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姓劉，說話慢悠悠地，舉手投足間，規矩卻是極好。

躬將手裡的賣契遞給沈姌，“奴得知是周大人府上要買仆役，帶來的可都是千挑萬選過的，還請夫人仔細瞧瞧。”

沈姌接過，點了點頭。

劉婆子眼極好，回頭對著幾名子，低聲道：“從你開始，依次把頭抬起來。”

每四人一組，一接著一地走過去，沈姌著賣契照例問話。

可否識字？曾任過何職？長安可有親屬？等等諸如此類。

沈姌側頭對周述安道：“我瞧著這幾個都不錯，郎君覺得呢？”

周述安放下掌心的茶盞道：“全憑夫人做主。”

沈姌直接扣了下八張賣契。婆子面喜，繼續衝邊人使眼，然，接下來一的四個婢，令沈姌眸一怔。

四個婢，一抬頭，齊刷刷的好、好段。對照著賣契看，皆是未出閣，最大的十七，最小的十五，做過家中主母的沈姌自然知道這樣的婢是用來作甚的。

們太多都是伺候人的，時間久了，郎君若是喜歡，便可收作通房。李棣邊原也有幾個，可因著他邊那幾個太不守規矩，惹了沈姌生氣，李棣便直接將人打發了。

眼前這四個，倒也並非是狐相。

沈姌看了邊的男人一眼，輕聲道：“這幾個？郎君以為如何？”

周述安用指腹輕點了點桌案，半晌才道：“全憑夫人做主。”

明明一字不差，但這語氣，與方才相比，確實是冷淡了幾分。

沈姌低頭看著手裡的賣契，須臾，邊起了笑。

都二嫁了，何必為難自個兒呢？

走明路納良家妾也就罷了，可放這些人整日在眼前晃，確實是個糟心事。思及此，沈姌便將這四個人的賣契還給了劉婆子。

眼前的四位婢，不舍地瞧了一眼頭戴玉冠的男人，複又垂下頭去。

由於周府人，沈姌只要了六個婢，六個小廝。對過賣契後，劉婆子笑著報了價，周述安起付錢。清麗將人帶了下去。

劉婆子走後，周述安與沈姌道：“夫人同我去院子裡走走？”

沈姌點頭，手心被人攥住。

周府這院子是元帝賜的。

外院設有樓閣、耳房、正堂；院設有池塘、水榭、假山，是個標準的三進院，佔地頗廣，風景秀。

只不過，大多廂房都閑置著。

繞過池塘，沈姌看著院落裡的雜草，不覺得方才的人買了。

周述安帶走進寢堂，堂有個黃花梨木的架子，架子上摞滿了帳冊，周述安拿過幾本，置於面前，道：“這些帳冊，日後就由夫人來管了。”

沈姌下意識以為這些都是府邸置辦貨的帳冊，可翻開一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

這哪裡是尋常的帳冊，這分明是周述安人往來的記錄，每一筆，都十分清楚。

這是他的後背。

沈姌深吸了一口氣……

過了好久，指著帳冊的一，笑道：“周大人的俸祿比我想的低了許多啊。”

聞言，周述安卻一本正經道：“你瞧的那個是前年的，今年都漲了。”

沈姌拿起另一本，翻到後面，不笑彎了眼睛，“漲二十貫，也能算漲嗎？”

回答的，是男人堅滾燙的手臂，和一室的繾綣。

——

傍晚時分，周述安正在書房看一樁貪汙案卷，這是刑部移到大理寺需要重審的。由於此案牽涉太廣，謝卿一時無法定奪，便呈給了周述安。

正思忖著，楚一敲門走了進來。

周述安道：“如何了？”

“何家被查出有不正當的營生，被京兆府的人接走了。”楚一頓了頓，道：“照大人之前吩咐的，屬下帶文氏及何家見了李棣一面。”

周述安目清冷，“繼續說。”

楚一低聲道：“李棣聽了大人婚之事，當即吐了一口，大夫來看過，說是……時日無多了。”

周述安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狼毫放下，沉沉開口：“照常給他請大夫，但消息下。”

“屬下明白。”楚一又道：“姚大人送來的案子，如何辦？”

周述安道：“先提人刑審，重寫一份呈文予聖人便是。”

——

亥正，書房的燭火熄滅。

周述安想過是否要同說李棣的事。

反覆思忖後，他終是決定不提。

正如所言，他們之間雖說早就沒了分，可那四年的恩，終究不是假的。以的子，就是得知了李棣油盡燈枯的消息，估計也不會拍手稱快。

人死如燈滅，往事皆空。

這些事，實在不必讓知曉。

周述安推門而時，屋裡的燈還亮著，他走過去，坐到榻邊，對道，“方才理了些公務。”

沈姌道：“沒事，我一向睡得晚。”

周述安下外衫，躺下，湊了過去，清冷的嗓音驟然變得沉鬱，掌心遊移在的背脊上，一路向下。

沈姌咬著，輕輕“嗯”了聲。

周述安瞬間覺自己脹了一圈。他這點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面前，顯然是不夠看的。

“姌姌，我怎麼辦？”這男人夜裡說話的聲音，簡直能讓人的心了大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