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桃兒
永善坊一如既往的熱鬧。
溫桃蹊領了丫頭出門,本來想先到集云玉行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個合眼緣的。
經過這回的事兒,也算是看明白了。
真要買了好東西來送人,還得是永善坊里的鋪面,便是真遇上個手頭銀子的,溫三姑娘說要留貨,也沒人敢奉違,不給溫家這面子。
像周記那樣的……
想想就來氣。
可是溫桃蹊的轎在集云玉行外停下來,白翹和連翹看了一眼門戶閉的鋪面,對視一眼,紛紛不解。
連翹往轎旁挪了挪“姑娘,今兒沒開張。”
沒開張?
溫桃蹊開轎側旁的垂簾,玉行果然沒開門。
但很見永善坊上的鋪面有閉門不開張的時候。
這些商戶都在歙州經營的久了,又有頭有臉的,且開門經營也很有些章法門道,即便是東家三兩日有事,柜子上也不缺人手,照常做營生就是。
關起門來不開張,跟銀子過不去吶?
溫桃蹊攏眉“去問問。”
連翹欸一聲,見把簾子放下去,才往左右鋪面去打聽。
他們溫家的轎子,永善坊里經營的鋪面也認得,況且素日溫桃蹊來逛,也都是白翹和連翹跟著,兩個丫頭也都是臉兒的。
那鋪子里柜上的小伙計見是溫三姑娘邊兒伺候的丫頭,問什麼都沒有不答的,同連翹大概其的說了一番,笑著送了連翹出門去。
溫桃蹊坐在轎子里,聽著腳步聲漸近,靠在轎壁上“怎麼說的?”
“隔壁劉記的小伙計說,他說是……”
溫桃蹊眉心一挑“你怎麼吞吞吐吐的?”
“昨兒后半天,陸家派了人到周記去買了好些東西,從首飾到手把件兒,大大小小,反正買了好多,聽說是陸掌柜瞧胡姑娘從周記買的一樣什麼東西,質地都很好,價格卻不算貴,就人又去買了好些,再后來,就有些嚼舌頭的,傳出些閑言碎語,說集云的東西也不過爾爾,同周記的東西,原沒兩樣,但價格卻要貴了好幾番兒呢,便說集云的掌柜心黑,多年下來不知道坑了多銀子去……”
連翹吞了吞口水,盯著那轎,目一刻不敢挪開“這事兒傳的沸沸揚揚,愈演愈烈,今兒一上午也沒消停。集云玉行一上午生意慘淡不說,還有好些原來的老主顧,上門來鬧事,人家掌柜的沒辦法,這才上板歇業了。”
轎的人倒吸了口氣,再開口,聲兒也沉下去“昨兒后半天,陸景明,讓人去周記買的?還說,胡盈袖買了件不錯的東西?”
連翹艱難的回了聲是“估計……就是姑娘看上的那個鐲子。”
這個王八蛋!
昨天他還跑去他們家里,跟他大哥惺惺作態,說什麼賠禮道歉的話,一轉頭,又大把大把的花銀子,哄他表妹開心去,連打了集云玉行的臉都不顧是吧?
就這,陸景明還敢口口聲聲說喜歡?
就這,他今天一大早還敢讓人給他們家里送請帖?
幸好沒去青雀樓,不然真就是個笑話!
他跟胡盈袖,拿當傻子耍呢?
“可真是……”
不對。
溫桃蹊譏諷嘲弄的話沒出口,突然想起來,昨天哭的慘兮兮的,但是約記得,大哥是提過那麼一,跟周記有關,也跟陸景明有關系的,是什麼來著……
小手拍了拍腦門兒。
都怪昨日緒太低沉,心差到了極點,這麼重要的話,也給忽略了。
轎子外頭丫頭也倒吸了口氣,溫桃蹊咦了聲“連翹?”
可丫頭還沒開口說話,陸景明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遠遠地瞧見,約像是溫家的轎子,走近了幾步,竟果然是三姑娘,多日不見,三姑娘可還好嗎?”
好個屁!
溫桃蹊差點兒一口氣倒騰不過來,把自己給噎著。
中午沒去青雀樓吃飯,大哥就借口上不爽利,不肯挪的,這會兒又帶了丫頭跑到永善坊來逛,偏偏還撞見陸景明,他問好不好,這不明知故問嗎?
溫桃蹊連都沒“好的,陸掌柜,還真是巧啊。”
“其實不算巧。”陸景明噙著笑盯著那轎簾看,“這兩天,我總來永善坊逛一逛,想著三姑娘鐲子沒買,總要再給林姑娘挑樣兒配得上的東西,自然是要來永善坊挑,我多來逛一逛,說不定能遇見三姑娘,這不今兒就遇見了嗎?”
他語氣是輕快地,卻并不顯得輕佻,反倒因為那話語間的真實意而顯得鄭重其事“這大約便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是金城所致,金石為開,守得云開見月明,苦盡甘來,總有……”
“夠了!”
他念叨起來竟沒完,溫桃蹊冷著嗓音打斷他“你的意思,你在這兒蹲了我兩天?”
陸景明一挑眉,才想起來看不見,哦了聲“也可以這麼理解。”
溫桃蹊便越發生氣了“怎麼?陸掌柜是覺得,昨兒在周記玉行,我欺負了你金貴的表妹,所以要替你表妹出氣,但是去我們府上,見不著我,就跑到永善坊蹲我?”
“三姑娘這樣說,我是要傷心死的。”陸景明抿,聲兒仍舊沉沉的。
可是溫桃蹊卻呵笑了一聲,冷冰冰的,沒有,也沒有溫度,過轎的簾子,直沖陸景明面門而去“陸掌柜尚且有心思為胡姑娘一擲千金,恨不得要搬空周記玉行的架勢,只為了博胡姑娘一個喜歡,到了我這里,又要死要活的。陸掌柜,你是跟過戲班子,搭過不戲臺子的啊?”
在因為他買周記玉行的東西生氣嗎?不應該啊……
他昨天明明讓澤川跟說了,周記在歙州,不會再有任何立足之地,這是他替出氣,也是給最好的賠禮。
這丫頭故意的?
陸景明瞇了瞇眼“三姑娘,你來集云買東西,就沒發現,集云沒開門?”
“正因為發現了,我才曉得,陸掌柜為胡姑娘……”
轎子里突然沒了聲音,戛然而止的。
陸景明站直了子,在心里默念著……一、二……
果不其然,簾子被開,先從里頭探出一顆小腦袋,一仰臉兒,正是他最悉的,在他心上烙印最深的那副容貌。
陸景明又笑了“我還以為三姑娘今天是不打算出來跟我說兩句話了。”
溫桃蹊可笑不出來。
探出子,下了轎,因為量矮一些,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氣勢上就先弱了一大截。
這就是為什麼不愿意下轎!
一是真不想見陸景明,二就是他個子太高了,簡直就是居高臨下的看,每回跟他說話,就囂不起來!
在姑娘中,也不算個子小的,但架不住陸景明生的高,也不知道他打小吃什麼長起來的。
溫桃蹊敷衍的見了個禮,連蹲的作里都充滿了不服氣“我想起來了,大哥昨天跟我說,你讓他代為轉達,周記不會……”
聲兒猛然收住,左右看了看“前頭有個茶樓,陸掌柜連玉行都舍得搬空,應該不會吝嗇一盞茶吧?”
陸景明把路讓開“你肯跟我坐在一吃杯茶,別說是一盞,就是吃空了整個茶莊,我也是愿意的。”
這個人還真是……
“不要臉。”溫桃蹊從他邊過去的時候,咬牙切齒,小聲罵他。
陸景明聽來一樂“臉皮能當飯吃嗎?要臉做什麼?討不著飯吃,也討不著媳……”
虎著臉回頭瞪他,那一眼實在沒有什麼震懾力,但陸景明還是選擇老老實實閉了,兩手一攤,又做個請的手勢。
茶樓是三層的布局,雅致,一壺茶水,也價值不菲。
小二認得陸景明,自然也認得溫桃蹊,見這二位一同出現,四下里先張了,沒看見溫家兄弟的形,眼睛閃了又閃,然后及到陸景明威脅的目,就再不敢多看,只當什麼也不知道,引了他二人二樓雅間去。
陸景明去上祁門紅茶來,又點了幾樣茶點,才打發了小二退出去。
溫桃蹊眼角。
都是喜歡吃的。
等關上了門,打發連翹和白翹去站在門口守著,怕人躲在外頭聽一樣,才斜眼乜陸景明“你搗什麼鬼?”
“不如你來猜一猜?”陸景明一只手肘撐在桌上,托著腮,目不轉睛的盯著,“你的丫頭守著門,怕人聽了,集云玉行的人會對我不利?這麼擔心我,不如……”
“閉!”溫桃蹊輕拍桌案一回,“你再敢胡說八道,就不用談了。”
陸景明做出一副害怕姿態來“你嚇著我了,我不是什麼都沒說呢嗎?近來怎得脾氣這樣大,是昨兒的氣還沒有消?要不然,給你打兩下,解解氣?”
溫桃蹊鬢邊青筋凸起。
他到底想干什麼!
真就是個王八蛋。
是要跟他打罵俏的樣子嗎?他們兩個是應該打罵俏的關系嗎?
了拳頭“陸掌柜要哄人,你府上不就儲著個胡姑娘嗎?先頭總說我該你一聲阿兄,待我如親妹,這樣說話,就不合適了吧?”
小姑娘怪氣,他反而覺得可至極。
陸景明收回胳膊,歪頭看“那一聲景明哥哥,我聽聽。”
溫桃蹊騰地拍案而起“陸景明,你跟我胡攪蠻纏!”
陸景明抬眼看,眸深邃“我聽吳閔嘉說,小時候,你總喜歡跟在他后閔嘉哥哥——怎麼,就我不?”
他從哪里聽來……
這個人,別是上次梁家那個宴,他把吳閔嘉打了之后,吳閔嘉拿這個激他,他一直記到現在的吧?
那他一直又不說,今天干什麼又要說!
簡直是有病。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值得陸掌柜現在拿來說?吳二公子也是君子,你胡說八道的敗壞人家的名聲。”
別開臉,其實也不是在維護吳閔嘉,但陸景明就是不爽極了“小時候是多小?我現在也比你虛長幾歲,聲哥哥,很過分?吳二是君子?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是君子了?”
他嗤鼻,不屑極了,但不敢過分的提,一來怕勾起傷心往事,二來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把人給哄好了是要,說幾句,逗著慪兩句氣沒什麼,說多了,真把人惹了,他才真是有病,給自己找罪呢。
于是陸景明又自己去打岔“你這麼聰明,剛才突然不說話了,是猜到我打算做什麼了吧?”
溫桃蹊又坐回去,警惕的盯他一眼“你是七巧玲瓏心,我大哥總說,你心眼子有十萬個,我才幾斤幾兩,也能猜到你的盤算?你虛長我些七八歲呢,我就是個稚氣未的孩子,猜不到,也不敢猜。”
“我可沒見過誰家稚氣未的孩子生的這樣傾國容,更不曾見誰家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像你這般,說起話來滴水不,辦起事面面俱到,人挑不出錯。”他又挑眉,“你是個孩子?我沒覺得。”
“那你現在是說我心機重,城府深了?”溫桃蹊一變臉,“也是,家里住這個花容月貌又明開朗,活潑天真的好表妹,自然是覺得別人都……”
“桃兒。”
溫桃蹊的喋喋不休,驀然止住。
陸景明一直都守禮……也不是,他也不是個什麼守規矩的人,但他從沒有這樣……這樣親昵的過。
而且他語氣中有一些無奈,一些寵溺“我不喜歡孩子,更不喜歡帶著個孩子在邊,盈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胡盈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但不是。
機敏又懂事……這話可不像是夸贊的!
誰家十幾歲的小姑娘,不是心思澄明,就是一團稚氣的,那不都是孩子嗎?
偏心思多,想得比誰都多,端的那樣老。
可是陸景明這話說的……
溫桃蹊心兒里甜滋滋的。
下意識的想要笑,角不自覺的就想往上揚,一想到陸景明就坐在對面,目灼灼的盯著看,猛然就收住了“你我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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