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春秋大夢

手腳冰涼，那種寒意是從腳心生出，又迅速蔓延開，至于全，幾乎要把人凍傷的。

溫桃蹊僵在那里，甚至連呼吸都忘了。

林蘅這樣子嚇了一跳，又想起才從那樣的困頓中走出來，當下不滿溫長玄把此事告知，卻又不能沖著溫長玄發脾氣，于是只好去抓溫桃蹊的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順著溫桃蹊的手背，一遞一下的輕著：“桃蹊，桃蹊？不要怕，現在都好了，我們都陪著你的。”

溫桃蹊不是害怕。

杜錦歡的這點手段，和前世的林月泉比起來，連小巫見大巫都算不上，真是不值一提的。

只是覺得惡心。

人心究竟壞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干出這種事來。

住溫家的，吃溫家的，用溫家的，跟著四走，結識閨中好友，一轉臉，還要來陷害。

這是什麼人？

這是親表姐嗎？姨媽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兒來？

溫桃蹊手往外了下，肅容搖頭說沒事，轉而又去問溫長玄：“二哥你知道為什麼要陷害我嗎？雖然這世上也有些人，喜歡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可大多時候，人做一件事，總要帶著目的，且要對自己有好的。杜錦歡圖的，是什麼？”

溫長玄嚨一，下意識去看林蘅。

他目中的詢問，林蘅看懂了，撇著搖頭又嘆息的：“前些天神一直都不好，心思也不在這些上頭，我們當然也就沒跟提過了。”

溫桃蹊敏銳的捕捉到林蘅話中深意，一扭頭：“提什麼？姐姐瞞了我什麼嗎？”

“不是我……”

口而出的話反而像推卸，林蘅小臉兒一垮：“的確是瞞了你一些事，可只是怕你知道了反而更加難過，才沒人敢跟你說的。”

怕更加難過……

溫桃蹊眼珠子一滾：“和杜錦歡故意傷我有關？”

追著林蘅問，可林蘅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事兒不復雜，難就難在已經瞞了這些天了，突然要說，從何說起呢？

溫長玄大抵是看出了的為難和不愿，便開口桃蹊。

眼見著溫桃蹊側目又看回來，他短嘆一聲：“杜錦歡傷你之前，跑到大哥的書房外去聽，那天陸兄進府找大哥，臨走的時候，出了大哥書房小院，說起你，杜錦歡在一旁躲著，全聽見了。”

溫桃蹊心下咯噔一聲：“說我什麼了？”

真是頭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傻姑娘。

溫長玄心中無奈：“他說他喜歡你，全給杜錦歡聽見了。后來大哥發現了，陸兄也生氣的，大哥就說了幾句，大概是看出來對陸兄的心思，就勸收收心，別生出執念，耽誤了自己。這話大哥跟大嫂說過，大嫂說……怕杜錦歡是為此懷恨在心，記恨上你，所以那天故意用熱茶潑了你。再后頭，陸兄跑來找大哥，說起外頭的那些傳言，大哥便懷疑是杜家姐弟干的，我去查查看，果然是杜錦歡的手筆。”

陸景明，跟大哥說，喜歡？

溫桃蹊眼角一：“真是混賬，不統！”

“我也覺得實在是個混賬，一個姑娘家……”

“我說陸景明！”溫桃蹊咬著牙，打斷溫長玄，“他同大哥說這些，大哥就很該把他打出府去！”

溫長玄一愣：“其實，他也不是第一次說了。”

“什麼？”溫桃蹊恍惚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了耳朵，“二哥你也早知道？”

溫長玄點頭說是：“你在梁家出事的那天，他不是吧吳二給打了嗎？那天他就承認過，他喜歡你。只是那時候糟糟的，他也的確是救了你，幫我咱們家一個天大的忙，我不好說他什麼，帶你回來之后，把這事兒告訴了大哥。”

他看溫桃蹊臉變了，連忙又去解釋：“大哥也是生氣的！大哥沒有順著他。我聽大哥的意思，他是為兄的人，生出這樣的心思，就很不應該，大哥先前好像也已經告誡過他了。不過陸兄這個人嘛，要是大哥告誡他幾句，他就收斂了，那他也不是陸景明了。”

反正意思就是說，沒人管得了他唄？

溫桃蹊的確是氣不打一來的。

陸景明腦子里到底都裝了什麼東西？

他先是算計，最早的時候，應該還生出過撮合和林月泉的心，這才幾個月，他突然就變了話鋒，跟哥哥們說，喜歡？

算是明白了。

兩世為人，是無妄之災，全在一個字上頭。

從前是，現在也是。

溫桃蹊低頭看自己的手，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依稀還能看見燙傷的痕跡。

另一只手覆上去：“不管怎麼說，我這傷，也有一半，是因他而起的！”

心口一跳，莫名的生出些雀躍來。

溫桃蹊自己也愣了下，旋即抬手，捂在了口。

擰眉強下那份兒莫名的悸，可了好半天，那種覺還在。

有些生氣，生了自己的氣。

高興什麼勁兒！

林蘅看秀眉越發蹙攏起來，又見捂著口，以為不舒服，便彎了彎腰，湊過去些：“是不舒服嗎？連翹去請小秦娘子來一趟吧？”

立馬說不用：“我沒事，就是聽了這些，心里憋得慌。”

溫長玄也不敢說話了。

這丫頭如今脾氣大得很，他是不敢招惹的。

溫桃蹊深吸口氣：“但歸結底，還是杜錦歡心思忒壞，原本大家是姊妹，卻生出這樣惡毒的心思，實在人心驚。眼下是回家了嗎？”

溫長玄說是：“在外頭傷了，又丟了人，鬧了好大的沒臉，就灰頭土臉的回家了，已經打發人去請小秦娘子來給看了，我聽丫頭說，回了家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連姨媽都不見。明明是傷了的，克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支撐著，就聽把屋里的東西摔了個稀碎。”

溫桃蹊嚯的一聲：“倒好厲害，住在我們家，輒摔起東西來，都不是杜家的銀子買的，摔別人家的東西，倒是好順手！”

話音落下，眉心一：“大哥就沒說，打算怎麼置這事兒嗎？總不能我前后兩次欺負，全都算了吧？上次是連著梁家的事，你們又說怕阿娘知道了，越發生氣，氣壞了子，且祖母又一直不好，所以暫且下去了，只大嫂提防著，這回總不能還我算了吧？”

“那不能夠。”溫長玄一挑眉，“大哥說了，全看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想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娘那里回話，況且杜錦歡這回的確是鬧的過分了，也誠如你所言，我們家花銀子置辦的東西，好吃好喝好用的著，不惜福，陷害你，還敢摔咱們家的東西，糟蹋咱們家的銀子，憑什麼慣著來？”

正是這話了。

杜錦歡憑什麼？

無父無兄的孩兒，倒住在溫家，欺負到這個長房嫡頭上來了。

林蘅了手：“二哥哥手上有證據的吧？不要鬧到了太太跟前，卻又是紅口白牙的扯皮，那反倒不好。先頭傷了桃蹊，咱們不也是為著沒有實證，說是故意，思來想去，才暫且了不提的。眼下有傷在，姑娘家面皮薄，又丟了臉，說起來可憐，萬一沒個證據，到時候說起來，再裝個委屈撒個，便是太太，當著姨太太的面兒，只怕也不好袒護桃蹊，別回頭倒打一耙，說桃蹊容不下，反而桃蹊的不是了。”

這姑娘說話辦事真是不一樣的周全老道。

溫長玄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溫桃蹊掩咳一聲：“所以二哥，你有證據沒啊？”

溫長玄回了神，笑的：“沒證據我來找你干什麼？你放心吧，人證證我都有。”

“怎麼還有證？”溫桃蹊咦了聲，下意識反問。

溫長玄把兩手一攤：“你當誰都過得像你一樣呢？手頭大概是沒有什麼現銀的，給了人家一只鐲子，一金簪，那兩個人是拿了東西去當了，我花了銀子把東西贖回來，現在還在我手邊兒放著呢。所以我才跟你說，這事兒跟杜旭沒什麼關系。八怕杜旭罵，也不同意干這種腌事，所以不敢去跟杜旭要錢，拿了首飾去給人的。”

溫桃蹊便嗤了聲。

這樣的人，過著這樣的生活，卻還有這麼多的歪心思。

真是打心眼兒里服了。

好好的過日子，很難嗎？

溫桃蹊即便覺得陸景明很煩，也不得不承認，揚州陸家的二公子，原就不是什麼人家的姑娘都能上去的。

從前做知府千金的杜錦歡或許配得上，杜昶沒出事之前，憑杜家的家底，或許也配得起，但現在……就憑，也敢妄想嫁給陸景明嗎？

大哥勸本來就是為好，卻不知好歹，反而懷恨在心。

溫桃蹊嗤笑出聲來，滿臉寫著不屑和鄙夷。

白翹打了簾子迎李清樂進門時，溫桃蹊臉上的鄙夷還未褪去。

進了門，看溫長玄和林蘅都在，咦了聲：“長玄，你大哥不是你來跟桃蹊說……”

溫長玄站起，很是恭敬的同做了個禮：“大嫂，我說了的，那副表，是沖著杜錦歡，跟我可沒關系。”

李清樂稍稍放心，踱步上去，在溫桃蹊邊兒坐下去：“我剛才在母親那里，姨媽哭哭啼啼的去說話，我大概聽了聽，出門的時候本來要陪母親去看杜錦歡，不過我借故辭出來，想來告訴你一聲。”

溫桃蹊抬眼看：“怎麼了？姨媽說什麼了？”

笑著說沒什麼要的：“你知道城西謝家吧，就是出了位禮部侍郎的那個謝家。”

溫桃蹊不明就里，但還是乖巧點了頭：“我知道，那是書香門第，清流人家，家里的孩子一個比一個會讀書，又沒學的那副紈绔模樣，待人接都很是和善的。”

李清樂說是：“就是他們家。謝家有個哥兒，家中行二，是長房的次子，常年跟著侍郎大人住在京中的，你知不知道？”

謝喻白。

溫桃蹊知道這個人，他不是長在歙州的，可歙州城中一直沒斷過關于他的傳說。

他不是長子，卻很得那位侍郎大人的寵，他的授業恩師，是當年的閣次輔，小小的年紀，文采出眾，在京城那樣的地方，也早立了才子之名。

溫桃蹊眼皮一沉。

大嫂突然提起這個人，說起這些話……

嘶的倒吸口氣：“姨媽該不是看上了謝二公子吧？”

此話一出，別說是林蘅，就連見慣了場面的溫長玄，也顯然是大吃一驚。

這不是癡心妄想嗎？

謝家是什麼樣的門楣，謝侍郎又對謝喻白寄予厚，為了讓他拜在章閣老門下做關門弟子，不知道花了多心思。

謝喻白是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這種人要娶妻，只怕公主宗來配他，憑謝侍郎的心氣兒，都覺得不足，何況區區杜錦歡？

李清樂松開的手：“聽姨媽說起來，姨父從前在京中時候，和謝侍郎有些，所以那位謝二公子，他和杜錦歡應該算是時相識，只是后來姨父被連累，貶謫出京，才斷了往來。姨媽的意思是，想讓母親去求祖母，請京中忠肅侯府的太夫人出面，替杜錦歡來保。”

溫桃蹊一時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發笑了。

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姨媽會教出杜昶，教出杜錦歡。

這一切和姨父是無關的，全是姨媽的錯！

姨媽好歹也算是大家閨秀，可這是什麼眼界，什麼腦子？

就算是，也曉得，謝喻白那樣的人，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高攀得起的。

果不其然，溫長玄黑著臉啐了聲：“我們自己家孩子的婚事，祖母勞奔波，勞那些閨中舊友，也就罷了，現在來了個杜錦歡，姨媽還這樣的心思，想去勞祖母？憑也配嗎？”

李清樂擰眉：“你別編排長輩，給你大哥知道，看不罵你。”

說完了，才又捉了桃蹊的手：“我聽了這個，就來告訴你了，怕你心，見杜錦歡今次傷又丟人怪可憐的，就把做的事輕輕放下，你說萬一母親見了的可憐樣，真的去求了祖母，且不說這事兒不吧，即便是不，將來議親，也只會往高走，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

“是沒這樣的好事”溫桃蹊一面咬牙切齒地說，一面站起來，“做的春秋大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