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初見,卻似是故人來。
黎湘怔忡片刻才回過神來,禮貌如常地打過招呼。
據思唯說,這小院裏住著退的食神肖瑜;也是據思唯說,的四堂叔陸北堂是個留的學者;還是據思唯說,隻有四叔這位學者才有機會嚐得到退食神的手藝,因為兩人是至,所以他們才能吃上這一頓飯。
是不是真的食神黎湘不知道,隻知道端上來的菜式雖是碗盤,也不講究擺盤,模樣看起來獷樸素,可是味道卻真是著罕見的致。
學者與食神天南地北地聊著,而黎湘和思唯基本隻負責吃。
黎湘這段時間以來胃口一直很不好,難得這天中午竟吃下了好些東西,思唯開心得不行,直言帶來這裏是個超級明智的決定。
陸北堂大多數時候都隻是跟肖瑜聊天,偶爾轉頭看兩個孩一眼,見兩人吃得香甜,也隻是微笑,並不多說什麽。
吃過午餐,肖瑜很大方地又做出了晚餐的邀請,陸北堂欣然應允,思唯立刻附議,黎湘也隻是隨思唯一起。
幫著肖瑜收拾好碗碟之後,思唯拉了黎湘一起去附近遛彎,而肖瑜則衝了一壺好茶招呼老友。
“千裏迢迢從國趕回來,不就是為了見見那孩子嗎?”肖瑜問,“為什麽又不跟聊些什麽?”
陸北堂端著茶杯,緩緩一笑,“心封閉,眼睛裏都是防備,我不想嚇到。”
沒過多久就下了一場小雨,郊區天氣涼爽極了,思唯和黎湘遛到附近的小河邊,便在河邊吹風泡腳,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眼見著太落山,兩人才起往回走。
沒想到回到小院,卻已經又多了一位客人。
陸景喬坐在偏廳裏,正有些心不在焉地跟陸北堂說話,一抬頭,便看見黎湘和思唯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看見他,思唯頓時麵不忿,黎湘一怔之後反倒緩緩笑了起來,“四哥也來啦?”
陸景喬看著,目微微凝住。
“你這兩天好忙的樣子。”黎湘說,“今天空了?”
陸景喬點了點頭,淡淡應了一聲。
“那你們先聊。”黎湘拉了思唯的手,“我跟思唯去廚房師。”
說完,便拉著思唯走出了偏廳。
陸景喬一直看著們的影消失在門外,這才收回視線,一轉頭,卻發現陸北堂的目依舊停留在門口。
一瞬間,陸景喬心裏忽然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雖然隻是飛快,然而他卻還是抓住了。
待陸北堂收回視線,陸景喬才又緩緩開了口:“您有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沒回國了,這次怎麽突然想到要回來?”
陸北堂聞言,淡淡笑了起來,“就是因為太久沒回來,所以才想回來看看。”
“是麽?”陸景喬說,“那時間還真是巧的。”
陸北堂微微一頓,片刻後才又笑了起來,“你一向眼神銳利。沒錯,我是聽說了跟黎湘媽媽相關的那些事之後才決定回來看看的。”
果然。陸景喬目微微一沉,想起了黎湘得來不易,總是反複翻看的那些媽媽的照片。在某一張十來個男男的合照中,他曾見到過年輕時候的陸北堂。
“你跟黎湘的媽媽是認識的。”陸景喬沉聲開口,“關係有多親?”
陸北堂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開門見山,“這重要嗎?”
“重要。”陸景喬說,“如果會產生負麵影響,那就永遠不要提及。”
陸北堂聽著這個侄子毫不客氣的冰涼語調,微微笑了起來,“你是怕對黎湘產生影響,對你很重要?”
陸景喬緩緩抬眸看向陸北堂,深褐的眼眸中是凝萃的冷,仿佛一就要碎掉。
“這跟你沒有關係。”陸景喬說。
陸北堂聞言,安靜片刻之後微微點頭一笑,“你說得對,你對黎湘怎麽樣的確跟我沒有關係。我隻是到有些詫異,沒想到有朝一日你也會因為一個孩子而化作繞指。”
陸景喬顯然不太想提及他和黎湘之間的事,端起麵前的茶杯來喝了一口,才又開口:“四叔還是說回和黎湘媽媽之間的事吧。”
陸北堂輕笑著歎息了一聲,隨後才又開口:“我跟黎湘的媽媽是故友,用你的話來說,的確算得上是關係很親的故友。”
“那就不要再說了。”陸景喬眼眸一黯,很快道,“我希你不要再出現在黎湘麵前,也不要再提及跟媽媽有關的事。”
陸北堂看他一眼,緩緩開口:“如果我就是因為這件事回來的,你這樣的要求,我怎麽可以做到?”
“如果四叔固執己見,我不介意用別的方式讓四叔閉口不言。”陸景喬聲音瞬間已凜如寒冰。
陸北堂聽了,神卻依舊平靜,“你覺得你這樣是保護黎湘的方式?”
“我怎麽做事,不需要四叔來評價。”陸景喬說。
陸北堂看著他,恍惚之間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個在國的陸景喬,鷙寒冷、固執桀驁,像一塊森冷而鋒利的寒冰。
可是卻依然不盡相同。
十年前的陸景喬,和十年後的陸景喬,除卻年歲增長,終究還是發生了一些細微變化。
而這樣的變化,無疑是因為黎湘。
大概是因為好善良的姑娘總會有某種治愈的奇效,如丁夢,如黎湘,這般地一脈相承。
“我看得出來黎湘被這次的事傷得很深。”陸北堂終究還是又緩緩開了口,“而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想要告訴,媽媽並不是那樣的人。”
陸景喬眼神赫然一凝,“你說什麽?”
陸北堂看著他,肯定地重複了一遍,“我說,媽媽並不是那樣的人。”
話音剛落,門口的線驟然一暗,兩人同時抬頭看去,看見了緩緩出現在門口的黎湘。
手中端著一疊小點心,應該是準備送進來給他們品嚐的,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應該已經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陸景喬心中驟然一沉,隻是抬眸看著黎湘。
而黎湘卻隻是看著陸北堂。
似乎到了此時此刻,才終於有心思將這位陸景喬和思唯的堂叔仔細地打量清楚,連他眼裏的溫和與沉痛,也一一地辨了個分明。
黎湘緩緩將手中的茶點放在桌子上,這才緩緩開了口:“您也認識我媽媽?”
陸北堂看著有些空泛的眼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黎湘似乎有些想笑,扯了扯角,到底還是沒有笑出來。
這樣似曾相識的畫麵,是在哪裏出現過來著?
很快就想了起來,應該是初識蔣天和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是這樣,彬彬有禮,溫和慈,懷念著與媽媽相識的往日,誇讚著媽媽的好。
可是到頭來,到頭來——
黎湘沒有再想下去,而是看向了陸景喬,“四哥,我有些頭疼,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陸景喬的視線從陸北堂上掠過,目已經寒涼到極致。他站起來,握了黎湘的手便往外走去。
思唯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時候,隻看見小院門口人影一閃,有些好奇地跑出去一看,卻看見陸景喬的車已經徑直駛離了這裏。
思唯連忙轉跑進偏廳,一看黎湘也不在了,隻剩下陸北堂獨自坐在那裏,目有些悠遠。
“四叔,怎麽了?”思唯連忙問,“我哥跟黎湘怎麽突然走了?”
陸北堂站起來,淡淡道:“沒什麽,也許他們都需要一段時間冷靜冷靜。”
夜裏,陸景喬在時隔三天之後,終於又一次留宿在黎湘的公寓。
大約是因為下午在河邊吹了風,黎湘有些頭疼,早早地就睡下了。而陸景喬將抱在懷中,覺著微微蜷的睡姿,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被忽略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淩晨三點多的時候,臥室裏一片漆黑,始終睜著眼睛不曾睡著的陸景喬卻忽然一下子坐起來。
懷中的黎湘仿佛一點都沒有被他驚,依舊乖巧沉睡著。
黑暗之中,陸景喬麵容分外沉晦地坐在那裏,幾分鍾之後,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了客廳。
這個時間萬籟俱靜,他拿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那頭傳來陸北堂清醒而平靜的聲音,“景喬?”
陸景喬在沙發裏坐下來,給自己點了支煙,才緩緩開口問道:“你下午說黎湘的媽媽不是那種人,是指什麽?”
陸北堂對他這個問題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到驚訝,再開口時,他聲音中似乎已經含了一寬:“我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差錯,我隻知道,小夢不會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你確定?”陸景喬問。
“我確定。”陸北堂回答。
沉默片刻之後,陸景喬掛斷了電話,迅速又撥了另一個號碼。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賀川有些含糊卻張的聲音:“陸先生,出什麽事了嗎?”
陸景喬靠坐在沙發裏,緩緩開口:“再檢測一次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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