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言的嘶喊聲和沈氏的哭喊聲混合在一起，在榮德堂裡迴響不休，卻毫無迴應。連一個來看看的丫鬟都沒有。

榮德堂裡似乎只剩下他們母子兩個人。

沈氏心中驚恐不已，下意識地抓了顧謹言的手：“阿言，你別哭了！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他們想幹什麼？”

“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斬草除，殺了我們母子兩個！”

“阿言，他們要來殺了我們！”

顧謹言哭聲一頓，忽然又笑了起來。漂亮的臉孔有些奇異的扭曲：“讓他們來吧！現在就來殺了我！我本來就不該活在世上！”

沈氏倒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看著顧謹言：“你胡說什麼？你是瘋了嗎？你是顧家唯一的嫡孫，以後是要繼承顧家爵位和家業的……”

“瘋的人不是我，是你！”顧謹言滿目憎恨嫌惡：“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你竟然還敢這般癡心妄想。你怎麼還有臉肖想顧家的家業。”

沈氏怒目相視：“顧家本來就應該是你的！顧湛既然娶了我，顧家的家業就該是我兒子的！”

沈氏眼睛通紅，神扭曲！

和瘋子無異！

顧謹言悲哀又絕地閉上眼睛。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窈窕而堅定的影。

……

一天一夜沒閤眼，就是鐵打的人，也免不了有些倦容。

顧莞寧的眼角眉梢也出了些許倦意，然而，的腰桿依舊得筆直，那張麗奪目的臉龐上滿是堅毅。

凌厲無的風雨，或許會使痛苦，卻無法搖的心意，更不可能擊潰！

看著這樣的顧莞寧，沈氏心中生出莫名的驚懼惶恐。

忽然發現，雖然是顧莞寧的母親。卻從未真正瞭解過這個兒！

顧莞寧沒有看神驚惶的沈氏，定定地看著滿臉淚痕的顧謹言：“阿言，我有話要問你。”

顧謹言抖著用手拭臉上的淚痕，低低地嗯了一聲。掙扎著起下牀。

沈氏太突突一跳，不假思索地攥住顧謹言的胳膊：“阿言，你別去！一定是要害你！你絕不能和獨自在一起。”

顧莞寧想殺他，易如反掌，本無需親自手。

顧謹言不想再多看沈氏一眼，更不想和說話，沉默著甩開沈氏的手，下牀走到顧莞寧邊。

“阿言！”沈氏急之下，也跟著下了牀榻。腳一落地，雙又酸又麻，咚地一聲，癱倒地。

顧謹言沒有回頭看沈氏，低聲道：“姐姐，我不想待在這兒了。”

顧莞寧也沒看沈氏，輕聲應道：“好，我們出去再說。”

沈氏不停地在喊著顧謹言的名字，可是，顧謹言至始至終也沒停下腳步。就這麼隨著顧莞寧走了出去。

……

榮德堂裡十分冷清，丫鬟婆子不知都被打發到哪兒去了，一個人影都沒有。

顧謹言默默地隨著顧莞寧走到廊檐下。

姐弟兩個相對而立，沉默無語。

“阿言，我要問你一句話，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顧莞寧深呼吸一口氣，語氣慎重。

顧謹言似是猜到了要問什麼，默默點頭。

顧莞寧地盯著顧謹言的眼睛：“你知道了沈青嵐的世以後，是不是對自己的世也有了猜疑？”

顧謹言：“……”

怎麼會沒有猜疑？

沈青嵐和沈氏如此肖似，而他，和沈謙也像得出奇。

沈謙和沈氏沒有緣關係，哪來的外甥肖舅？

顧謹言用手捂著臉，淚水從指中落：“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太膽小懦弱。明明已經猜到了一些，卻不敢告訴你！因爲我太害怕這個真相，太害怕失去所有的一切！

顧莞寧淡淡說道：“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之前你知道了沈青嵐的世，瞞不說，也怪不得你。再怎麼樣，也是你我的母親。你不能不顧的命，所以不敢將此事告訴我和祖母。”

顧謹言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祖母……太夫人現在怎麼樣了？”

他已經沒資格太夫人祖母了！

顧莞寧低聲答道：“祖母一直在昏睡，中間醒過兩回，我喂喝了粥，勉強吃了兩口，又都吐出來了。”

太夫人平日還算康健，可到底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陡然遇到這樣的打擊，子本吃不消。整整一天，什麼東西也吃不下。勉強著自己吃下去的，也會吐出來。

就連熬好的湯藥，也難以下嚥。

顧莞寧一想到太夫人，心裡就一陣絞痛。

顧謹言淚流滿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是因爲我……祖母……太夫人才會這麼難過。都是因爲我！姐姐，殺了我吧！你若是不忍心手，就讓別人手。我沒臉再見任何人，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他的哭聲裡，含著無盡的悲涼和絕。

顧莞寧眼中閃過一憐惜和不忍。

說到底，顧謹言並未犯什麼錯。可他的存在，本就已經是大錯特錯了！太夫人再寬宏大度，也不可能再讓他留在顧家。

“阿言，祖母疼了你這麼多年，雖然知道了你的世，也捨不得要了你的命。”顧莞寧頓了頓，輕嘆一聲：“我也不願看著你去死。”

“只是，你想留在顧家是不可能了。”

“我已經爲你安排好了，待會兒就有人來接你去普濟寺住上一陣子。對外就宣稱是得了重病。然後，讓普濟寺的高僧慧平大師‘救’你一命。你與佛有緣，爲了續命，不能擅離普濟寺。拜在慧平大師門下，做一個俗家弟子，帶髮修行。”

“你安心在普濟寺裡住著，吃穿用度不必發愁。我們顧家每年在普濟寺里布施厚，他們自會善待你。顧福也隨你一同前去，照顧你的食起居。我每隔一段日子就去看你。”

顧莞寧頓了片刻，又說道：“等你到了十六歲，長大人了，我再爲你安排一個妥當的份，離開京城。”

不過，終其一生，顧謹言都要活在監視之下，沒有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