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別心了

胡盈袖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

出城那會兒，車跑起來，真是趕路的架勢，走的快極了，要不是車里鋪了厚厚的毯子，只怕要把五臟六腑都給顛出來。

后來有些遭不住，什麼樣的生意急這樣啊，這趕起路跑起來，什麼都不顧啦？

于是就拍著車廂趕車的小廝把車停下。

陸景明見車停了，打發了明禮過來問，黑著臉質問了一通，明禮面上分明閃過為難和尷尬，而后匆匆又跑去前頭問，不多會兒，回了，說出來時候著急，把這個給疏忽了，再往后頭走，就不那麼趕了。

胡盈袖越發狐疑。

這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把人都要顛散了，就問了兩句，又不趕了？

再說了，這個表哥，又從來不是個心的人，一個孩兒，跟著他這樣趕路，他還能疏忽至此的啊？

眼看著明禮要退到前頭，胡盈袖猛地一拍車廂：“站住！”

明禮肩頭一抖：“表姑娘還有事兒？”

開側旁的簾子，冷著臉看出去：“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明禮笑著說沒有：“能瞞著您什麼呀，真是疏忽了，主子平日都是自己一個人出門的，我們做奴才的，跟著趕路，更從沒有喊累喊苦，這不是頭一遭，帶著表姑娘出門嘛。”

就是知道跟著，才不該這樣疏忽，快把人顛死了，倒說這些有的沒的？

胡盈袖虎著一張小臉兒，正待要再問些什麼，陸景明低沉的聲音先傳了耳中：“耽擱在這里不趕路，你是想幕天席地，還是想夜睡在車上了？”

探著小腦袋往外看，就見他背著手站在車轅附近，就再不肯了。

略想了想，抿了角，須臾才又開口：“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這回也是哄著我回杭州的，出了城，越是往前趕路，我就越是這麼覺得……表哥，我看你這不像是趕著去談生意，倒像是趕著追什麼人的樣兒。先前在家里還沒出來那會兒，我就覺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但明禮三言兩語把我糊弄過去了，他替你在我這兒賣了份兒慘，我一心，就忘了找你理論，你……”

陸景明面不改：“你小小的年紀，哪來這麼多的奇怪想法？我要追什麼人？”

他掀了眼皮瞥過去：“你要找我理論什麼？明禮又跟你賣了什麼慘？我是哪里奇怪，你不妨說清楚了。”

胡盈袖聽他語氣淡淡的，也不知怎麼的，竟就有些心虛了。

拿指尖兒著那飄的簾子：“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你很奇怪。”

陸景明瞇了眼看：“那還走不走？你要是想留在此地，睡在車上，我自然是沒意見的，要不然，你下來，咱們掰扯清楚了？”

·

驛館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晚了，日落西山，斜余暉灑落下來，和到了極致，人心神陶醉，沉溺其中。

林蘅和溫桃蹊一前一后的下了車，溫長玄打發了小廝到驛館中去問什麼事兒，他們人就站在了驛館外。

溫桃蹊咦了聲：“不進去嗎？”

溫長玄站定住，卻沒急著進門，也沒搭理溫桃蹊。

溫桃蹊上去半步，一抬手，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哥你想什麼呢？怎麼不理我？”

他笑著搖頭，趕巧了去問話的小廝從里頭匆匆跑出來，掖著手低著頭回他的話：“二爺，還剩下三間上房呢。”

這的驛站不是驛，同尋常的客棧比起來，并沒有太大的差別，銀子給的多，住的就好，吃的也好，不過是在地方府報備了，半只腳在了一個字上而已。

他這才領了溫桃蹊與林蘅二人，溫桃蹊小一撇：“要沒上房，你還不住啊？”

溫長玄但笑不語。

一旁小廝聽著眼皮跳了跳。

三姑娘到底是孩子氣，年紀又小，天真的可。

二爺這些年出門在外，沒有上房，也要搶出一間上房來的，不就是花點銀子的事兒嗎？客棧的掌柜樂意，住在上房的客人總也有樂意的。

只是主子不言聲，且不到他一個做奴才的多說話。

三個人前前后后的進了門去，那掌柜的因先前有小廝先來問話過，此時再看他三人皆是錦華服，致打扮，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自然不會怠慢，笑著親自上前來招呼。

溫長玄本來是要三間上房都要了，可溫桃蹊一把拉了林蘅的手：“我跟姐姐住一間。”

他擰眉：“驛館的客房不比家里，還有罩間給你們一著，小小的一間屋子，趕了一天的路，你們兩個還要在一起？”

溫桃蹊雖然沒怎麼出過遠門，但好歹前世的時候，林月泉也是帶著往外頭去游玩過的，盡管次數很……

不假思索的點頭：“我要跟姐姐一起住。”

這丫頭別是認床害怕了吧？

溫長玄看破不說破，轉頭代掌柜的：“那就兩間上房。”

吩咐完了，才又去問和林蘅：“你們一會兒要下來吃東西，還是把飯菜送到房里去？”

林蘅倒是攔在了前頭接過這話：“累了一天，送到房里去吧，吃了飯，人抬了熱水來，泡個澡松泛下來，也就睡了。”

溫桃蹊是有好奇心的，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出了門才知道什麼天高地闊，心境都不大一樣了。

越是離歙州城遠吶，這顆心就越是活了起來。

這驛館雖不是在縣鎮之中，也沒有什麼熱鬧可湊，但下車時候看了，四周還是有幾件鋪子的，或是賣吃的，或是賣用的，還想去逛一逛呢。

于是不大滿意，扯了扯林蘅：“姐姐很累了嗎？”

林蘅笑著的腦袋：“你就別想著閑逛了，況且這有什麼逛的？今兒第一天趕路，你現在不覺得，就想著瘋跑，到外頭玩兒去，可你再玩兒的晚了，明兒一起，渾酸痛，就該覺得累了。過個三五日，咱們到了睢縣，那兒熱鬧，你也習慣了車馬勞頓，還不隨便你去逛？”

要論出行呢，林蘅得算是前輩，溫桃蹊只好乖乖聽了話。

溫長玄挑眉：“平素也沒見你這樣聽話的。”

他玩笑了兩句，才送了兩個上樓去歇著，又同人代一番，留了兩個小廝給們守門，轉就要走。

溫桃蹊一把把人給拉住了：“二哥去哪兒？別是不我去逛，一轉臉，自己要去玩兒吧？”

溫長玄掰開的手：“我去哪里玩兒？你當我是你啊？快撒手，去歇著，一會兒吃了飯趕睡覺去。”

可是他不說，就不依不饒，他掰開的指頭，就重新抓上來，是以溫長玄無奈，只好敷衍：“我去喂馬。”

林蘅把往自己邊兒扯了扯：“好了，你鬧著要跟我住一間，這會兒怎麼又纏著你哥哥不放？要不然，你跟他喂馬去，自個兒住一間，我一會兒可要睡了，你不要鬧得我不得安枕啊。”

溫桃蹊并不是真的要纏著誰……

眸暗了暗，看著溫長玄搖頭晃腦的走遠，長嘆了一聲。

林蘅一愣：“你怎麼了？”

搖頭：“說不上來，總覺得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你說你二哥？”林蘅就下意識順著的視線去看，可眼已然只有溫長玄的一片角而已了。

溫桃蹊果然點頭，聲兒嗡嗡的嗯了一回：“本來也沒什麼，就是從……你記不記得，咱們路上歇了一陣，就在那個什麼湖邊兒上，從那之后，二哥就奇怪的。”

林蘅仔細的回想了一番，卻仍舊莫名：“我沒覺得啊……”

“你就不覺得，剛才下車的時候，在驛館門口，二哥他在看什麼東西嗎？”

林蘅的話嚇了一跳：“眼看著天要黑了，你別嚇唬人啊。”

哎呀一聲，拉著林蘅進了屋里去，反手把門給關了：“我沒跟你開玩笑，說正經的呢。”

林蘅拿眼瞥：“你這是又了什麼心思呀？你二哥倘或真有事瞞著你，想也是為你好的，或是他自己就能理的，你什麼心？先前是誰說的，在歙州的時候總覺得活的不松泛，這趟出城，往杭州去，非要無拘無束的玩兒個痛快，什麼心也不，什麼人也不管，只顧著你自己痛快就夠了。”

可只怕今生就是個心的命。

從前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傻子，一天到晚只曉得自己快活，痛快了，就什麼都了，旁人活的艱難與否，與是不大相干的，即便是父母兄嫂，日子難不難，有沒有什麼難過的坎兒，也從來都沒考慮過。

也許就是前生活的太自私了，最后的一切，都是的報應唄？

反正如今重生回來，的心是沒有一刻能沉定下來的。

為自己，為邊的人，更為了溫家。

平日里瞧著也是能吃能睡的，可自己知道，就沒有一日是不提心吊膽的。

二哥到底在瞞什麼呢？驛館外，他又在看什麼呢？

“話雖是我說的，可真這麼干，那不了沒心沒肺的小傻子了？”

溫桃蹊了擺往西窗下的禪椅上坐過去。

在馬車上待了一天，渾都拿的，這會兒人往椅子上一靠，舒舒服服的攤開胳膊，了個懶腰：“我雖然沒出過門，但是聽人家說過，也從戲文話本上瞧過。你說，這住進了驛館來，咱們又是花了那些個銀子住了上房的，這喂馬的事，還需要我二哥親自去？你不是說這個驛站并不是驛嗎？”

林蘅啊了聲：“是，不是驛，再往前走，也有這樣的，不過就了，大多都是驛了，若是相隔甚遠的兩個驛站中，也總有縣鎮，有客棧能住。我出門前聽我哥哥說過，朝廷當初是缺銀子使，才把建好的驛賣了出去，只要肯出銀子，家清白的，就能把這些驛給盤下來，做自家買賣，不過每歲還是要給當地府上一定的銀錢，而府呢，自然也會維持驛站的安定和秩序，護著他們生意興隆。到后來國庫充盈了，朝廷就沒再干過這樣的事兒，所以這樣的驛站其實不多。”

這些倒是頭一次聽說，不過不怎麼有興趣。

溫桃蹊拿手去大，一遞一下的：“那就是了。既是自家的生意，就更不會得罪財神爺了不是？二哥出手一向闊，那掌柜的是有眼力的，不然也不會一見了我們，就親自來招呼，他能我二哥自己去喂馬啊？”

“說不得你二哥自己喜歡……”

有些急了，在腳踏上跺了一下：“姐姐是聰明人，這會兒怎麼這樣犯糊涂，我像同你說不清似的。”

林蘅嘆著氣踱步過去，在肩頭輕拍兩下，轉而把手落在了頭頂：“我不是犯糊涂，你不就是想說，你二哥是借故敷衍，所以才更說明他有事兒瞞你？只是桃蹊，他是你哥哥，他做事有他自己的章程，也總有他自己的盤算，既不你知道，那必是有不讓你知道的原因的，你在這兒發愁，有什麼用呢？方才你還想跟上去，要不是我攔著，你只怕纏著你二哥，不會他一個人去吧？”

心思被說中了，溫桃蹊眼角一垂：“我就是放不下心嘛。”

“你二哥這麼大的人了，又是在外闖過的人，你不放心什麼？”林蘅擰眉，“你倒不怕自己跟上去給他添，還要他分心來看顧你啊？”

溫桃蹊一怔：“我自是不會……”

“你不會添裹，是個最懂事明理的姑娘，是吧？”林蘅收回手來，沉聲，見抬眼看來，才又與說下去，“你出來散心，為的不就是不讓你理會這些七八糟的事兒嗎？這出了歙州城，不為陸掌柜煩心了，可一轉臉，又要心這些，你總有不完的心，那何必要出來？你呢，就聽我的，老老實實，該吃吃，該睡睡，不該你管的，你連想都別去想，就游山玩水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