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楊宗還是將白先生喚了起來……
——
他們於三月初回到了京城。
元慶十六年春,三月初二。
和夢中不同,這次,陸宴是親手把證據到聖人手中的。
元帝輕撚著手上的佛珠,發出了嗒嗒的撞擊聲。聽政殿中的人皆知,這是帝王發怒,準備老虎食子的前兆。
周述安邊的聶遠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元帝端著手裡的折子,上下晃了一下,隨後“啪”地一聲扔到了桌上,“老三好大的膽子!”
從陸宴帶回來的證據來看,趙衝手裡的錢,有一半以上都是給了穆家,也就是三皇子簫承的母家。
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理之中。穆家雖然手握軍權,權勢滔天,但養兵的的開銷實在太大,私兵尤甚,錢糧一旦消耗起來,就跟流水一樣,沒有一座金山撐著,可謂是捉襟見肘。
但養私兵、煉鐵、貪汙,賣,這已是踩到帝王的底線了,人證證俱在,穆家這次是栽了。
元帝就是再不喜歡太子,也不會容許人越過他去打儲君之位的主意。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不知花落誰家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見風使舵。
元帝突然咳嗽了兩聲,侍連忙躬上前,“陛下,可是要找太醫來瞧瞧?”
元帝揮了揮手,對眾人道:“都下去吧。”隨後又對著陸宴道:“三郎你留下。”
轉眼,殿就只剩元帝和陸宴二人。
元帝緩聲道:“你在揚州遇上了個神醫?”
話音甫落,陸宴子一僵。
果然,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皇帝都起了扶太子的心思。
陸宴袍跪下,先一步道:“臣時刻掛念陛下安康,在確認那人醫不凡後,便將人帶回了長安。”
不得不說,這世上就沒有嫌命長的皇帝,尤其像元帝這樣權的皇帝,更是恨不得世上真有一顆長生不老的仙丹才好。
元帝聽了陸宴的話,眼神裡的不越發和了,滿朝上下都在算計著他百年之後的事,他那幾個兒子,倒是不如他的外甥。
元帝親自扶他起來,然後道:“三郎,朕聽聞你這番去揚州了重傷,可是好些了?”
陸宴道:“臣多謝陛下記掛,眼下已是無礙。”
元帝雙眼一瞇,道了一句:“那就好,不然你母親定要怪朕了。”
皇帝默了半晌,隨後道:“那你明日帶那位白先生宮吧,太子的病了春,倒是越發嚴重了。”
第42章 改變
翌日一早,陸宴攜白道年到了東宮。
殿面紋的銅爐散著嫋嫋青煙,地龍燒的甚旺,四周的氣溫仿佛夏季一般。
太子坐於榻幾之上,上是一襲素縞鑲金線的龍紋緞袍,鬢發規整,儀表不凡。
太子的容貌似母,單論姿容,確實要比其他幾個皇子要俊一些,只是久病纏,眉宇間略顯憔悴。
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家的氣勢從不會因為病弱而折損半分,太子才問了一句話,白道年便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白道年哪裡能想到,陸大人裡說的兄長,竟是大晉的當朝太子。
“孤還有多時日?”太子又問了一次。
陸宴皺眉道:“太子殿下。”
太子用一張帕子捂住,渾抖,發出了劇烈的咳嗽聲,然後道:“時硯,孤就想聽句實話。”
太子頓了頓,再次看向白道年:“白大夫不用有所顧忌,但說無妨。”
白道年給太子診脈之後,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這種脈象是典型的外虛,表面看著還過的去,實則已是快被掏空了。
“太子平日用的藥方,可否讓草民看一眼?”白道年道。
太子瞥了一眼黃門,道:“去把孤一年來的藥方記錄,都給白大夫拿過來。”
須臾,黃門端著一卷方合集走了進來。
白道年細細地翻閱著太子近一年的用藥。
起初還看的過去,半夏、天南星、皂英、川貝母、竹茹……用的大多是化痰止咳平的藥,可到了三個月前,隨著病加重,這藥量竟是比一年前足足翻了一番,輕、羊藿、四季青、魚腥草、冬蟲夏草……
看著好似把世間珍貴的藥材都用在了東宮,卻忽視了藥之間的相克,就拿羊藿來說,這種壯補氣的藥,是絕不可同彭花放在一起用的,用多了只會起反作用罷了。
白道年眉頭皺,額間布滿了虛汗,向一國儲君說病,談何容易。
陸宴低聲道:“可是藥方出了問題?”
“這藥方表面並無不妥,只是其中兩位藥有相克之效,是絕不可放在一服用的……”他思忖片刻,心一橫道:“就這個藥方,殿下若是再服下去,只怕是時日無多了……”
時日無多。
這樣的話,誰敢在東宮說?
聽了這四個字,別說是太子邊的侍站不住了,就連陸宴的臉都隨之一變。
陸宴道:“白大夫既看出了問題所在,可有把握一試?”
白道年老實道:“殿下的病並非風寒之癥,草民不敢談把握二字,隻敢說盡力一試。”
太子道:“不論結果如何,孤都不會怪罪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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