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年兒三十這天， 又忙碌又熱鬧。

宮人陸續來昭月宮稟事，六宮的妃嬪也時不時往這邊過來，還有那些半大的公主們也要跑來討糖吃。更別說齊煜更是一早就過來， 黏在沈茴邊。

沈茴強打起神，即使了胭脂， 也難以藏起蒼白的臉『』。宮裡人以為皇后娘娘本來就不好， 早已見怪不怪。

“小姨母， 你不舒服嗎？”齊煜爬上塌，湊到沈茴邊。

沈茴微笑著將他攬進懷裡，說︰“只是有點困。”

“那小姨母睡一會兒！”齊煜扭頭找了找， 爬到塌一頭，把靠枕擺好。

沈茴又困又乏， 上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而且腦子裡也混混沌沌的不清醒。想了想， 今日既有午宴又有晚宴， 會很忙， 不如趁著現在先休息一會兒， 便吩咐下去， 暫且不讓人進來打擾，在塌上躺下來小睡半個時辰。

“煜兒陪你！”齊煜本來一點都不困，可是瞧著小姨母躺下來， 他也靠過去， 躺在沈茴懷裡。

沈茴本來還想讓齊煜自己出去玩不必陪著，可是腦袋剛放在枕上， 陣陣倦意襲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轉眼就睡著了。

沉月進來喚時， 喚了許久才將喚醒。

沈茴『迷』茫地睜開眼楮，隻覺得像一層繭將裹住，掙不開，深深無力。

齊煜擔憂地著小姨母︰“小姨母，你是不是生病了？”

齊煜這話提醒了沉月，沉月詢問︰“娘娘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

沈茴想了想，說︰“俞太醫明日就要回來當值了，明天一早讓他過來一趟。”

讓沉月扶著起，去重新補妝，再往合華殿去。齊煜規矩地坐在繡凳上，好奇地瞧著小姨母補妝，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瞧。

午宴時，都是后宮的妃嬪和皇子公主們。宮中妃嬪多，公主也多。一眼去奼紫嫣紅坐滿合華殿，爭奇鬥艷。

皇帝坐在上首，吃著山音喂過來的橘瓣，著滿殿人，賞心悅目，心大好。

“皇后娘娘到——”

熱鬧的宴席安靜下來，除了高座上的皇帝，所有人起，向門口。

沈茴穿著正紅與黛藍相搭的宮裝，雙手疊放在前，廣袖輕垂，只在袖口和曳地的擺繡著致的金。難得梳了朝天髻，戴著掌長的鎏金首十二墜步搖，隨著的行走，流熠熠。

為遮蒼白的臉『』，沈茴妝容也濃。眉心一朵火焰般灼灼的花型花鈿，檀口朱紅雙腮胭脂好『』，輕輕挑起的眼尾亦描了一點微紅。偏偏一雙眼楮嫵只是初顯，仍不失的純澈。

本就是負氣含靈仙姿玉『』的容貌，如此著紅妝，似仙子初紅塵，如鮮花由蓓蕾怒放的剎那，得不可方。

皇帝著逐漸走近的沈茴，隻覺得滿殿宮嬪黯然失『』。沈茴每走近一步，他眼裡的紅燦越鮮活一分，滿殿宮嬪越黯然一分。

不過才一個月左右，那個被他評價無趣呆滯孩子氣的小皇后，不知道什麼時候竟了這樣令人想要摧毀的人貌。

沈茴拖著長長的宮裝擺走進來，福行禮︰“臣妾來遲了。”

“不不不，不遲。離開席還早，是朕上午沒事過來早了。皇后快來坐！”皇帝滿臉堆笑。

沈茴咬，下眩暈困頓的覺，踏步往前，在座位坐下，接了殿宮嬪、公主和宮人的行禮，從沉月手裡接了涼茶喝了兩口，才覺得好些。

皇帝湊過來，滿眼都是沈茴︰“皇后最近覺得如何了？這段時間是朕冷落了皇后。”

沈茴忍著和心裡的雙重惡心︰“臣妾一直是那個樣子。”

甦人舉起酒杯離席，拽著角朝皇帝跑過去，拉著皇帝的袖子撒︰“陛下怎麼知顧著和皇后娘娘說話，把咱們都忘啦？陛下剛剛說的戲法呢？皇后娘娘已經到啦，怎麼還不讓他們來表演呀！”

“對，讓他們上來表演。”皇帝笑呵呵地說。

他以前寵幸宮嬪全憑心，前幾日讓司寢給妃嬪們排了日期。按照規矩，皇帝初一和十五都要宿在皇后。是他覺得一個人一個月要睡兩次實在無趣，才把十五那日的排期安排給旁人。如今看著坐在邊的皇后，他真後悔這個決定。

沈茴坐在邊，皇帝現在心裡就開始犯。一想到明日就是初一，這才好些。至於今晚嘛，今晚他要花些花樣，不適合皇后參與……

午宴並不只是一頓飯。沈茴要在這裡待到半下午，然後與宮中妃嬪再隨皇帝往前面的永歲殿，直接參加守歲晚宴。晚宴會有皇親國戚參加。

沈茴將杯裡的涼茶都喝了，又讓沉月繼續給倒了一杯。覺得若不是用涼茶吊著，自己隨著能睡過去。

更何況……

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變得異常。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兒，只能苦苦挨著，等到宴席結束。等到明天的到來，盼著俞湛快些進宮給醫治。

異常難熬。

沈茴始終面帶微笑，努力不讓別人看出端倪。想著在永歲殿擺的晚宴是在室外，有涼風吹著興許會好些。正是這想法讓繼續撐下去。

後來到了永歲殿，涼風一吹，沈茴果然覺得好許多。求淡下去，然而疲憊的覺卻趕不走。

來了永歲殿，皇親國戚又要反復行禮、寒暄。沈茴應付著，煩不勝煩。唯一能讓好些的，便是皇帝不知道摟著人去了哪裡，皇帝不在邊了，讓那種犯惡心的覺減輕不。

沈家也在宴席之上。

沈茴擔心關心的家人瞧出的不尋常，不願在俞湛瞧過中了什麼毒之前，讓他們知曉，讓他們擔心。所以也只是與家人說了幾句話，便借口離開。左右今日人多事也多，本來就要接待很多親王的家眷。

璃雅水環繞皇宮而流，最人之地正繞著永歲殿。夕沉落，天『』暗下去，煙火一束束接連升起。年的公主們奔跑追逐著，歡聲笑語，將一盞盞許願花燈放進璃雅水。須臾，致的一盞盞花燈在璃雅水上漸漸飄滿。

沈茴沿著璃雅水緩步往前走，努力克制裡奇異的求。

“皇后娘娘，您看見煜殿下了嗎？剛剛跟我要果子吃，一眨眼就不見了。”甦人捧著一碟果子，笑盈盈的。

“好像往前面跑去了。”沈茴說。

甦人“哦”了一聲，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和沈茴一起往前走。指了指前面的假山，說︰“娘娘，咱們去那邊吃果子吧！”

沈茴想著午宴時甦人出言相幫，那假山也不遠，便允了。等繞到了假山後面，看見早就候在那裡的錦王。

“皇后娘娘。”錦王笑著逐漸走近，“聽聞娘娘不適，可要人幫忙？”

沈茴臉『』沉下去。心裡覺得當真是荒唐至極。堂堂王爺讓自己的妃子給皇后娘娘下『藥』？今日？年宴！在宮中？

到底是誰瘋了！

似猜到沈茴所想，錦王低低地笑著︰“娘娘以為這皇后還能當幾日？再過三日，這龍椅上就要換人。如果娘娘今日能伺候得本王滿意，三日後仍留你在宮中福。否則的話……呵呵。”

當錦王繼續往前走，走到沈茴面前時，沈茴高高舉起手，一掌打下去，厲聲︰“放肆！”

錦王一點都不覺得疼。他笑著說︰“娘娘已經撐不住了。讓本王帶娘娘赴極樂不好嗎？”

沈茴不願意再聽他的汙言穢語，扶著沉月的手轉就走。

錦王邁了一大步追上去，低聲警告︰“娘娘的很快會被『藥』影響徹底失去理智。要麼留下來讓本王為娘娘紓解，要麼繼續往前走，當著千人的面自解衫荒唐嗚。哈哈哈哈……”

沈茴不回頭，繼續往前走。咬，咬了一口腥甜，努力拉回理智，聲吩咐沉月︰“快、快回去！”

然而這裡離昭月宮那樣遠，又因為守歲宴人多，今日並沒有什麼馬車，都是步行。

沈茴耳畔不斷回響著錦王最後警告的話，害怕地紅了眼角。心裡想著，就算是實在挨不過這邪『藥』，寧肯跳進璃雅水。

因為今日來永歲殿不能用車鸞，所以沈茴繞過假山，一眼就看見了那唯一一頂漆金雕鷹的黑轎。

“掌印……”

話一出口，沈茴才知道自己的聲音那樣低且。

裴徊下轎，周帶著一極濃的煞氣，讓周遭的溫度都降下去。他每次親自出宮理當年犯事的仇人，歸來時都是這樣一的煞氣。

“裴徊——”沈茴大聲喊出來。

聲音那樣大，似乎帶著怒。在這宮裡，沒人敢當面連名帶姓地稱呼裴徊，歡鬧的宴席都靜下來，驚訝地向沈茴。就連追逐的小孩子都停下來。

裴徊抬抬眼，看向站在璃雅水上遊的沈茴。

夜，將至未至。東邊已卷來大片的黑『』，西邊卻仍殘留著落日余暈的紅霞。盛大的煙火一束束升起，在沈茴後的天幕綻放。流的璃雅水上映著沈茴縴細又旖麗的影。

裴徊沿著璃雅水走上去，走到沈茴邊，笑問︰“娘娘有何吩咐？”

沈茴低聲︰“帶我走，快……”

裴徊聽出的虛弱與抖。他微微蹙眉，再踏前一步，略彎腰，將小臂遞給。待沈茴將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裴徊立刻覺到手心的滾燙。

裴徊臉上的笑，淡了。

沈茴幾乎將所有的重量都倚在裴徊上，努力保存最後的理智。可是痛苦的覺越來越重，也不知道為什麼回昭月宮的路這樣遠。

“還、還要多久……”

裴徊瞥一眼前面麗妃居住的芙蓉閣，直接扶著沈茴進去。

麗妃沒去守歲宴，趕忙迎上來。

裴徊吩咐︰“皇后娘娘倦了，借偏殿歇一歇。”

進了偏殿，沈茴強撐著神『』如常地在人榻端正坐下。

裴徊瞥一眼門口的銅盆架子，吩咐︰“打一盆淨手的清水。”

頓了頓，他又改了口︰“溫水。”

沈茴一直端坐著，直到宮婢送了水又關門出去，整個人才地栽歪在人榻上，氣息都『』了。

裴徊瞥一眼，心裡有幾分不愉。以往對小皇后都是懷著逗弄甚至玩弄的心態，如今卻是要去伺候。

行吧。

裴徊“嘖”了一聲，摘了指上黑玉戒，放在隔架上。然後仔仔細細地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