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宴半瞇起眼，轉了轉手上的扳指。

慶元十八年元旦的每一個瞬間都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即便他心知今日的形與前生截然不同，但也絕不敢掉以輕心。

就眼下朝堂這個形勢，以許後的智謀，寧願韜養晦、徐徐圖之，也斷然不會刺殺元帝的……怕就怕，六皇子邊的那些個幕僚狗急跳牆、孤注一擲。

陸宴道：“太子那邊囑咐一聲。”

楊宗看著自家世子蹙著的眉心道：“太子邊潛伏了不高手、殿外還有金吾衛和鴻大人，城外還有長平侯鎮守，主子不必太過憂心。”

楊宗又低聲道：“咱們的人也都宮了。”

陸宴凜聲道：“且看著吧。”

半晌過後，六十六名伶人進殿，竹之聲悅耳聽，鏜鏜鼓聲慷概激昂，伶人繞柱蹁躚，緩緩念起了祝詞。

上一世，這些伶人還未跳完舞，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這一世，至舞畢，也沒有任何異。

旋即，又一批樂師場。

他們手持琵琶、箜篌等樂坐於大殿中央，一邊舞手指，一邊閉眼搖晃。

宮宴起，元帝給各方使臣賜座，數十名宮手持金樽，自殿兩側走過，揚起手腕，笑意盈盈地將酒遞到使臣面前。

禮樂聲稍弱，元帝起道：“諸位不遠千裡而來，朕心甚，今夜……”

元帝還未說完，麗國王子倏然起，將金樽摔在殿中央，從發間拔出一柄小刀便向元帝衝過去。

見此，鴻升兩個翻就將此人製住，許皇后眉心微蹙，看了六皇子一眼。

鴻升將他的手桎梏於後，怒道：“行刺天子，你可知是何罪！”

眾人竊竊私語，角不住發笑，就麗國那樣的國力，也配在晉朝面前亮出爪牙嗎？

麗國王子道：“我既做了，就無甚好怕的！你們晉朝無恥，貪得無厭！何曾給予過我們真正的恩惠？”

他環顧著晉朝的各方重臣咬牙切齒繼續道：“你們一個個，就是吸的蛭蟲，不將麗國子民的吸乾，便絕不肯罷休！麗國忠於你們，朝貢逐年遞增，進貢的人供你們長安的權貴任意驅使！吾妹宮，至死都沒有過尊嚴！”

“沒有尊嚴，被人踐踏尊嚴，老天簡直瞎了眼。”

麗國王子說的是話，他話音一落，諸位通譯開始在使臣耳邊低聲

元帝氣的口上下起伏，許皇后的眉越蹙越深，死死地盯著六皇子，微微搖頭。

史抬起手，冷嗤道：“還不快給他的堵上！”

“狗皇帝，你送到我們麗國來學者，瞧著冠楚楚，卻在滿口胡言。他告訴我的子民生來卑賤，若無天可汗在上，便如螻蟻一般無法茍存於世，應奉你為神明！你當真不愧嗎？！你就該去……”

麗國王子還未說完，鴻升便拔了腰側的劍，陸宴起道：“留活口！”

大明宮，竹之聲戛然而止，六皇子用指尖點了點案幾，幾個宮忽然將寬袖一揚，亮出了幾把暗。

陸宴本還不明這麗國王子為何突然不要命了，眼下卻瞬間懂了，他不過是想將鴻升從聖人邊調走罷了。

誰料，暗竟朝太子發出了“咄咄”的聲響，暗速度飛快，數箭齊發，陸宴厲聲道：“楊宗，保護太子。”

許皇后假意慌，手護住肚子去拉元帝。

就在這時，殿有無數人被利箭穿，鴻升中數箭，滲人的跡，從他的服裡快速地湧了出來，如房簷之上的雨滴一般，一滴一滴地留在地上。

腥鹹的味在空中彌漫。

這場縱聲的夜宴，在剎那間，再度飛狗跳。

接著，金吾衛推開門闖了進來，只見又有人跳出來，手持暗，對準了大殿之上的帝王。

眾人屏息凝神之際，太監掐著嗓子打呼，“護駕！快來護駕！”

金吾衛砍下宮頭顱之時，利箭離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帝王去——

許皇后瞳孔一，忽然著肚子擋在了元面前。

失的、絕地看了六皇子蕭燁一眼。

閉上了眼睛。

得要救許家。

然，元帝前突然出現了三名武士，他們著鎧甲，腰間別著京兆府的令牌，以頂住了這些箭矢。

元帝大驚失，跌坐在龍椅之上。

從麗國王子開口的剎那，到這一刻，不過是彈指的功夫。

陸宴坐在靖安長公主側，極為短暫地同許後對視了一眼。

好似在說——

這救駕之功，我不會給你。

須臾，靖安長公主失神地看著陸宴，低聲喃喃道：“三郎，方才，我眼前劃過了你中箭的樣子。”

陸宴結一，笑道：“阿娘想多了，兒子上還有甲，中不了箭。”

靖安長公主了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嗎。”

元帝緩緩回神，握了握拳。

他看了那個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的麗國王子一眼，又看了手臂中了一箭的太子一眼，最後，又看了正襟危坐，垂目持禮的六皇子一眼。

這宮裡，從來就沒有巧合。

即便還未經過鞫讞，元帝的心裡也都有數。

元帝起，沉聲，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由京兆府主審，大理寺協助，立案，嚴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