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你只當不知

要論拿林蘅，那在李清樂面前，溫桃蹊的確是自愧不如的。

費了那麼多的口舌，才說林蘅到昌鶴院去同李清樂商量這事兒的，等到了昌鶴院，李清樂三言兩語的，便老實了。

那天溫桃蹊一路送了林蘅出府，心里都覺得越想越是來氣的，偏偏沖著林蘅，又真是沒轍，撒不了氣。

是以等把人送走了，滿面怒的回了昌鶴院去。

李清樂放了手上的小，喲了聲，一抬手，不近前“這滿面怒容，你可不要靠近我，我懷著孩子，經不住你折騰我。”

溫桃蹊這才撇，所有的火氣都泄了底兒。

垂頭喪氣的，自己往圓墩兒上坐過去，低著個頭，也不看李清樂。

李清樂掩笑，拿沒辦法，擺手照人去給拿些糕點“我剛才就瞧著你老大不滿意，那你到底是我勸阿蘅，還是不要我勸呢？”

“我當然是要的！”抬頭，不假思索的反駁。

李清樂兩手一攤“那我把人勸走了，你來沖我發什麼脾氣呀？”

溫桃蹊面上訕訕的“又沒有發脾氣……”

李清樂畔弧度便越發大起來“要不為著我眼下有孕，你方才一進門怕就囂起來了，我還不知道你？說說吧，因為什麼？”

“也沒有真的生氣……”甕聲，顯然理虧，“我前頭勸了林蘅姐姐好些話，真是連哄帶騙的，都不松口，一味的鉆牛角尖兒，分明就是我勸不住。等把哄到了大嫂這兒，你三言兩語就降住了……”

“合著是覺得阿蘅肯聽我的，不肯聽你的，吃味了呀？”

溫桃蹊手肘撐在后的圓桌上，靠著桌邊兒，吭吭哧哧的“才不是，我就是想著，大嫂真有辦法，我簡直像個傻子，勸了半天，也勸不到點子上去。”

知道自己來的時候臉不好看，那就是要找麻煩的模樣，不過是嫂子真心疼，不跟計較罷了。

本來就是沒事兒找事兒的，這會兒邪火散去了，還不可勁兒獻殷勤，去哄著李清樂高興嘛。

李清樂那頭連連擺手“你不要說這些好聽話來哄我，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你且等著，等你大哥回來，我一定告你一狀，眼下倒縱得你脾氣越發起來，我又沒招你沒惹你的，這莫名其妙就跑到昌鶴院來要撒野，今兒還能著你的邪火，改明兒我把孩子生下來，豈不是要盡姑娘的氣了？”

調笑著打趣，溫桃蹊小腦袋一歪“你才不會呢。”

帶了些得意，又有些恃寵生的意思，把胳膊收回來，欠了欠子“大嫂，你真覺得謝喻白人不錯，堪為良配？”

李清樂擰眉“你小小的孩兒，閨閣中待嫁的姑娘，說起這話來，怎麼沒沒臊的。”

溫桃蹊便吐舌扮鬼臉“橫豎沒有別人在，這不都是為著林蘅姐姐嗎？我又不到外頭去說。”

李清樂失笑著搖頭，終于招手到邊坐“我說阿蘅的那些話，并不是嚇唬。你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不想想，既心里還放不下長洵，可又接了我娘的安排，同意了我娘幫相看郎君，那是不是謝喻白，有什麼不同嗎？謝喻白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兒郎，如今人又在歙州，七月初二的生日宴，人家本來也是要當場的，那本來就在我娘的考量范圍之，我可有說錯了？”

溫桃蹊坐過去，但不敢往上靠，怕招胎氣，自顧自的給剝瓜子兒，去了皮，只把瓤捧在手心兒，送到面前去“所以我說我傻嘛，勸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跟林蘅姐姐說這個。本來不想來，我就想著大嫂肯定比我有主意——”

拖了尾音，意何為尚且不得而知，李清樂已經把小手往懷里推一推“你自己吃，我不吃這個。”

一面打斷了的話，一面轉了話鋒又問“桃蹊，你其實也是中意謝喻白的吧？”

溫桃蹊的笑一頓“我可沒有，你別說這話，林蘅姐姐知道了，還當我跟你合起火來算計呢。”

“是嗎？”李清樂欠坐正了些，“你早知道我跟阿蘅提過謝喻白的事兒，如今謝喻白同袒心跡，你著來跟我說，還不承認吶？”

了兩顆瓜子丟進里“我只是覺得，謝喻白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他是真心待林蘅姐姐的，那他的確比許多人要強出許多。只是我年紀小，不太懂這些，人世故看的也不多，對謝喻白的了解就更，所以不敢胡勸，大嫂從前在京城待過的，那時候謝侍郎一家就已經在京中了，總比我知道的要多些，所以我才林蘅姐姐來跟你討主意，可不是你說的那樣，什麼中意謝喻白啊。”

鬼丫頭還。

李清樂了小腦袋一回“我那時年紀就更小了，也無非跟著我娘去赴宴時候，見過謝夫人幾次，謝侍郎膝下又沒有嫡出的孩兒，我同謝家能有什麼往來走？只是聽爹娘說過，謝侍郎為人清直，謝夫人又的確是個難得的和善人兒。”

那謝喻白大抵也不算扯謊騙林蘅了。

溫桃蹊略略松了口氣“那姐姐的生日宴，伯母會中意謝喻白嗎？”

李清樂但笑不語。

這種事，點了，就沒意思了。

母親心里，始終中意的，都是謝喻白。

只不過這些話，不太好跟阿蘅和桃蹊講。

兩個丫頭好，天形影不離的，這頭告訴了桃蹊，明兒阿蘅就知道了。

今日是把人給勸住了，但也看得出來，阿蘅心里還是有些排斥的。

多能明白，也愿意諒阿蘅的苦衷，到底出差了一大截，又一向拘謹慣了，自然是要害怕的，所以要知道，母親從一開始就打的是謝喻白的主意，只怕七月初二的生日宴，是辦不了。

于是敷衍了過去“中意不中意，要看我娘怎麼想了，也許還覺得，謝家門第高，人家未必看得上林家的門楣，要照著謝侍郎夫婦往日做派，或許是不嫌棄的，但阿蘅終究是高嫁了，往后日子過得好不好的，娘家都很難替撐腰說話，就是我爹和我娘，也替說不上什麼話。要是我娘只盼著一輩子順順當當的，相看個中等人家，門第比林家再低些，也說不定。”

可要林蘅低嫁，溫桃蹊就是覺得委屈了。

“我其實跟姐姐說過認干親的事兒，沒跟大嫂提過？”

李清樂又“有些話，點到即止，你這麼聰明，怎麼還非要說呢？”

始終噙著淡淡笑意，第一次從溫桃蹊手心兒里抓了瓜子來吃“侯門勛貴，你要祖母舍著臉面去求人，阿蘅心里會過意不去的，況且始終也只是個干親，過得好不好，侯府還會為說話嗎？要是真的能促了，謝家不挑剔阿蘅商賈出，那兒也用不著祖母出面去求侯府的老夫人，要是人家挑剔了，嫌棄了，便是阿蘅認到王公之家，終究是個虛名兒，倒像是著人家點頭同意阿蘅進門，往后還能有什麼好日子？”

溫桃蹊神一凜。

沒想過這些……

一向都覺得，憑林蘅的人品樣貌，那樣和婉順的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長輩們最喜歡的不就該是那樣的姑娘，家里有兒子的，娶妻娶賢，前世今生認識的這些孩兒里，也挑不出一個，能賢過林蘅的。

自己前世也是生過兒子的人，要是兒子長大人了，有個似林蘅一樣的姑娘，哪怕是寒門貧苦人家的孩兒，也是不挑的。

但李清樂一番話，有如當頭棒喝，一下子敲醒了。

頭一“我只是想著，姐姐能被人挑的，也無非是出，若有侯府做了干親，替撐著，便再沒有哪里是輸了人的……”

“你自然是為好，其實你不知道，母親也跟我娘私下里提過這話。”李清樂嘆了口氣，“我口有些，你給我倒杯茶。”

輕推了溫桃蹊一把，溫桃蹊倒也乖巧，真就起去給倒茶，才又噙著笑與說“咱們兩家結了親，好些話，母親跟我娘私下里說起來一點兒不藏私的，那差不多有小半個月吧，我也記不大清了，我娘來府上小坐，閑聊時母親說起這話，一時又說不如阿蘅認在舅母跟前，一時又說或是求了老太太，阿蘅認到侯府去，我娘也只是笑著揭過去，后來母親便也不再提了。”

溫桃蹊正倒茶給，手一頓，茶壺一歪，茶水就灑出來好些“阿娘竟同我是一樣的心思呀？”

李清樂點頭說是。

可李家太太并沒有同意……

無論是舅母，還是侯府，李家太太都沒順著阿娘的話，應下這事兒來。

如果說認到侯府去，算是高攀的厲害，那認在舅母跟前，本該沒什麼可挑剔的。

一家子親戚的，阿娘實在喜歡林蘅，舅母又一向都最喜歡林蘅這樣知禮端淑的孩兒，這不是順理章的事兒嗎？

既然李家太太沒同意，嫂子今天又說這番話……

溫桃蹊面一沉，捧了茶杯又回羅漢床上去，給李清樂遞到面前“大嫂剛才的話，是伯母說的吧？”

李清樂果然點頭“我娘的意思呢，要說給阿蘅撐腰，我們家便很夠的，雖說我爹如今是外放到歙州的，可他畢竟在京城待過幾年，當年也不是犯了事兒貶謫出京，場上的事說不準，高升外放，保不齊是放出來歷練，熬資歷，將來還要遷回京去，這都說不準，況且我爹在京時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同僚之間關系都的不錯，同年同鄉的，如今也總有能說得上話的人，是以要說阿蘅出低，將來有我娘給撐著，也盡夠了的。”

溫桃蹊后知后覺的“所以伯母才端足了派頭，要替姐姐相看郎君，我先前總以為，是姐姐名聲好，林家也有萬貫家財，別人家的孩子，就該殷勤切切的撲上來討好，今兒聽大嫂這話，我才算是懂了——一則是姐姐自個兒的確是個好的，放眼歙州也沒幾個姑娘比還出挑，二則還有伯父伯母在，將來真的娶了姐姐過門，同李家做了親家，伯母又是真心喜歡姐姐，連婚姻大事都替持籌謀，誰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怎麼做最有好。”

李清樂吃了幾口茶，潤了嗓，把茶杯又放到一旁去“不過這話你就不要跟阿蘅講了。你們兩個好的一個人似的，我本來是不想跟你說這些的。”

拉了溫桃蹊的手，在手背上拍了又拍“但我怕你聽了我前頭那些話，一時沖，跑去煩祖母，祖母替阿蘅出頭，給京城侯府寫信，所以想了想，還是把這些同你說明白了。”

溫桃蹊抿，須臾搖頭說不會“我知道的，肯定不跟姐姐說這些，免得更胡思想。”

林蘅是個心思敏的人，謝喻白對究竟是不是真心，姑且不論，如今都說不準的事兒，可要知道了這些，聽了大嫂今天這番話，八要多心。

謝家固然平步青云，前途無量，可場上多個朋友，便多些好。

李家是外放了，可的確如李清樂所言，并非貶謫，將來會不會回京，誰也說不準。

謝家一貫圖個清流名，不愿做些攀龍附之事，謝家長子娶的雖是京城貴，但溫桃蹊之前聽李清云八卦說起過，人家小夫妻是有些年時的分在，且那姑娘原不是勛貴人家的孩兒。

萬一林蘅多心了，覺著謝家是沖著李家才肯跟結親……

溫桃蹊打了個激靈“那謝喻白，他會嗎？”

“他不會。”李清樂安的順后背，“當兒的那樣多，真不至于盯著我家不放，謝喻白什麼人品模樣，你是見過的，且不說他骨子里如何吧，單論這個人的品貌和名聲在外，他要求娶什麼樣的姑娘求不到，還要拐彎抹角的來求娶阿蘅嗎？可我知道他不會，我爹娘也曉得他謝家不會，阿蘅自己未必不多心，所以我你不要同多說，你只當不知這些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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