怕他真的砸我手裏。”

劉牙人半信半疑，但他並沒有看到孟蓁把銀錠子當橡皮泥隨意，所以縱使心有疑慮，他也隻能把這份疑慮藏在心裏。

已經走遠的孟蓁，可不知王牙人正指著也給別人吃一下憋，此時正站在人市東北角的一個攤位前，與一位又高又壯的白胖中年婦人低聲談。

那婦人夫家姓江，是人市口碑最好的一個牙人，這裏的所有“貨”，來路俱都清清白白。

再加上這婦人從不待這些賣的人，也不會漫天要價坑害買家，所有嚴振武在找自己朋友打聽之後，就把這婦人推薦給了想要買人的孟蓁。

“江嬸子，我想買一個嬤嬤、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兩個使婆子，麻煩您幫我介紹幾個合適的人。嬤嬤要有照顧孕婦和嬰兒的經驗。”

江嬸子略一思忖，然後就點了差不多二十個人站到孟蓁麵前，“這兩人一個姓齊，一個姓李，全都有照顧孕婦和孩子的經驗。”

“齊嫂子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後來主家敗落，他們一家就被主家賣到了我這兒。”

“李嫂子丈夫早亡，和閨是婆婆賣來我這兒的。閨今年四歲。”

孟蓁沒有立刻表態，將視線轉向其他丫鬟小廝、使婆子。

江嬸子很擅長察言觀，看到孟蓁沒有立刻表態，遂就又向孟蓁介紹起了其他下人。

“這幾個小丫頭、小小子，全部都是我在村裏買回來的。”

“他們有的是被自己爹娘賣掉的，也有的是被自己其他親戚賣掉的。被親戚賣掉的，都是爹娘已經過世了的。”

“隻有這小子，他是自己找上我的。”

孟蓁眉一挑，發現江嬸子說的正是這群人裏眉眼最是靈活的一個黑瘦年。

那年眼神晶亮、表坦，一看就是個有活力但卻心正派的好孩子。

呃，好像孟蓁也沒資格說人家“孩子”，畢竟這個被視作“孩子”的小年，真實年齡其實都已經十四歲了。

隻不過他家境貧寒，長期吃不飽穿不暖，所以個子看著矮了些，板兒也遠不如其他足食的同齡人強壯。

“使婆子我這就隻剩四個了。”

“個兒最高的是黎嫂子，原本就是到給人幫工做活兒的，現在是因為兒生了病，實在治不起了，所以才會出來自賣自的。力氣大，搬搬抬抬是把好手，而且家裏和地裏的活計全都能做。”

“黎嫂子旁邊的是郭嫂子，郭嫂子多年無出，被婆家休了，娘家也嫌，所以就來我這兒自賣自了。”

“再有就是唐嫂子和文嫂子了，們倆原本是在鄰縣的大戶人家做事兒的，後來因為宅爭鬥，被主家後娶的太太給發賣了。”

說到這裏，江嬸子低聲補了一句，“這倆人原本是在先頭那位太太的院子裏守庫房的。”

能夠被主子派去守庫房，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們越是對先頭的太太忠心，後頭的太太自然就也愈發容不下們。

孟蓁從江嬸子的話語裏聽出了一同，能理解江嬸子，也可以做到和同，但是，這兩個婆子，卻是沒有買回自己家裏的意思。

“江嬸子，您是知道的，我們家在這寧海縣，那可是實打實的小門小戶，養不起吃白飯的，所以我要買人，就隻看這人能不能幹，忠不忠心，是不是家清白、為人本分，再有就是，是不是嫌棄我們家這種小門小戶。”

孟蓁這話一出口，人群裏明顯就有幾個打了退堂鼓的，江嬸子在，他們不敢做的太明顯，但卻下意識地向後微微撤步。

孟蓁看的分明，立刻把這幾個嫌棄他們家“窮”的下人給排除在了備選人員之外。

而這其中，恰好就有那兩個因為宅爭鬥而被後頭的主母發賣出來的使婆子。

江嬸子當然也看到了眾人下意識後退的那一幕，臉一黑，但卻一句話也沒有提點他們。

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福禍，還是不要手太多。

“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全都一邊兒待著去吧。”江嬸子把生出了排斥緒的幾個下人全都趕了出去，剩下的十來個下人，孟蓁又讓他們出手來，察看他們的指甲是否幹淨。

這一招還是跟烏氏學的，烏氏是個講究人兒，要用的下人，必然得是那種幹幹淨淨、手腳麻利的。

而判斷一個下人幹不幹淨的辦法，就是觀察他們的手指甲，是否藏了什麽汙垢。

好在江嬸子帶給孟蓁挑選的這批下人，個個都沒有藏了髒東西的指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