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偶遇

有什麼好委屈的呢？

林蘅知道的一片好心，可真沒覺得有多委屈。

說的很清楚，世上完滿太過難得，如今這樣已然不錯。

十幾歲的年紀，竇初開，遇上一個還不錯的郎君，兩相悅，又彼此小心翼翼的守護著彼此，哪怕知道沒有結果，心里也是快樂的。

“認不認親的，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再說了，這種事，難道是我們兩個說一說就行了的？回頭我爹娘反倒覺得我不安分，在歙州住了幾個月，凈想著攀高枝兒，把眼睛都瞄到侯府去了。”

林蘅一面說，手拿了個桔子，一點點的剝開了皮，又把桔子一分為二，遞過去一半：“況且倒像我賭這口氣一樣，你四哥瞧著，我什麼樣子了。”

可溫桃蹊不甘心。

林蘅本來就值得天底下最好的。

不過虧在了出上而已。

自己的婚事，是從沒有心過的，本就想著終生不嫁，現而今還有個陸景明擺在那里，再說了，就算沒有這所有，祖母和爹娘也不會委屈了，只要是喜歡的，都能全了，譬如前世的林月泉爹那時百般的不愿，到頭來，還不是如愿嫁了林月泉？

然而林蘅不同。

忠肅侯府是百年的高門，百年間，出過三位皇后，五位貴妃，四位帝師，更不要提族中子弟閣拜相的，戰功赫赫的，數不勝數。

那樣的人家，便是隨便認下個干親，也沒人敢小覷。

溫桃蹊手接了桔子，掰了一掰往里送，酸酸甜甜的：“讓他瞧什麼？他自己不敢跟三嬸開這個口，難道還要耽誤你一輩子？人往高走，水往低流，怎麼就是你要攀高枝兒？再說了，這不是我攛掇的嗎？便是伯父伯母面前，我也是這個話，是我攛掇的，跟你沒關系。而且要正經說起來，攀上了忠肅侯府，那是多人可不可即的，人家也只有羨慕你的份兒。”

林蘅還是笑著搖頭，推了推：“別胡說八道了，咱們關起門來說說話，你替我委屈兩句，怎麼還沒完了？”

便只好撇。

林蘅大概是不想聽這些的，說得多了，像是往傷口上撒鹽，道理溫桃蹊也不是不明白。

訕訕的收了聲，再不提這茬子事兒，轉念想了想：“六月初三，城中有廟會，南郊也有萬花宴，一年就這麼一次的，姐姐想逛廟會還是想去南郊看花賞景？”

林蘅第一年到歙州，歙州城中的風俗習慣不知道的，這些還都是從溫桃蹊和李清云口中聽來。

聽說每年六月初三，歙州城好不熱鬧，簡直比過年時候還要紅火。

城中的廟會前前后后要熱鬧上三天，夜里也沒宵，燈火通明的，那些燈，比元宵燈節的還要漂亮。

南郊的萬花宴是府舉辦的，什麼人都能去，求姻緣，求順遂，求國泰民安，總之該是一派祥和之象。

林蘅剛聽說時，就心生向往，眼看著日子要到了，卻反而沒了那許多期待。

“清云說想逛廟會，南郊的萬花宴也沒什麼了不起，謝家別院那些稀世名花，早看夠了。”

溫桃蹊了聲：“我是問你，又不管，年年在歙州，那廟會不也早逛膩了嗎？”

說著探頭過去，湊近林蘅一些：“姐姐想去哪里？”

林蘅起初是很想去南郊的。

城中廟會既然要熱鬧三天，那去了南郊，隔日再逛廟會也是一樣的。

那時候想……人人都說這個萬花宴不一般，求什麼得什麼，想去求個好姻緣，和溫長洵的好姻緣。

只眼下是不了。

“逛廟會去吧，去一趟南郊怪遠的，再說那謝家別院的花，真是過分漂亮了，看過了那樣的花與景，我真怕去了南郊，反而失。”把手抵在溫桃蹊的腦門兒上，往后輕推了一把，“還不如在城中逛逛廟會。我在杭州的時候，除了年下，是沒有什麼大廟會的，而且爹娘也許我出門，覺得姑娘家沒事兒宗在外頭閑逛，總是不統。你別看我素日里不熱鬧，可其實很喜歡廟會的。”

這個年紀的姑娘，沒有不喜歡廟會的，林蘅當然也不例外。

再淡雅的人，也終究是個孩子。

溫桃蹊眼底一暖：“那咱們去廟會，我請你呀。”

林蘅掩笑：“果然是溫三姑娘財大氣，那可說好了，我看上的東西怕是多，你可別臨陣逃了。”

“那不能夠。”拍著脯保證，“你就是看上了一條街，我也能給你買回來。”

有了玩笑的心思，拿手指去挑林蘅下：“小娘子生的如此貌，合該我疼你。”

林蘅陪玩笑起來，虎著臉打開的手：“哪里來的登徒浪子，實在放肆。”

聲兒照舊是的，屋外竹簾被開，金灑落進來，兩個姑娘紛紛側目過去，就瞧著李清樂提步正進門。

于是收了手，不再玩笑，各自起，往外去迎了兩步。

李清樂面上帶笑：“外頭就聽見你們兩個在胡鬧，這些話，傳出去，給人聽見了，還不笑話死你們，怎麼胡說八道的。”

溫桃蹊去挽的手：“大嫂不是說今兒要點庫房嗎？怎麼過來了？”

李清樂一聲，拉開的手，上半往后一閃，定定然看：“先前是誰說要跟著我學看賬本的？我瞧你學了個七八，就沾沾自喜，也不往昌鶴院去了，賬本也不看了，日倒只會躲清閑，可憐我呀”

拉長了音調，唉聲嘆氣的：“本來還以為，教出個學生，能替我分憂一二，不想，教了個沒良心的。”

這事兒說起來真不怪呀。

前頭接連出事，把自己悶在小雅居本就不出門，哪里還顧得上什麼賬本不賬本的。

再說了，李清樂自掌家以來，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置的井井有條，就連阿娘都挑不出什麼，哪里用來分擔什麼呢？

“那我懂了，大嫂是想躲懶，不愿意一個人清點庫房，跑我這兒來抓壯丁了。”溫桃蹊是笑著說的，人卻早離了李清樂三步開外。

往林蘅后藏，探出頭來看李清樂：“我要陪林蘅姐姐，我沒空呀。”

林蘅的一聲閃開了，不藏：“我可不用你陪，別拉上我啊。”

李清樂攏了攏襟，往一旁坐了下去：“別鬧了，我了永善坊周記的掌柜來家里，一會兒帶你去做新服。”

說著又去看林蘅：“正好你也在，給你也做兩。”

林蘅連連擺手：“我又不缺裳穿，上個月才新做了兩，表姐帶桃蹊去吧。”

李清樂也不跟多打仗，不容置疑的：“我自個兒掏銀子，給你做兩怎麼了？馬上不就要六月初三了嗎，穿的好看點兒，到南郊去逛一逛，歙州城的萬花宴可是很熱鬧的，穿上新裳去玩兒，多好呀。”

溫桃蹊一撇：“林蘅姐姐說不想去南郊，要在城中逛廟會呢。”

踢了踢擺：“今年的萬花宴我也看不了了。”

“，你要想去，你只管去呀，怎麼又賴我？”林蘅簡直哭笑不得，“我要逛廟會，還有清云陪我一起呢，別回頭去不了南郊看花，又要怪我拉著你不你去。”

溫桃蹊沖扮鬼臉，哼哧一聲：“你才是沒良心的那一個呢。”

兩個人拌也是玩鬧，又不會真的鬧紅了臉。

李清樂算著時辰，周掌柜也快到了，便起了，招手兩個：“別鬧了，讓周掌柜等著不好，走，去挑挑料子花樣。”

六月初三，歙州城中熱鬧非凡，出了門上了街，肩接踵，到都是看人頭。

高門的姑娘們往常出門都是車馬轎，也只有六月初三這一日，才約了好友走上街頭去。

耍雜耍的，變幻的，糖人的，擺套環的……

林蘅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景象，簡直看的眼花繚。

李清云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哪怕人這樣多，也要到竄，哪里人多就要往哪里，弄得林蘅頭疼不已，恨不得拿繩子把給拴住了。

眼看著又要竄出去，溫桃蹊一把把人給拽住了：“一會兒走散了，我們上哪里找你去？”

周遭人多，聲兒也高，喝彩的，好的，此起彼伏。

李清云了耳朵：“要真是走散了，我去青雀樓等你們呀，你們找不到我，就去青雀樓等我唄。”

可真是心大啊……

溫桃蹊一擰眉：“不，人山人海的，萬一出點什麼事，我們怎麼跟你爹娘代？”

李清云哎呀一聲：“那出來玩兒，不就是圖個高興嗎？每年都是這樣的，怎麼就出事兒了？你們自己不去湊熱鬧，也別拉著我呀。”

林蘅無奈極了，把溫桃蹊的手給拉回來，虎著臉看李清云：“你要往人多的地方，我們也管不著你，真人沖撞了，我就告訴姑父，是你自己不聽我的話，到跑，我跟桃蹊拉不住你。”

李清云面一變，像是怕了。

溫桃蹊這才長舒口氣，視線饒過，看了看前頭里三層外三層圍著的人，轉頭連翹：“你跟著去吧，護著點兒。”

李清云邊伺候的丫頭，方才就被打發著去買糖人，買畫餅了，這會兒都還沒回來。

有連翹陪著，也能稍微放心些。

連翹面猶豫，看看周遭的人：“姑娘，這里人這樣多，不然……”

“沒事，你陪去吧，這不是還有白翹嗎？怕什麼？我跟姐姐一道，不妨事的。”

連翹便不好再說什麼，陪著李清云往前頭去了不提。

林蘅看著小小的影漸次消失，不住的搖頭：“走到哪兒都是這麼個子，平常我還能管得了，這麼熱鬧，出了門，撒歡兒似的，誰的話都不聽了。”

“去吧，其實也就嚇唬嚇唬，能出什麼事兒，旁邊兒那麼多人呢，這城里還有誰不認識李家四姑娘嗎？”

溫桃蹊眼瞧著有人撞過來，下意識拉了林蘅一把：“小心。”

后白翹了聲姑娘，指了指后不遠的古槐樹：“那里人些，姑娘們去那兒等一等四姑娘吧。”

林蘅剛說了個好，突然被人住了。

這聲音，陌生又悉。

一愣，回頭看，眼便是謝喻白那張儒雅的臉。

溫桃蹊歪了歪頭：“謝二公子，好巧。”

謝喻白話沖著說，禮也沖著做，可是目一直都落在了林蘅上：“二位姑娘自己出門的嗎？”

“我每年都是自己帶了丫頭出來玩兒的，今年林姐姐在歙州，沒逛過歙州的廟會，我帶逛一逛，”一面說，一面朝著李清云方才去的地方張，“李四姑娘也一起的。”

謝喻白幾不可見的蹙攏眉心：“我帶宜棠出來逛逛，本來說要去南郊，但早起又臨時改了主意說不去，你們……”

他掩：“歙州六月初三的廟會雖也是知府衙門辦的，不大有人敢放肆，但既是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些好，萬一真有不長眼的沖撞了，便是小小，也不好。”

他話一直就沒斷過，可他的眼睛也一直就沒挪開過。

溫桃蹊不瞎也不傻，看看他，回頭再看看林蘅，心一沉，整個人往林蘅前一橫，眼看著謝喻白一愣，才重掛了笑在臉上：“多謝二公子提點了，怎麼不見謝姑娘？”

“鬧著買糖人，我小廝陪去，人太多了，便想到這槐樹下清靜清靜，等等，正好遇上二位姑娘，可見也算有緣。”

謝喻白不著痕跡的往側旁讓了小半步，又能瞧得見林蘅。

溫桃蹊似乎不打算讓開，他無聲嗤笑，聲音溫潤的林姑娘：“那梨花釀，姑娘可還喜歡嗎？”

林蘅是一直沒開口的，也不是察覺不到謝喻白的目，可這會兒人家點了名問，老不答話，也怪失禮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那梨花釀口甘甜，實在不錯，還要多謝二公子有心，送了我兩小壇。”

“那是我自己釀的酒。”謝喻白角上揚，“能得姑娘青睞喜歡，也是它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