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又是你

弄明白了這些事，溫桃蹊心下也說不上是暢快，還是愈發憋悶。

從昌鶴院辭別出來，領了白翹和連翹兩個從后街上要出府。

丫頭瞧著時辰，本來就快到了午飯的時候，一聲不吭的出了府，心下有些猶豫，稍稍上前了半步：“姑娘等吃了飯，下午再出門吧？這個時辰，過會兒要傳飯了，姑娘也不跟太太或是大說一聲，仔細一會兒找不著姑娘。”

溫桃蹊心里有些煩躁，擺了擺手：“那你回去跟大嫂說一聲，我領連翹出去了。”

白翹搶白一句，登時不敢再勸。

連翹也在后頭扯袖子，回頭看，連翹沖輕輕搖頭，也是示意不要多說的模樣。

便又幾不可聞的嘆口氣：“我得跟著姑娘，姑娘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說話的工夫，后角門就在眼前，白翹一眼瞧見了門上當值的婆子，咦了聲：“婆子去里頭回一聲吧，好歹得大知道姑娘出府去了，省的真找不見人，一家都要著急的。”

溫桃蹊不是任的人，只是平時出門，也偶爾有不同人說的時候，橫豎在歙州城中逛一逛，又不會出了事。

不過那時大多都是陪著林蘅或是李清云上街的，今兒是自個兒……

吸了吸鼻子，打發白翹：“你去跟說一聲吧。”

白翹面上才有了歡喜，小跑著上前去，低聲同那當值的婆子代了幾句什麼話，婆子開了門，放了溫桃蹊主仆三人出門去，便又笑的合不攏的往宅院里走去，要到昌鶴院去同李清樂回話了不提。

溫桃蹊還惦記著陸景明上次同提的得意坊中買活的那個胡人，好在得意坊離溫家的宅子其實并不算院的，向東穿過兩條街，再往北繞行一條街也就到了，且這一路上，吃喝玩樂的鋪面也都有。

是不大想去永善坊了。

誰知道陸景明那個混賬會不會還在永善坊蹲著。

連翹看走的方向，咦了聲，聲問：“姑娘今兒不去永善坊嗎？”

說不去：“給林蘅姐姐買個貓兒去，咱們今兒去得意坊。”

后兩個丫頭面面相覷，看破不說破罷了。

·

買活的胡人因常年在中原行走，便給自己取了個漢人的名字，趙元寶，俗不可耐，卻好記的很。

他子直爽，在得意坊擺攤也有些年頭，左右四鄰對他印象都不錯，平日里也肯多照顧他一二。

溫桃蹊到了得意坊時，只白翹去同人打聽了一番，便知道了趙元寶的攤子大約是擺在何的。

說來也奇怪。

照人所說，這趙元寶是常年都在此擺攤子賣的，而且他那小養的確實是好，名聲也不錯，買回家去，倘若是有個小病小痛，或是三兩日犯病死了，回來找他，他都不推諉，要麼幫著給看病，要麼重新換一只，好說話的很，所以即便他賣的價錢高一些，主顧仍然不的。

偏偏這趙元寶從沒想過要盤個鋪面，正經開個鋪子，就守著那麼點兒地方……

溫桃蹊瞧見人的時候，左右張了一番。

他左手邊是個茶莊，右手邊是個糕點鋪子，兩個鋪子當中間兒，夾出來的那麼點兒地方，就了趙元寶的地盤。

他面前擺放了六只不大不小的籠子，上下兩層，每層各三只，一個關的是貓，一個是狗，另一個里頭便是兔子。

下頭那層籠子里，每一個里關了四五只小東西，偏偏是上頭那一層，每個里頭只放了一只。

溫桃蹊站定住，看了須臾，發現關著小狗的籠子里有個極不老實的，一會兒咬這個一口，一會兒拍那個一爪子的，趙元寶似乎也瞧見了，上了手把那只不安分的抓出來。

心下一沉，以為他要把那只打一頓，卻沒想著，他開了上頭那層籠子，把那小的關了進去，原本兇極的小狗，往大白狗旁一，竟老實了。

于是明白了。

這趙元寶還會拿這些不懂人的小啊。

提了提擺，三兩步上了前去。

趙元寶眼前的被遮住大半，這才抬頭去看，就瞧見錦華服的，站在他那籠子面前。

他臉上賠著笑：“姑娘要買？”

溫桃蹊點點頭，正要說話的工夫，后一道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搶先一步，飄飄然傳來：“趙掌柜的，我表哥說讓你給我留了……”

那姑娘一面說話一面近前的，聲音又戛然而止了。

溫桃蹊側目過去，面一僵，氣上涌。

胡盈袖。

怎麼又是胡盈袖！

這孩兒是魂不散嗎？走到哪兒都能遇到？

周記玉行那種地方遇見一次，今兒來了得意坊，還能遇見。

而且剛才胡盈袖說什麼？

陸景明讓趙元寶給留了……留了什麼？

溫桃蹊低頭看那幾個籠子，竟這時才發現，趙元寶的腳邊另放了一只更致小巧一些的籠子，里頭關著一只白貓。

那小貓也就幾個月大，聲氣的，通是雪白的，只有頭頂分出三花，背部正中也有一小團的三，看著就很喜人。

不用問，這就是趙元寶專門留給胡盈袖的了。

且還是陸景明代過的。

前兩天，陸景明跟說什麼來著？

“我不喜歡孩子，邊也不會帶著個孩子。”

是他自己說出口的話吧？

真是個王八蛋，一點也沒罵錯他。

說起瞎話，真是張口就來，哄人的本事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要不是多留心眼子，怕早被他的甜言語給融化了，早溺死在他的溫鄉里。

胡盈袖顯然也是因為看見了溫桃蹊，才把后頭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去的。

溫桃蹊幾乎下意識就想走，胡盈袖反應也快，一把就攥住了的腕子。

掙了一把，沒能掙，瞇著眼去看：“胡姑娘這是何意？”

胡盈袖曉得自己冒失，但這是表哥心尖兒上的姑娘，有些事，非得解釋清楚了，可不想給表哥添麻煩。

于是松了手：“上次青雀樓做東賠禮，溫姐姐沒來，難得今日見到，姐姐怎麼就要走？”

誰跟姐姐長妹妹短的！

但一派和善，說話又客客氣氣的。

得意坊中來來往往這麼多的人，人家看著，要冷眼相對，倒像是溫桃蹊欺負人一樣。

是以溫桃蹊肅容站定住，與胡盈袖面對面的：“一時想起來還有些事，我今歲十四，倒未必比胡姑娘虛長年歲，你不必……”

“表哥跟我說過，你生月比我大。”胡盈袖笑著打斷了的話，“姐姐可不要糊弄我呀，方才你還想跟趙掌柜的買東西呢，怎麼我一來，你就又別有事了了？分明是不想看見我嘛。”

現在是在撒嗎？同自己撒？

溫桃蹊確定自己沒記錯，同胡盈袖這是第二次見面，何況上一次還鬧的那樣不愉快。

這孩兒是沖著什麼人都能撒的主兒嗎？

溫桃蹊一陣惡寒：“胡姑娘多心了，咱們本就是兩面之緣，有什麼待見或是不待見的，我同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是呀，咱們又沒深仇大恨，說不得將來……”

那話差點兒口而出的，將來說不得還是一家人，可看看溫桃蹊的臉，慶幸自己住比較快。

胡盈袖機靈的很，話鋒一轉：“我還要在歙州住一陣子呢，將來跟姐姐見面的時候且多著，你別總躲著我呀。”

說著又往溫桃蹊跟前湊過去半步：“我曉得上次在周記惹了姐姐不快，只是姐姐大度，彼時不與我計較，之后表哥也罵了我，訓斥了我，說我不該那般任妄為，得罪沖撞人，一直我同姐姐你賠禮道歉的，我那天氣走了你，就后悔了，但姐姐前兩日上不爽利，也沒能去青雀樓，我這歉就也沒道，今兒既見著了……”

一面說著又張：“這兒正好就有個茶莊，我請姐姐吃杯茶吧？”

他們兄妹，這麼喜歡吃茶的？

溫桃蹊打心眼里不想去。

胡盈袖和陸景明同一個屋檐下住著，又是青梅竹馬……也不是，反正看胡盈袖，怎麼看怎麼別扭，讓跟胡盈袖坐在一起吃茶？想想就渾不舒坦。

正打算要婉拒，胡盈袖就已經挽上了的一條胳膊，倒像是與十分稔！

“胡姑娘，我沒說……”

胡盈袖卻兒不理會，只轉頭代趙元寶：“趙掌柜的，給我留的貓兒你可別賣給別人，我們去吃杯茶，一會兒再來啊。”

趙元寶做慣了生意見多了人，瞧著這兩個姑娘之間就不大對勁兒，但跟他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便也就只是笑著應承下來，挪開了眼，連看都不多看。

溫桃蹊沒辦法，只得跟著胡盈袖進了茶莊去。

這茶莊本是開門做生意買賣茶葉的，但后來生意做的大了，掌柜的也是個有想法的人，就把后頭小院兒重新捯飭了一番，劃出四五間雅間來，供往來客人坐下吃杯茶。

前幾日陸景明曾陪著胡盈袖來過得意坊一趟，這茶莊的掌柜自然就認得，見跟溫桃蹊一起進門來，笑著就迎了上去。

胡盈袖其實最是個大大咧咧的子，跟誰都可以是一團和氣，又相當絡的。

擺手錢掌柜不用忙：“給我們個雅間，再上壺茶，我這姐姐喜歡吃祁門紅，茶點你看著配來就是了。”

溫桃蹊聽吩咐的頭頭是道，眉心卻一攏：“你怎知我吃祁門紅茶？”

胡盈袖笑的莫測高深，只見的茶莊小伙計頭前引路，便又去拉溫桃蹊。

反正都已經進來了，走是走不了了，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

溫桃蹊往側旁閃一躲，自顧自的跟了上去，沒胡盈袖再來拉扯。

胡盈袖看著空落落的手心兒，一撇，也沒放在心上。

等往雅間中落座下來，跟著伺候的丫頭都被胡盈袖打發到了門外去，白翹和連翹本不肯走，溫桃蹊瞧胡盈袖一副不罷休的架勢，只好擺手們也跟著退了出去。

人走完了，屋里看似清凈了，可溫桃蹊知道，最頭疼的才剛開始。

手肘撐在桌案上：“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吃祁門紅茶，自是我表哥說給我知道的。”胡盈袖歪頭看，很是認真的在打量著，“那天我以為你一定會去青雀樓吃那頓飯，表哥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臨行之前，他代了我很多事，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再三的叮囑了，就怕我言辭不當，再惹了你不快，我就都記下了。”

連吃什麼也要記下嗎？

溫桃蹊眼皮一跳：“胡姑娘，其實我說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的。那天在周記，如你所說，你不過是一時興起，同我開了個玩笑，當然了，陸掌柜之后見我，也是這樣與我說的。你既然是玩笑，并非有意冒犯我，為什麼一定要追著我來賠禮道歉了？”

胡盈袖略一愣怔：“因為表哥不滿意啊。”

溫桃蹊擺弄著指尖兒的手一頓，掀了眼皮看過去。

胡盈袖把兩手一攤，做無奈無辜狀：“我就是這副德行，以前也沒得罪人，但們都敢怒不敢言，我也從來沒跟人道過歉，就算們倒霉咯。我長了這麼大，慢慢的懂事了，也曉得那樣不好，四樹敵，但從小養這狗脾氣了，要改也很難，只能盡量克制一下，但你也看見了，大多時候，還是克制不了的，不然那天我也不會欠的兌你，把你惹了。”

這姑娘說話……

說起自己，也這麼下不留的啊？

溫桃蹊倒是對有些刮目相看了。

胡盈袖看面稍有緩和，才繼續說下去：“但表哥不滿意，他罵了我好幾天，你沒來青雀樓，他又罵了我兩天，我曉得你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當然要追著你道歉，你不出了這口氣，我在表哥那兒住著，就總要他冷言冷語，他一時心不好，就要呲噠我兩句的。當然了，你別覺得我不是誠心要賠禮——”

說著竟站起來，端端正正的朝著溫桃蹊行一禮來：“我也是誠心實意要與你賠這個禮的，那日是我魯莽沖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