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海和羅霆閒話幾句，便去找孟侍郎。

孟侍郎單名一個霖字，今年三十有二，比顧海大上兩歲，生的相貌堂堂英俊倜儻。

兩人相投，相莫逆，又同樣年得志俊不凡，朝中員們酒後戲稱他們兩個爲“京城雙”。

顧海和孟侍郎聽聞之後，俱都一笑置之。這個綽號，便也傳了開來。

兩人私極佳，見了面也沒什麼客套話，直截了當地說起了正事。

“沈耀和沈武被關在天牢裡半個多月，兩人都惜命的很，沒等用刑，就什麼都代了。說他們貪墨職，倒是半點都沒冤枉了他們。兩人在任上的時候，可沒手。”

孟侍郎又低聲說道：“我已經命人私下錄了一份口供，待會兒你一併帶走。將來他們若是敢掰扯今日之事，正好也能多一個把柄。”

顧海也不言謝，只拍了拍孟侍郎的肩膀：“有勞了。”

抓人倒是不難，反正沈耀沈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稍微一查，就能查出證據來。難的是結案放人。

顧海雖然早已暗中和刑部尚書打過招呼，可真正經手辦理此事的人是孟霖。他日若有史言藉此事彈劾孟霖，孟霖也不得要擔上些干係。

孟霖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只道：“現在放人出去，太過惹眼了。等天黑了，再將兩人領走吧！”

顧海點了點頭。

……

在刑部外等候的沈老太爺和沈老夫人，整整等了一天，直等到天黑，等得心浮氣躁飢腸轆轆焦慮萬分。

沈老夫人忍不住說道：“顧家該不是故意在耍我們吧！說好了要將人放出來，我們都等一天了，也沒個音信。”

沈老太爺同樣焦灼難耐，不過，他比沈老夫人有城府的多，面上還能維持鎮定：“不會。顧家絕不至於出爾反爾。人進了刑部，想再出來，總得結了案才能放人。顧家也沒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想將阿耀阿武撈出來，只怕也得費些功夫。我們再等上一等……”

話還沒說完，沈管事激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老太爺，老夫人，大老爺二老爺已經被放出來了。”

沈老太爺沈老夫人俱是神一振，立刻命沈管事開了馬車的門。然後在小廝丫鬟們的攙扶下，各自巍巍地下了馬車。

天已黑，線晦暗。

一行人走了過來。

領先的一個，材拔，面容俊，氣度不凡，正是顧海。

顧海後的兩個男子，一個略高一些，容貌頗爲英俊，另一個稍矮一些，相貌也略有些平庸。正是沈耀和沈武兄弟兩人。

兩人在天牢裡待了不日子，雖未上刑，卻也吃了不苦頭。面容憔悴，頭髮散，全散發著餿味臭味，看著頗爲狼狽。

沈老夫人步履蹣跚地走上前，一把拉住沈耀和沈武的手，還沒說話，淚水嘩地涌了出來。

沈老太爺也是心痛不已，不過，他並未急著詢問什麼，先衝顧海說道：“多謝顧侍郎將我這兩個逆子救出天牢。”

顧海挑了挑眉，淡淡說道：“沈老太爺不必客氣。”

心裡卻暗暗生出了忌憚。

和顧家鬧到這等地步，還能忍氣吞聲陪笑示好。

這個沈老太爺，絕不是尋常等閒之輩。

沈老太爺似沒看出顧海眼中的戒備和冷意，兀自說著一連串的激之詞：“顧家的大恩大德，我們沈家激不盡。日後必有回報！”

顧海卻沒了耐心和他周旋，冷冷說道：“沈老太爺客氣了。我們顧家做事，從不求回報。希沈老太爺早日領著他們兩個離開京城，安安分分地回西京去。免得夜長夢多，再生波折。”

沈老太爺心中一凜。

顧海這番話，分明是在警告他，不得在京城逗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沈老太爺將一口悶氣嚥下，低聲應道：“顧侍郎提醒的是，我早已命人收拾好行李，今夜連夜離開京城。”

顧海目一閃，略一點頭，然後大步離開。

沈老太爺盯著顧海漸漸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怨毒。

沈老夫人哭聲仍未停。

沈耀和沈武兩人番安沈老夫人：“母親，你別再哭了。我們兩個已經好好地出來了。過了這個坎，以後一定順順當當。”

“大哥說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過了這一陣風頭，日後想再起復也不是難事……”

沈老太爺滿心煩，厲聲道：“你們兩個給我閉！剛從刑部被放出來，就敢大放厥詞。真有這本事，還用得著我這把老骨頭千里迢迢地到京城來低聲下氣地求人嗎？”

沈耀沈武雖然都已人過中年，卻都打從心底裡畏懼沈老太爺。沈老太爺一發怒，兩人頓時啞然無語，沒了聲響。

看著兩個兒子噤若寒蟬的樣子，沈老太爺不但沒消氣，心裡的怒氣反而更旺了。

“瞧瞧你們兩個沒出息的德！”沈老太爺頗有些恨鐵不鋼的瞪了過去：“被我罵上兩句，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我怎麼有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

沈耀終於張口了：“我們剛纔說話，父親讓我們閉。現在不吭聲了，父親又嫌我們懦弱膽怯。到底要怎麼做父親才能滿意？”

沈老太爺被噎了一下，面愈發沉，重重地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們兩個，便拂袖上了馬車。

沈武忍不住咕噥一句：“父親這脾氣可真是越來越古怪了。我和大哥被救出來，他怎麼半點都不高興，還臭著一張臉。活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可不就是在心疼那掏出去的二十萬兩銀子嗎？

更何況，還惹下了定北侯府這麼一個仇家。就像脖子上懸了一把刀，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之前急著救人，沈老太爺無暇顧慮這些。現在人救出來了，自然就想起這些來了。再看兩個兒子，自是百般的不順眼千般的不順心。

沈老夫人了眼淚，低聲道：“這裡不便說話，上了馬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