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李其玨讀到最後幾頁文字的時候，再也沒了之前的悠閑，手裏的茶盞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茶水潑灑了一，李其玨慌忙抬起手，這才沒有把冊子淋。

幸好茶水已經到了一會兒，水溫並不熱，否則，他就要被燙傷了。

饒是如此，他前襟一片噠噠的，再配上茶湯特有的作料味兒，真心令人不怎麼愉悅。

不過，李其玨卻顧不得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冊子中記錄的那段文字上面。

「李立賢？李立賢又是誰？我阿爹竟然不是老祖宗的親生骨？」

李其玨的世界觀有些崩塌，他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這本冊子——

李其玨有些拿不準主意了。

他咬了咬牙，決定去跟父親商量。

將冊子卷了卷，他剛要塞進懷裏，這時才發現，服上的茶漬。

得，還是先換裳吧。

換好服，李其玨懷揣著那本祖母的，大步去了東院。

李祐明正跟幾個族老商量家學的事。

東廬書院已經開學一個月了，時間並不算長，可族中幾個孩子的變化卻十分明顯。

他們的儀態愈發從容了，談吐也越來越講究，最讓其它族人眼熱的是，幾個在東廬書院的孩子都結了不世家、勛貴乃至皇族出的朋友。

平日裏各種上流社會的聚會，幾個孩子也都邀在列。

眼看著他們穿著書院配發的院服，穿梭於各種宴集當中，其它的族人們說不羨慕嫉妒恨都沒人相信！

李家遠離權力中心太久了，久到族人們都有些忘了自家的高貴，反而變得有些小市民。

為了些許蠅頭小利，他們都能鬧得不可開。

就更不用說東廬書院帶給學生們的巨大幫助和改變了。

於是，眼紅之下，他們去找老祖宗鬧，老祖宗也答應了，結果呢，家學還是那個死樣子。

而那幾個在東廬書院讀書的孩子，卻用眼可見的速度超越著自家孩子。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是一個樣子的時候，哪怕過得再糟糕，也都沒有意見。

畢竟都苦嘛。

可現在呢，絕大多數人繼續苦著，卻有一小撮人過得極好，你說那絕大多數人會樂意？

絕不能樂意啊！

但老祖宗和李壽之間，他們選擇了前者，還將李祐堂都走了。

再想向李壽服已經不可能。

唯一能做的，就是轉過來向家學的繼任者李祐明試。

「二郎啊，家學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整日裏糟糟，孩子們想正經學習都不行啊。」

「是啊，還有每日的供給，也太差了。茶水茶水不好，點心點心難吃，就是筆墨紙硯也都比過去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咱們就算不能跟人家東廬書院比，可也不能比過去還差啊。」

「對啊，二郎，老祖宗將家學給了你，顯是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負了老祖宗的期盼啊。」

「沒錯沒錯，二郎——」

都說人們好口舌，其實，男人們若是湊到一起，那吵鬧程度，絕對不比人差。

李祐明被一眾族老吵得腦仁兒疼，偏他還不能發火。

李祐堂的慘痛案例就在眼前，李祐明可不想重複胞兄的覆轍。

耐著子聽眾人抱怨，李祐明強笑道，「諸位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諸位放心，我定會妥善理。」

「那家學的供給？」

「改善，我一定改善家學供給。」

「家學的裳？也不用跟人家東廬書院一樣，一年四季每季兩套服。咱們減半，可好？」

「……好！」好個屁啊，公中就這點銀子，給家學的孩子們添了裳，那他們自家就要裁減用度了！

「還有先生——」就算不如李克己，那也別把族中那些不得志的子侄弄來濫竽充數啊！

「我已經聯繫了幾位京中頗有名氣的先生，過幾日，他們就能來家學教書。」

「還有書，呃，這個就先放一放吧。」

族老們原本還想再提一提唐氏藏書，但看李祐明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他們知道適可而止，唯恐自己得太過，再把李祐明嚇跑了。

這就不錯了，書的事，等前頭那些都落實了，他們再慢慢跟李祐明磨！

抹了把汗，李祐明總算把幾個族老送出了東院。

剛回到堂屋，還不等喝口水、口氣，李其玨便走了進來。

「阿爹，您來看看這個東西，可是祖母的親筆？」

李其玨出生時，先太夫人已經去了莊子，所以，他跟祖母並不親近，也不悉的筆跡。

李祐明卻是母親手把手啟蒙的，所以對老人家的字再悉不過。

接過冊子，只略略一掃，李祐明便能肯定，「嗯，這確實是阿娘所書。咦，這東西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李其玨沒有瞞，一五一十將冊子的來歷說了出來。

接著，他就著李祐明的手將冊子翻到最後兩頁，用力點了點，「阿爹，您看看這些。」

李祐明狐疑的低下頭，剛看了幾行，臉就變了，「這、這怎麼可能？」

李其玨的心果然夠堅韌，不過是從西院走到東院，只這路上的短短時間裏，他的緒已經平復下來。

他甚至開始考慮，如今借這件事給自己謀取好。

「阿爹，冊子是我從祖母的墓地挖出來的，馮婆子是祖母跟前侍奉的，而您剛才也已經確定，這筆跡確實出自祖母之手，所以，這冊子上的容極有可能是祖母臨終前特意寫下來的。」

李其玨緩緩的跟李祐明說道。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功夫，李祐明才慢慢點頭，「沒錯，你說的很有道理。阿玨，你想怎麼辦？」

不愧是親父子啊，李祐明很快也平靜下來，然後跟兒子商量如何理此事。

李其玨笑得有些狡詐，「阿爹，您說誰最害怕這件事被揭發出來？」

李祐明想都不想的就指了指益康堂正堂方向。

李其玨笑得更加險，「阿爹，您說若是咱們拿著這本冊子去找他，他驚懼之下，會不會答應咱們提出的任何要求？」

比如改立繼承人，把李祐堂一家趕出大宅，轉而讓李祐明住百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