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知道今天送飯來,最后一節課又是自習,不想讓等太久,便提前了幾分鐘下來。
是以,剛才那一幕他看的清楚。
正如展子鑫所說,林漾的五并不單是明艷,而是眼底的清冷疏離反而更加勾人,瞳眸清澈,眼尾總染著幾煙水蒙蒙的,饒是沈妄第一次見,竟也生出了幾分探究的心思。
那瓶綠茶還冒著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寒氣,外面一層水珠,握在掌心里遞過來,掌心的皮越發白皙。
沈妄漆眸冷意稍淡,他接過水,原本要扔到桌子上的作在到林漾額頭的薄汗時又收回,干凈的手指轉向瓶蓋,擰開,遞過去。
林漾薄薄的眼皮抬了下。
沈妄又往前遞了遞,還是沒說話,但作顯然沒了耐心。
沒再猶豫,林漾接了過來。
只喝了一口,這味道實在不喜歡,就擰上放在了一邊:“哥,這是媽讓我送過來的飯。”
林漾把飯盒往他面前推了一些。
周圍路過的學生越來越多,大都是高三生去食堂吃飯或者有的就近回家,因為是沈妄,有的會多看幾眼,沈妄也不在意。
他把飯盒拆開,側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吃了嗎?”
“吃了。”林漾點頭,在某人給個臺階就立馬往下下,“哥哥,你多吃點,這些要不夠的話明天我再給你多帶些。”
“我不是豬。”沈妄不冷不熱的回了句。
林漾:“……”
最下層的米飯被他拿出來,林漾瞅著那堆小山,有些理解了。
那米飯都快是兩個人的量了。
住的時間長了,林漾知道,沈妄的飯量其實并不大,平常吃飯口味也偏向清淡,像現在,他就只挑了幾道蔬菜吃。
兩人對面坐著,他吃飯,林漾也不打擾。
偶有高三生路過,會小聲討論兩句。
林漾佯裝無意地瞄了幾次,發現沈妄是真的不在意,對這些肆無忌憚的打量并沒什麼反應。
很多片段在腦海浮現。
好像沈妄只是那一次提過“不要讓人知道他們的家庭關系”,但在學校里,卻從未避諱兩人的面。
不止是老師,還是他的同學。
一直避諱的,好像都是林漾自己。
所以沈妄在那次請家長時鮮有的、朝毫不遮掩的發了火,也在林漾上次弄巧拙的試探他是不是以哥哥的份時,再次顯了怒意。
是因為,沈妄從他同意卓季芳母進家門的那刻開始,就已經默認了這個家庭新添的員。沈妄,從始至終都對林漾以家人相待,是真的,在承認這個妹妹的存在。
想明白這一層,林漾越發愧疚。
尤其是,自己還想了那些七八糟的齷齪心思。
在林漾再一次眼地過來時,沈妄終于忍不住了,他倏地放下筷子:“林漾,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不容易在這家里得了個哥哥,還作死把人惹生氣,再厚著臉皮都要把這哥哥哄回來啊。于是林漾坐正子,低頭真心實意的認錯:“哥哥對不起。”
“上次我錯了,我當時真不是那個意思。”
可又不能直接說是因為當時胡思想“喜歡”,怕沈妄起疑心,林漾糾結了幾秒,還是決定把那天跟林賀見面的事都說了。
“我爸那天找我,他現在的老婆也去了,那天在桌上鬧了點不愉快,我緒有點不好,所以回來你問我的時候我有點煩,就……”
林漾頭低著。
那天的確是緒混,不止是因為林賀。
也因為怕。
怕真的是沈妄的喜歡。
沈妄聽完,只問了一句:“你那天在飯桌上一口飯沒吃?”
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這個話,但林漾還是點頭:“沒吃。”
沈妄是真的氣笑了,他沒再吃飯,把飯盒一樣樣地收回,睨:“在外面就這點出息,還能被這種人欺負了,林漾,你在家跟我鬧騰的那勁呢?”
林漾抬頭,睜大眼,眼尾帶著茫然的反抗。
什麼時候跟他鬧騰了?
沈妄擰上飯盒,推過去:“難道不是?”
行吧。
意識到自己是在哄人,林漾也不辯解,只說:“當時有點煩,真不是對哥哥你發脾氣。”
“行了,知道了。”
“那哥哥你不生氣了?”林漾笑著問他。
沈妄沒搭理這廢話問題,視線狀似無意地從桌子上的綠茶掃過:“剛才那是你同學?有姓許的和姓高的?”
都這麼久了,林漾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兩人。
眼神飄向別,也不知為什麼有些心虛:“他們在打籃球,都在。”
過分的沉默后,林漾聽見了一聲冷笑。
“給你水的又是誰?”
意識到他那會看見了,林漾實話實說:“吳澤昊,是我以前初中同學,現在在一個班,”
幾秒的沉默后,又補充:“水不是他給的,這瓶水是高辰俊的。”
林漾看見了是高辰俊讓吳澤昊送過來的。
綠茶只喝了一小口,跟沒打開一樣。沈妄狹長額眸子半瞇了瞇,語氣聽不出什麼起伏:“還喝嗎?”
林漾搖頭:“不太想喝。”
不喜歡這種飲料。
下一秒,沈妄就把那瓶水拿了過來,抬臂微微一揚,瓶子經過一個拋線的軌跡,被準確無誤地丟進了前面不遠擺放的垃圾桶。
還扔進了可回收那一側里面。
林漾:“……”
“林漾,我說過,我們家就沒出過早的人,你要是讓我發現這些七八糟,我就……”
“哥你就打斷我的。”林漾一本正經地接下去,“哥,你說的話我一直在牢記,我會好好學習,早點努力趕上哥。”
沈妄一噎,嚴肅的表雖然沒松,但語氣也沒剛才那麼繃著了:“好好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讓你哥我點心。”
他起,準備要走,見就拎著個飯盒,手上再沒其他東西時又退了回來:“沒拿傘?”
“忘了。”林漾說。
頭頂的艷在偶爾過樹蔭的間隙下來,蟬鳴聲在耳邊不斷,似在控訴這烈日當空的燥熱。不遠的大道上有人用胳膊擋著臉快速奔跑而過,不斷喊著“真熱。”
“在這等我,我一會就下來。”沈妄說完就快速過去,跑向了逸夫樓。
不知道這人又要干嘛,林漾又坐下,手肘撐在桌子上無聊的發呆。胡思想間不由慨,哥沈妄其實好哄的,好像吃不吃。
突然出現的綠牛油果打斷了林漾的思緒,沈妄把太傘給,外面印著一層切開的牛油果圖案,里面是防曬的黑遮面,一看就是生的。
“哥,你問同學借的?”
沈妄無語地抿,看的臉上寫著:你覺得有男生會用這玩意?
林漾接過來,問那生怎麼辦。
“晚上放學,沒太,明天我再帶給……。”后面那一個字有些停頓,實際上他剛借的時候那生寵若驚,忙說不還也可以的。
沈妄沒怎麼跟說過話,盡量溫和著道了謝后說“我明天帶來給你。”
“回去吧,天太熱,我回班了。”沈妄掃過在外的白皙胳膊,攏著眉心問,“你涂防曬了嗎?”
林漾不喜歡用那些:“覺涂上難。”
黏膩膩的,不舒服。
沈妄對生這些了解不多,只是想起平常自己班里那些生一出門就到要防曬,還噴的滿教室都是刺鼻的白霧,跟離了防曬就不能出門見一樣。他上下打量著林漾,半環著胳膊像是不滿:“你一個生怎麼這麼糙?”
“……”
林漾張了張,被他這問的說不出話來。
低頭瞅瞅自己,試圖糾正:“好像,也沒那麼糙。”
沈妄淡笑,松了手,掀著眼皮了下刺眼的,淡聲:“明天別來了,跟卓姨說一聲,我明天回家吃。”
“能來得及嗎?”林漾問。
“能。”
他回家吃個飯不睡午覺一來一回還是夠的。
林漾回家把這事跟卓季芳說了,卓季芳當時正在澆花,把瓶子放下,走過來:“怎麼突然又要回來吃了?你今天惹你哥生氣了?”
“沒有啊。”林漾把傘折好,明白媽擔心什麼,嘆氣,“我沒惹他,我哥就說時間夠可以回來吃。”
看看自己的胳膊,忽然探過去給卓季芳看:“媽,我糙嗎?”
“什麼?”卓季芳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生活糙嗎?就是,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林漾想了想,說,“致?”
卓季芳就沒指能有這覺悟,嫌棄的拍拍胳膊:“之前給你買了那麼多護品你也不用,都是一些專門針對你這個年齡的孩子用的,也不傷皮,跟你說了多遍,你就是不聽。”
“現在自己知道自己糙了?你看看你這胳膊,防曬也不涂,這夏天的太這麼烈,你真以為打個傘就有用了?”
“還有你那浴室里給你放的我昨天去看你也沒怎麼用,洗完澡往上涂點,人家孩子都知道打扮,你怎麼……”卓季芳恨鐵不鋼的嘮叨了兩句。
說了幾句又覺得不對,問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糙了點的林漾:“誰說你什麼了?”
林漾不想提沈妄,怕媽等會再繼續嘮叨,拿著傘上樓:“沒,就是覺這兩天皮不太好,覺得媽說的有道理,我上去做做護啊。”
這孩子。
卓季芳笑著搖了搖頭。
沈柏裕從書房出來,剛好到上樓的林漾。
“沈叔。”林漾人。
“回來了,熱吧。”沈柏裕讓趕進去休息。
下了樓后卓季芳已經整理好花,把一壺茶端到客廳,給沈柏裕倒了一杯:“工作忙好了?”
“差不多了。”沈柏裕接過茶,想起一事,“漾漾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沒,生日在八月呢。”
“八月。”沈柏裕呢喃,“這也快了,等到時候我們一家人給漾漾過個生日,對了,漾漾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生日禮?”
卓季芳:“小孩子哪有什麼想要的,別慣著,到時候一塊吃個飯就行了。”
話是這樣說,沈柏裕覺得還是不能這麼大意。
畢竟這是林漾第一年在他家過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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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課班的課程沒有那麼湊,理老師一般前兩節課會給他們上課講題目,后面兩節課一節課做作業,一節課答疑解。
有時因為還要兼顧實驗小組的實驗,他最后一節課會讓許縱坐到前面。
這個時候班級里的氛圍會相對輕松一些。
就像今日,吳澤昊坐在林漾后面,用筆搗了幾下,小聲問:“我們補課班明天就結束了,下個星期就你生日,你打算怎麼過啊?”
沈曼凡跟林漾坐在一起,聽見聲音,也湊過來:“漾漾,要不再像平常那樣在KTV過一場?”
筆下的題目寫錯了一個步驟,林漾停下,用膠帶粘掉,說:“今年我跟家里在一塊吃飯。”
“家里?”
沈曼凡和吳澤昊對視一眼,都不解。
林漾繼續寫著字,沒抬頭,只是“嗯”了一聲,言簡意賅:“我媽,我哥,沈叔。”
習慣了,說完才想起來他們不知道,又解釋:“就是我繼兄和我繼父。”
“你們關系現在這麼好啊?”沈曼凡有些意外,以前還怕林漾新到一個家不習慣,沒想到現在哥哥都很坦然。
林漾:“嗯,他們人好的。”
吳澤昊在后面也忽然冒出一句“好的。”
沈曼凡和林漾同時看過去。
“我是說,你現在跟他們為一家人好的。”他抓抓頭發,“那你跟他們一起過了,晚上還有時間能出來嗎?”
“不一定有。”
“那我們要給你禮怎麼辦?”
沈曼凡服了:“禮你就不能早一點給啊,干嘛非得生日?”
“那不一樣啊!”吳澤昊直起腰,剛要說完,臺上的許縱慢慢悠悠的過來,看著他。
他笑了笑,把頭低下去,嘟囔著:“總要跟人說一句生日快樂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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