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作妖的梁燕

溫長青隔日一早跑去陸景明府上的時候，生生吃了一個閉門羹。

門上當值的小廝跟他說，陸景明天還沒亮就出門了，大概是要出城，今兒回不回來都還說不準。

他想了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眸一沉，倒不多問，轉就又回了家。

陸景明像是找了借口躲他，出城去本來是無可厚非，手頭也的確是有要的事，但未必一定是今天。

憑他們多年，陸景明會猜不到他今日會登門？

溫長青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陸景明越是這樣躲著，他越覺得這是心虛。

偏巧他剛一進府門，迎頭又撞見溫長玄帶著溫桃蹊和溫時瑤兩個人要出門，黑著臉問了幾句，聽說林蘅和李清云也要同他們一起，便有些不大高興起來，把人攔在了府門口，擰眉去看溫長玄：“林姑娘也要一起，你跟著做什麼？”

溫長玄反手指了指自己，又連連擺手：“原是我要帶們出去玩兒，不過今日燕要回湖州了，子嫻在家里等著送出府，才不跟我們一起去，是桃蹊給李家送了信兒，要帶上林姑娘跟清云，那我總不能把們撂下，商量好了的，我遠遠的跟著，只負責給們出銀子，不會壞什麼規矩。”

他大概看出來他大哥心不好，本來想多問兩句的，可是溫桃蹊在一旁扯他袖口，他一低頭，見丫頭眉弄眼的，再回過去，溫長青只當沒看見一樣……

有事兒瞞著他？不想讓溫時瑤知道？

于是他收了聲，先側把路讓開來，溫長青果然沒再多說，提步進了府中去，不理會他們兄妹幾個了。

等出了府門，溫長玄把兩個丫頭送上了馬車，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的好奇，騎著馬跟在外頭，聽著馬車說說笑笑的，無奈的搖頭嘆氣。

馬車是緩緩駛永興坊去的，溫長玄從前還在家的時候，最喜歡到永興坊來逛。

這歙州城中一東一西兩坊，一名永善，一名永興，是上一任歙州知府在任的時候，規劃了地方，又設立下條條框框，才有了如今的永善和永興。

坊貿易往來，好不熱鬧。

平日里姑娘們一時，多是到永善坊中去逛上一逛，置辦些個香料布料一類的，但郎君們喜歡到永興坊來，這西市永興坊中，有一說書的茶樓，說書人年逾花甲，滿頭華發，卻說的很有滋味。

從前溫長玄還在家的時候，就很喜歡到那茶樓去聽說書，也喜歡帶著溫桃蹊去。

后來他去了定，只是偶爾回來，但每回都會領著溫桃蹊到茶樓再去聽那說書人高談闊論。

溫時瑤其實不怎麼喜歡這個，但說了不算，又想跟著溫長玄出門玩兒，便也就不不愿的下了馬車。

李家的馬車早就停在了茶樓外，溫長玄先后扶了兩個妹妹下車，遠遠地去，就看見了開了側旁垂簾，探頭往外看的李清云。

他松開溫桃蹊的手，往那邊一指，溫桃蹊順勢看過去，拉了溫時瑤就湊了過去。

馬車里的林蘅知道來了，這才領了李清云下車來。

溫長玄果然是守著規矩，只看著姑娘們先進了門，才跟著提步去。

溫桃蹊兄妹因常來，這茶樓里的伙計小二便都認得他們兄妹，一見了來，殷勤切切的就迎了上去，又噙著笑就把人往二樓的雅座里頭引過去。

開門做生意的人眼力都好得很，見了幾個臉生的姑娘，溫長玄又遠遠地跟在后頭，便立時準備下了兩間雅座隔間，挨著，一間備給姑娘們，另一個就是給溫長玄的。

樓下說書人正講著劉皇叔三顧茅廬請臥龍，大堂中一時間好不熱鬧。

溫時瑤撥弄著面前的小碟子，百般無聊：“今兒說《三國》嗎？我最不喜歡聽這個了。”

溫桃蹊丟過去個白眼：“我看你是什麼也不喜歡聽。”

們兩個本來就只是差了幾個月的大小，從小就是一起打鬧著長起來的，溫桃蹊高興的時候就聲姐姐，不高興的時候就你啊我啊的，溫時瑤自然也是這般，從沒有讓過這個妹妹。

一撇：“二哥哥要帶我們出來玩兒，你就不能挑個別的去嗎？要到這茶樓聽說書，什麼時候來不得，”把聲兒略一頓，拿手肘去李清云，“清云也是一向都不喜歡聽說書的，哦？”

誰知道李清云正只顧著吃糕，也沒認真聽們說什麼，溫時瑤了一把，猛地回了神：“《三國》很好啊，劉皇叔紆尊降貴，這……對了，這禮賢下士。”

倒不如說有求于人，還不是為了那句“臥龍雛得一可得天下”嗎？

這世上哪里來的那麼多禮賢下士。

再說了，這演義中所講，也不過就是當個趣兒，聽過就算了。

只是李清云答非所問，反倒惹得幾個人笑起來。

溫時瑤板著臉：“我又沒問你這個！”

林蘅忙拉了一把：“好啦，你就不要欺負了，要真是不喜歡，咱們坐一會兒就走吧。”

要走可沒那麼容易。

溫桃蹊是喜歡聽說書的，前世是纏著二哥，喜歡溫長玄帶出門，總能見是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且這的說書的確很好，也很熱鬧，每回跟著溫長玄來，一聽就是一天，本就聽不膩，若哪一日說得好，又沒說完，隔天是還要再來的。

這一世重生而來，再到這茶樓來聽說書，心中更是百集。

這說書人說的是書，卻也是人生百態。

上一次過生辰時跟他來聽，樓下講的是《南柯夢》。

以前也聽戲，不過聽的些，又喜歡看那些熱熱鬧鬧，喜慶高興的戲，似《南柯夢》這樣的戲，是很聽，更是幾乎不點的。

偶然在這樣的茶樓中聽上一聽，細細去品，這人活一世，到了最后，可不就是黃粱一夢，一夢三生嗎？

正出神，林蘅拿手在眼前晃了晃：“你半天，怎麼也不說話？你想什麼呢？聽迷了？”

還沒接話呢，溫時瑤喝了口茶，憤憤不平的：“最喜歡聽說書，我看我們今天是走不了了。”

溫桃蹊又橫：“那二哥原就是要帶我出來聽說書的，你非要跟來，現在又埋怨起來。清云喜歡不喜歡的我不知，但林蘅姐姐是個最安靜的子，八喜歡聽。”

話音一落，溫時瑤立時就去抓林蘅的手：“你喜歡聽嗎？”

林蘅面上一難，緩緩出自己的手來：“我也沒來過茶樓聽人說書，怎麼曉得喜歡或是不喜歡呀。”

溫桃蹊眼底有笑意，溫時瑤卻越發不服氣，猛吃了兩口茶。

后頭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外頭連翹貓著腰匆匆進來，臉也不怎麼好看。

溫桃蹊一眼瞧見，心頭一沉。

丫頭走近了，附耳過去：“家里梁姑娘鬧起來，不知又是怎麼了，死活不肯出府去，又囂著姑娘害，如今連老太太和太太也一并驚了。三房太太派人去通知了梁家哥兒進府，太太是打發人前后腳追出來，二爺和姑娘快些回家去，不要在外面玩兒了，聽那話的意思……老太太怕是氣得不輕。”

梁燕還敢鬧？

溫桃蹊騰地一下子站起來。

不必說，二哥一定也……

眼風掃過雅間外，果不其然瞧見了溫長玄上的絳紫長衫。

溫時瑤幾個愣了愣：“做什麼？說幾句玩笑話，你還要生氣嗎？”

搖頭：“家里出了些要事，阿娘派人來二哥跟我，二姐姐也一起回去吧，改天再出來玩兒？”

溫時瑤就是再怎麼糊涂，也品得出事著，哪里敢推說別的，且當著林蘅和李清云，也不好多問什麼。

林蘅是明白人，拉了李清云起來：“既然是家里的要事，那不要耽擱了，你們快快回去吧，我帶回家去了。”

李清云角一：“三姐姐，你們家里……”

林蘅一把扯住：“你哪來的這許多話？”

說著同溫桃蹊使了個眼，溫桃蹊也不去看李清云，只牽了溫時瑤的手，姊妹兩個便并肩出了雅間的門。

林蘅是留了心的，雅間隔簾被起來時，出溫長玄的半張臉。

面鐵青，眼底也寫滿了郁。

溫家近來到底是怎麼了……這樣子頻頻出事。

林蘅心下擔憂，了李清云的手心兒：“那是人家家宅中的事，你怎麼多去問？”

李清云看著溫家兄妹離開的背影，撇撇：“姐姐是要嫁到他們長房去的，我多問兩句，也是為了姐姐好，表姐也太謹慎了，我看二姐姐和三姐姐都這麼喜歡你，咱們將來又都是親戚，便是問了，也沒有不妥，反而什麼都不問，才人覺得疏遠淡漠，難免寒心。”

年紀還小，沒見識過宅子里的那些污糟事，又是家里的掌上，怎知這高門中生活的艱辛，倘或也是個爹不疼，娘不，兄弟姊妹也并不多親厚的，大概就說不出這番話了。

林蘅知無心，也曉得不過是生活的環境不同，自然不與爭辯，領了出門來，不過低聲勸了兩句而已：“那你可以回了家去告訴表姐，到底是表姐要嫁去溫家，不是你，將來長房的長孫媳也是表姐，過問還是不過問，來拿主意便是了。我是謹慎過了些，卻也怕咱們年紀輕不知事，惹了麻煩不自知，表姐眼下還沒過門，總不好咱們就先給惹上一七八糟的事來，甩都甩不掉，你說是不是？”

倘或是要說教，李清云或許未必聽，但話說的和，又都是為李清樂著想，李清云反而就抿了角收了聲，重重的一點頭，什麼也不提了。

卻說那頭兄妹三個神匆匆的出了門，上了馬車，馬車又疾行往溫家去，溫時瑤看坐在邊兒，后背卻一直都是繃了的，心下也是沒由來一陣張：“到底怎麼了？我看二哥哥臉也難看極了，你也這樣……”

溫桃蹊扭頭去看，想瞞著是不大可能了，但這事兒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深吸口氣：“那一會兒回了家，二姐姐跟我們一起回長房吧，等看完了梁燕今日的這場戲，我再與你細說前頭的事。”

說完了，眼珠子一轉，又自顧自的接上去：“我也不指二姐姐你守口如瓶，但能不說就不要說，我這會兒跟你三言兩語說不清，等弄清楚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心里頭總要有個分寸才好。”

溫時瑤面一怔。

眼前這一個分明是的親妹妹，最悉的容，最悉的聲音，可卻又有哪里不一樣。

不像是個未行及笄禮的孩子，端的那樣沉穩老，一點也不像是素日里的溫桃蹊。

溫時瑤大概意識到事的嚴重，鈍鈍的點頭：“行，那你可要跟我說清楚啊。”

為著溫長玄的吩咐，小廝趕車很快，從永興坊到溫府外，也并沒有耽誤多久。

兄妹幾個急匆匆的進府時，溫鐸邊常年跟著伺候的崔平正送了小秦娘子出門來。

溫長玄同兩個妹妹對視一回，臉愈發沉。

崔平見了他，也是繃著臉去請了安：“二爺快進去吧，老爺和三老爺都在老太太屋里，太太和三太太也在，大姑娘也是氣的哭昏過去一場，方才小秦娘子一并看過，這會兒老爺我送了小秦娘子出府去的。”

他們都在，唯獨二房的人不在……

溫時瑤雖是個好奇心重的，可這會兒漸次品出不對來，腳步一頓，拉了溫桃蹊一把：“要不我不去了，你跟二哥哥快回去吧，我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就是。”

這倒是難得。

溫桃蹊一挑眉：“過后你肯定不來問我？”

溫時瑤連連點頭，篤定異常：“我絕對不去問你！”

姊妹兩個的話溫長玄是聽見了的，平日里他還有心玩笑兩句，今日實在提不起那個勁兒。

黑著臉了聲桃蹊，才去叮囑溫時瑤：“眼下宅子里怕也糟糟，你不要到逛了，直接回家去，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