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有記憶的時間特別早。

早到什麼時候呢？

咳咳，剛出生！

眼睛還沒有睜開，就覺被人倒著提溜著，接著屁上啪啪挨了幾掌。

唐宓本能的張開小兒「哇哇」的哭了起來。

周圍卻一片歡騰——

「太好了，二娘，您聽孩子哭得多響亮！」

「快、快去回稟夫人和二郎，就說咱們二娘生了，生了個兒！」

「熱水，快把熱水端過來！」

「……」

一番吵嚷過後，唐宓被人清洗乾淨，包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大紅緙小包被。

「二郎、二郎，產室污穢，您不能進來啊——」

「快讓開，我要看看二娘！」

又是幾句嚷，唐宓剛要睡著就被吵醒了。

「……阿元，你辛苦了！」

「二郎，咱們終於有兒了！」

躺在綿綿、熱乎乎的懷抱里，唐宓只覺得這兩個聲音很，似乎早就聽過一般（胎教啊，胎教，王懷瑾夫婦沒對著腹中的孩子說話！）。

接著又是一個不悉的聲音在說：「貓兒就很好！」

貓兒是什麼？

唐宓不懂，只是本能的將自己聽到的東西都記了下來。

就在小小嬰兒再次準備睡的時候，一記驚天響雷在耳邊炸響：「好什麼好，這麼個『毒』崽子，你們還當個寶不？」

毒崽子？又是什麼鬼？

唐宓被嚇了一大跳，小子明顯的哆嗦了幾下，小一咧，「哇哇」的大哭起來，用哭聲宣告的不滿。

「阿姜，把貓兒給我！」

唐元貞悄悄又喝了點靈泉，因早產而虧了大半的子恢復了許多，坐起子，沖著抱孩子的婦人說道。

「二娘，您的子——」阿姜有些猶豫。

是唐元貞的侍，跟著唐元貞出嫁后就嫁給了王家的一個小管事，如今是小三娘的母之一。

阿姜伺候唐元貞多年，很了解主子的脾氣，只略略說了一句，便將襁褓遞給了唐元貞。

唐元貞小心翼翼的接過兒。

小小嬰兒還在哭，哭得小臉兒都紅了。

唐元貞心疼不已，心中暗罵一句「死老太婆」，手輕輕的拍著，溫的哄著：「貓兒乖，貓兒不怕，有阿娘呢。」

阿娘？

阿娘是什麼？難道就是這個悉的聲音？

唐宓的漸漸止住了哭聲，歪著小腦袋，癟著小兒，鼻息間都是悉的味道。唔，這些應該就是阿娘吧。

唐宓出生僅一天，就記住了「阿娘」二字。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則大大加深了唐宓的記憶。

「母親，這麼熱的天兒，您老怎麼來了？」

二夫人暗道一聲不好，沖著心腹婆子使了個眼，人已經迎了出去。堪堪將萬氏一行人堵在了產室門外的廊下。

「我怎麼來了？你心裡會不知道？」

萬氏胖，天熱本就難熬，再加上一路急行，這會兒滿頭都是汗，渾黏糊糊的，心無比煩躁。

看到不怎麼心的二兒媳婦，三角眼的眼皮一耷拉，沒好氣的說：「明明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卻偏偏要跟我作對。你忘了妙緣道姑是怎麼說的了？」

李氏了帕子，對於這個蠻橫無理又迷信糊塗的婆婆，真是暗暗惱恨又無可奈何。

李氏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因戰而家道敗落，最後無奈嫁給農家子王鼎。

哦對了，那時王鼎還不王鼎，王二牛。

王家也不是現在的富貴模樣，而是梁州鄉下最普通的農戶。

王鼎雖然出貧寒，卻敦厚老實，小時候趴著私塾窗戶外面學了幾個字，最是仰慕、敬重讀書人。

李氏讀過書，且出嫁的時候還陪送了幾本書，著實讓王鼎驚喜不。

婚後，王鼎十分看重李氏。

再加上李氏子溫和，又給王鼎添了二子一，王鼎愈發敬這位髮妻。

夫妻恩，兒聽話又上進，長子更是給娶了個世家貴做兒媳，李氏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幾乎要圓滿了。

而唯一的不好便是萬氏這個婆婆。

但考慮到大伯和丈夫都是非常孝順的人，李氏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滿，好聲好氣的跟婆婆解釋，「母親，今天實在是意外。二娘在花園子系五毒荷包的時候，被個不長眼的丫頭子衝撞了——」

萬氏卻不管孫媳婦是怎麼被弄早產的，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和兒子。

妙緣道姑說得很清楚，是水命，最忌火。而什麼樣的人是火命，毒月毒日生的唄。

還有，世人也都說了，端午生的孩子不吉利，克夫克母克尊親。

為王家最年長的老祖宗，萬氏可不想被個小丫頭片子給克了。

其實萬氏也沒有真糊塗，還記得孫媳婦是世家，若是換個家世普通的，萬氏早就嚷著讓人把那孩子給扔出去了。

唐氏，唔，就給唐氏一個面子，留那孩子一條命，但必須遠遠的給送走。

「行了，行了，我老婆子不是不講理的人，二娘掙命一樣才生下來的兒，我也不能說讓人給溺了，這樣吧，待會兒找個穩妥的人，把孩子抱走吧，」

萬氏故作大度的說道：「不拘是城外的哪個莊子，打發幾個人在那兒好生養著那孩子也就是了。」

產室里，唐元貞還沒有生氣，的丫鬟和陪嫁媳婦都怒了。

若不是礙於王懷瑾在場，們早就衝出去和那老婆子「理論」了。

王懷瑾也氣壞了，他看看平靜的妻子，又看看小小的兒，想到妻子和兒剛剛從鬼門關闖回來，愈發心疼。

「娘子，你別惱，也不必擔心，這件事我來理。」

王懷瑾站起，大步走出產室，瞧他那架勢，竟像是要跟干架。

等王懷瑾出了產室，唐元貞才喚過心腹：「阿何，去把那個賤婢帶來，另外，把唐媽媽幾個來。」

萬氏不理會唐元貞是怎麼早產的，唐元貞卻不會不計較。

至於萬氏想扔掉的孩子，哼，唐元貞冷笑不已，這老婆子真是富貴日子過久了，本就忘了自己的份。

平日里礙於輩分，唐元貞不願跟歪纏，今天，卻要讓萬氏好好知道一下唐氏的手段。

好呀，你不是嫌我兒不吉利、想丟掉嗎，那我就打掉你的爪牙，再狠狠的你一頓麵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