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聞言,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他,那些曾經在心底猶豫過、也後悔過沒有來得及告訴他的話,此時此刻終於找到了訴說的理由。
之前猶豫,是因為沒有任何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怕他本不會接那樣的理論。
可是現在,他不接也要他接!
因為黎湘知道自己的境況有多艱難,陸景霄心策劃布局之下,很可能難逃這一次噩運,不要他再疚自責,哪怕他像從前一樣,冷心冷、無視一切地活著也行。
“四哥。”黎湘緩緩開了口,“我在醫院裏看到監控視頻,陸景霄在伯父病發的時候剛好就在醫院,而且他也是那個時候離開的,所以伯父的病發很可能跟他有極大的關係,不是關你的事!”
陸景喬眸凝聚,隻是看著,等待著繼續往下說。
“蔣程程跟在他後離開的,應該看到了事的全部,所以陸景霄才要殺了,不讓將看到或者聽到的事說出來。”黎湘握著他的手,“能讓陸景霄起殺人心思的事,不可能是普通的事,所以伯父的死可能本就不關你的事,你不要再為這件事自責了,好不好?”
“還有我這件事……”黎湘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不過是借我的手來殺掉蔣程程,以此來幫自己罪,順便可以讓你擔心累。我們不要上他的當,我們不要被他牽著鼻子走,他越是想看見你過得不好,你就越要好好地過給他看!”
陸景喬靜靜地注視著,一直到說完,他依然看著,沒有多說一句。
“四哥……”黎湘又低低喊了他一聲,急切地踮起腳來湊近他的臉,輕輕蹭著他,“你要相信我,你要聽我的……”
“到這個時候,你還隻想著我?”陸景喬終於開口,卻隻是低低問了這麽一句。
黎湘微怔,靜靜地抬眸看著他。
“湘湘,我們之間,應該是由我來保護你。”他眼眸深邃莫測,聲音也已經低到極致。
黎湘忽然就輕笑了一聲,隨後緩緩道:“我知道啊,你剛才都已經重複了三遍,你不會讓我出事。我相信你,所以我才不擔心自己呢。”
黎湘這麽笑著,說著,眼眶卻漸漸控製不住地紅了起來。
陸景喬驀地低下頭來,吻了吻的眼睛,隨後一點點地往下,輕輕封住了的。
黎湘努力遏製著自己的眼淚,直至兩人分開,才又抬眸看向他,緩緩開口:“四哥,你要記住我說的話,隻有你過得好好的,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陸景喬聞言,卻再一次低頭封住了的。
兩個人可以見麵的時間僅僅有半個小時,仿佛眨眼便過,黎湘努力微笑著看他離開,待麵前那扇門緩緩關上,一轉頭,眼淚到底還是控製不住地就掉了下來。
陸景喬目沉凝,神寒滯地走出那幢大樓時,陸北堂已經離開了,隻剩下宋衍還站在他的車旁,低頭等待著。
聽到腳步聲,宋衍抬起頭來,看到他,神驟然一,“陸先生,湘湘有沒有說過什麽?”
陸景喬沒有回答,走上前來見司機不在車,自己直接就坐到了駕駛座上。
宋衍見他很快發車子,似乎急著離開的模樣,連忙開了口:“陸先生,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你一定要告訴我。”
陸景喬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好,有需要我會通知你。”
宋衍聽了,點了點頭,這才緩緩站直了,退開兩步。
陸景喬踩下油門,直接就駛離了這裏。
剩下宋衍站在原地,看著那輛疾馳而去的車子,又轉頭看了看後那幢公安大樓,沉痛而悲涼的目始終沒有移開。
直到陸景喬的司機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卻見車子已經不在原地的時候,宋衍才緩緩收回視線,說了一句:“陸先生先走了,我的車在外麵,送你一程吧。”
陸景喬一路駕車疾馳,卻是來到了醫院。
陸家所有人都是在這家醫院看病,可是陸景喬沒有想到,當他在護士站問到陸景霄的病房時,竟然聽到了陸正業生前住過的那個病房!
陸景喬走進電梯,抬起手來按下24樓的按鍵時,卻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一把悉的聲音:“請等一下!”
話音剛落,思唯的臉忽然就出現在了電梯前,隨後,是攙扶著的陸夫人。
陸景喬在電梯裏,母倆在電梯外,似乎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況下相遇,一時間,空氣都仿佛凝滯了。
陸夫人看著陸景喬,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冷漠和失,而陸景喬對上的目之後,很快轉開了視線,臉上的神也沒有毫波。
母子二人,竟仿如陌路。
思唯見狀,還是挽著陸夫人走進了電梯,這才開口問陸景喬,“四哥,你也來看大哥嗎?”
陸景喬沒有回答。
思唯轉頭看看他,又看看陸夫人,兩個人站在邊,卻都隻是淡漠地直視前方,夾在中間,終於也沒有再說什麽。
電梯上行到24層,陸夫人很快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電梯,走向病房的方向。
思唯故意落後了幾步,走出電梯間,看見陸夫人走進了病房之後,這才折返回來,看見陸景喬這才緩緩步出了電梯。
“四哥!”思唯快步走到他邊,“湘湘的事怎麽樣了?”
陸景喬走出電梯間,卻沒有走向病房,而是走向了這一層的空中花園平臺。
思唯遲疑片刻之後,跟著他走了過去。
“家裏接二連三地出事,媽媽看起來沒事,可是每天早上起來眼睛都是腫的,我知道每天晚上肯定都自己躲起來哭。”思唯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現在湘湘又發生這樣的事,我都不知道我們家到底是怎麽了……”
陸景喬坐進長椅裏,給自己點了支煙,隨後才緩緩開口:“你要當個孝順兒,就不要再多過問黎湘的事。”
“在媽媽麵前我當然不敢提……媽媽已經夠難過了,不能再刺激了。”思唯說,“可是我依然是湘湘的好朋友啊,我本不相信會做出這樣的事,難道私底下我還不能關心?”
陸景喬聽了,安靜片刻,才緩緩開口:“你放心,我不會讓湘湘有事。”
思唯聽了,卻一點都不放心。這兩天雖然都陪在陸夫人邊,不敢走開半步,可黎湘的事同樣關注,也地打聽過,還是知道證據確鑿的事實。在這樣的況下,不知道陸景喬要怎麽做才能保證黎湘沒事。
思唯沉默片刻之後,忽然開口:“要不,我去問問大哥……”
這件事上,既然選擇了相信黎湘,那麽對立麵就肯定是陸景霄。雖然這樣的決定做起來有些艱難,可是卻不得不做。
陸景喬驀地抬頭看向,眸清冷,聲音沉晦,“跟他有關的事,你不要理!”
思唯被他的語氣說得怔了怔,頓了片刻之後,才又開口:“四哥,大哥他真的是這麽可怕的一個人嗎?”
陸景喬卻並沒有回答的問題,隻是道:“你隻需要好好陪著媽媽就行,別的事不要過問。”
思唯沉默片刻,才終於又開口:“那我去看著媽媽,等媽媽走了,我再通知你一聲。”
知道在這個時候陸景喬來找陸景霄絕不是為了探病,而陸夫人在的況下,陸景喬也絕對不可能進病房,因此所能做的大概也隻有這一點了。
陸景喬獨自一人坐在空中花園裏,一包煙掉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時候,他到思唯發來的短信,說和陸夫人已經離開醫院了。
陸景喬這才站起來,緩步走到陸景霄的病房門口時,他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他想起陸正業在這個病房中過世的形,同時,也想起了黎湘說過的話。
到了眼下這種形,跟陸景霄這種人,還有什麽可說?
陸景喬出手去推門的手緩緩收握拳,隨後,他轉就走。
誰知道他剛剛轉,病房的門卻忽然就從裏麵打開來。
陸景霄站在門口,頭上包著紗布,手中是一本今天剛剛新鮮出爐的雜誌,雜誌封麵正是報道了跟黎湘、蔣程程以及他有關的這樁案子。
看見陸景喬,他緩緩笑了起來,“來都來了,為什麽不進來坐坐?”
陸景喬緩緩回頭,與他對視一眼之後,目落到了他手裏的雜誌上。
陸景霄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緩緩勾起了角,“現在的可真是能耐,真沒想到短短一天時間,這件事竟然已經發展到滿城皆知。”
陸景喬眸漸涼,“我說過,你敢黎湘一汗,我一定讓你後悔。”
陸景霄聽了,低笑出聲來,“我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有什麽好後悔的呢?”
“你如果不是覬覦陸氏集團,陸家又怎麽會生出這麽多事?”陸景喬微微瞇了瞇眼睛,“陸景霄,你真以為現在陸氏就是你的囊中之了麽?”
陸景霄聽了,輕笑著歎息出聲:“對,我知道你本事大,這個陸氏就算你得不到,你照樣可以左右很多東西,讓我也得不到。可是那又怎麽樣呢?我失不失去繼承權,湘湘一樣背負著謀殺罪和傷人罪,可能未來二十年都要在監獄裏度過。紅尚且如此薄命,令人惋惜,我得不得到繼承權又有什麽要?”
陸景喬眸驀地一凝。
“說起來……”陸景霄忽然按了按自己的頭,緩緩道,“今天早上睡醒的時候,我腦子裏好像突然閃過一個畫麵……在那個公寓裏,我昏迷期間,好像是醒過來過的,迷迷糊糊間似乎見到湘湘和蔣程程發生爭鬥……說不定湘湘殺蔣程程隻是誤殺,這謀殺和誤殺之間,可是差了很多年啊……”
他擰了擰眉,一麵歎息著搖頭,神有些迷離地說完這些,忽然又笑了起來,抬眸看向陸景喬,說:“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在做夢,本就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件。”
“原來你就是在這裏等著我?”陸景喬看著他,目寒洌,一波瀾也無,“所以呢?如果想要你記起所有的事,需要什麽條件?”
陸景霄緩緩低下頭來,撣了撣自己的子,緩緩道:“也許是我自己坐了十年椅的緣故,見著殘疾人總會心生憐憫,不自覺地就會想很多東西……有時候不由你不信,事想得多了,腦子也會因此而清醒得多。”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頭,看著陸景喬,笑容寒意森森。
雖然沒有明說,可是陸景霄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陸景喬曾經讓他坐了十年的椅,他始終耿耿於懷,也從來沒有想過就這麽算了。
而他所說出的這段話,似乎也早已在陸景喬的預料之中,因此,陸景喬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聽完之後,甚至還勾了勾角。
“用我的去換黎湘一個誤殺的罪名,你的確打得一手好算盤。”陸景喬緩緩道,“可是你憑什麽以為我隻有靠你這個方法才能救黎湘?”
陸景霄再度低笑出聲來,“老四,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隻是單純替黎湘惋惜而已,畢竟認證證俱在,殺人機又立的況下,這謀殺罪可是洗不了。真可惜啊,湘湘今年也就二十六歲吧?江城恐怕再難見到這樣的大人了。說起來,也不知道是湘湘命不好,還是你命不好……”
陸景霄說到這裏,緩緩頓了頓。
陸景喬眸寒涼,卻依舊波瀾不驚。
陸景霄緩緩轉頭,往病房裏看了一眼,輕輕歎息了一聲:“幸好爸爸早走一步,否則見到今天的形,還不知道要多大的刺激,遭多罪呢。”
聽他提到陸正業,陸景喬眸倏地凝聚,落到他上。
“陸景霄,是你跟他說了什麽。”陸景喬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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