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急診外邊人不,全是傅家的。隻是人人都一派肅穆,無人敢吭聲。
長椅上隻坐著一人,量清瘦,麵容蒼老,臉上道道壑更顯得嚴肅沉悶。眼尾皺紋尤深,卻一點都不損害他蒼老眼中的銳氣幹,不見半分上了年紀的渾濁。
他正襟危坐,兩隻手置於前,按著一柄虎首黃梨木拐杖。
正是傅家老爺子,傅振聞。
忽聽走廊盡頭響起一陣不急不慢的腳步聲,傅振聞眼神了,卻並未轉頭。
直到那腳步聲在他前停下,傅振聞才抬眼掃了過去。
傅臨淵微微頷首:“爺爺。”
“怎麽來得這樣晚?”傅振聞的聲音蒼老渾厚,在這可以傳來回聲的醫院走廊有種震聾發揮的力度。
“有些事要理。”
站在一邊的傅柏立刻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斥責道:“什麽事能比時予的安危還重要?醫生說,時予那手指八是保不住了!臨淵,你怎麽就這麽狠心,時予那可是你弟弟啊!”
傅振聞拐杖杵了杵地麵:“傅柏。”
“父親。”傅柏立刻躬,停止了對傅臨淵的指責。
“公共場合,不要大聲喧嘩。”傅振聞不不慢地說。
傅柏腰彎得更深了:“是。”
傅振聞沒有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吭聲。傅振聞一直著手室的方向,帶著枚翠玉扳指的大拇指不斷著拐杖上囂張的虎首。
手室的燈滅了,一眾醫生從裏邊走了出來。
傅柏立刻迎上去,張問道:“醫生,我侄子的手怎麽樣了?”
醫生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我們已經盡力了,那手指神經損傷太嚴重,即便接上,也隻是外表看起來正常些,無法像之前那樣正常活了。”
傅柏大驚失,捶頓足:“這可怎麽好?時予還這樣年輕,就要殘疾了嗎?”
傅振聞撐著拐杖站起來,彬彬有禮地對醫生們道:“知道你們已經盡力了,辛苦大家了。”33小說網
醫生們立刻搖頭:“傅老先生不用這樣講,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這些醫生對傅振聞很是敬重。不他們,許多許多人都對傅家這位老太爺十分敬仰。
他年輕的時候帶領傅氏集團為全國龍頭,在各行業都頗有就,卻不驕矜自傲,反而涵養極好,不待人彬彬有禮,還頗有心,廣結善緣,傅氏集團每年用於慈善方麵的款項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現在他們醫院的幾臺最貴的大型械,就是傅老爺子捐的。還有許多學校、孤兒院……都過傅老爺子的恩惠。
所以別人談起傅老爺子,都會稱他為“儒商”。
“既然已經結束了急救,那就帶時予回去吧,找我們家的醫生照顧時予就行了。”傅振聞對傅柏說,“這家醫院剛剛接收一批連環車禍的患者,正是醫療資源張的時候,我們不要占用。”
傅柏再次點頭:“是。”
“臨淵。”傅振聞看向傅臨淵,以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道,“一起回去。”
傅臨淵斂眸點頭。
夜晚的傅家莊園依然燈火通明,數不清的樓宇林立,綿延到一眼不到頭的遠方。
車隊停在一座恢弘的紅四層樓前邊,這是傅振聞的住所,位於傅家莊園最中央的位置。
樓裝修古古香,頗有種進了古代宮廷侯爵府邸的覺。一切桌椅木梁皆為沉香木,古樸厚重。
一行人跟著傅振聞上了四樓。大家都知道他要去什麽地方,所以愈發緘默。
傅柏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側的傅臨淵,見他依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仿佛毫不擔心接下來的責罰。
“臨淵,你爺爺這次是真生氣了。”傅柏低聲對傅臨淵道。
傅臨淵揚:“這不正是二伯喜聞樂見的嗎?”
傅柏麵一變:“臨淵,你和時予都是我侄子,你們誰罰我都心疼!這次是你太衝了,你怎麽能那樣傷害時予呢?”
傅臨淵表不變,依然帶著一抹淺淡而又涼薄的笑:“希以前傅時予欺辱我的時候,二伯也是這樣告誡他的。”
“你……”傅柏沒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傅振聞已經推開了一扇門。
這個房間極高、極大,繚繞著濃重的檀香。最裏邊的長桌上整整齊齊地供奉著一個個靈位,是傅家祖上的靈位。
“跪下。”傅振聞沉聲道,“不孝子,告訴你的祖爺們,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傅臨淵抬眼一掃,目定在了最右側的一個靈位上,然後屈膝,跪在了那個靈位前邊。
傅振聞看見他跪的那個靈位,臉倏然沉了下來,舉起拐杖往傅臨淵背上就是狠狠一敲,怒道:“不孝子,你還沒意識到你的錯誤嗎?”
傅振聞這個拐杖極重,打在傅臨淵背上,響聲大到幾乎要敲碎他的脊柱。
傅臨淵姿筆,晃都沒有晃一下,額角卻頃刻間滲出一層冷汗。
他著麵前的靈位,目倏然和緩了下來:“爺爺教訓的是,我是不孝,連父親的後名都護不好,任由傅時予一個小輩對他百般辱罵,連他的死都為了傅時予編排我的緣由。”
“閉!”傅振聞怒斥,“我隻讓你認今日之錯,誰讓你說別的?”
“哦?那我沒錯。”傅臨淵淡淡道,“傅時予辱罵我和我的父親,我隻斷他一指,已是格外寬容了。”
“混賬東西!”傅振聞舉起拐杖,朝著傅臨淵又是一下,力道比剛才重了不知幾倍。
“傅家家訓之一,兄友弟恭,你是怎麽做的!”傅振聞邊罵邊打,沉悶的敲打聲讓外邊的人都不忍地閉上了眼,有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多下過去,傅振聞打累了,才終於停手。
他狠狠瞪了一眼傅臨淵,厲聲道:“就跪在這裏好好反省,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麽對待你的兄弟,對待這個家裏的人!想通了,就去向時予道歉!”
說罷,傅振聞在傅柏的攙扶下,轉出了房間。
傅臨淵雙手撐地,手指死死摳著地麵,手背上青筋管暴突,仿佛下一刻就會從那薄薄的皮下裂而出。
他弓著脊背,渾繃,額頭上的冷汗如雨般墜落,他卻始終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兄友弟恭……”他低喃著傅振聞剛才說的這四個字,沒忍住冷笑出聲。
他眼尾赤紅,神卻不見半分痛苦,反而有種得意的暢快。
他看著麵前的靈位,複又笑了:“父親,您聽到了嗎?兄友弟恭,多可笑。”
冰冷的靈位當然不會回應他。隻有靈位旁邊的蠟燭燭火搖曳,溫暖的火焰讓他想到了年時期,昏黃的鎢燈下父母溫的眼神。
“您放心,他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傅臨淵咬了咬牙,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他們全都會,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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