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劫道

這兩天溫長玄都不對勁兒。

跟他說話也答不理的，整天臭著一張臉，像誰欠了他大幾萬兩銀子似的。

最早的時候，兩個姑娘顧著玩而自己的，誰也沒在意，后來林蘅心細，一日發現了，告訴了溫桃蹊。

溫桃蹊本來當他連日趕路，累著了，又或是有什麼別的煩心事，便想盡辦法去逗他高興。

可是都無濟于事，他還是一天到晚那副臉，弄得溫桃蹊也不怎麼痛快。

坐在馬車里，耷拉個腦袋“也不知道誰招惹了他，好端端的，突然就這樣了，這都哄了他兩天了，連個笑臉兒都沒有，弄的咱們也不自在。”

林蘅一面去手心兒，一面哄“好啦，你二哥平日也不是這樣的人，大約真有什麼煩心事，他既不愿跟你說，過兩日，大概也就好了，你同他慪什麼氣呢？”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這擱誰也心里不舒服啊。

又不是招惹的。

溫桃蹊正待要說話，一張秀的小臉兒擰在一起，眉頭都不帶舒展半分的。

只是話還沒出口的，就生生的卡在了嚨里。

馬車像是突然停下來的，兩個姑娘都被閃了一把，差點兒沒一頭栽下去。

好在是林蘅做的比溫桃蹊穩當些，剛出事兒的時候，下意識拿手去拉車廂，勉強穩住了形，另一只手又去托扶溫桃蹊，把人也給拉住了。

溫桃蹊嚇出一虛汗來，剛想厲聲呵斥趕車的小廝，外頭就有了響。

那聲音嘈雜，還有些刀劍撞擊在一起發出的響聲。

二哥是練武的，前世嫁給林月泉之后，才知道，原來林月泉每日晨起也會去練上一套拳，或是一套劍法，問過，林月泉只說昔年走南闖北，有些功夫在上，不怕人欺負了去。

要說功夫有多厲害，溫桃蹊是不清楚的。

眼下這是……

心下咯噔一聲，就想去簾子往外看。

林蘅白著一張臉，顯然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一把把給按住了“別出聲。”

“可我二哥……”

擔心，卻還是下意識先低了自己的聲音。

天化日，敢在道上搶劫，必定是些窮兇極惡之徒，們是姑娘家，被發現了了不得，只是越發給二哥添的。

溫桃蹊屏氣凝神，握著林蘅的手，便攥了三分。

車外廝殺仍在繼續，甚至不知道二哥有沒有事。

聲音由遠及近了，再靠近，再靠近……

溫桃蹊耳朵里傳來慘聲。

微風拂過，車上的小簾子飄起來，從被風吹起的角落看出去，一柄長劍，沒而……

原來們這駕車四周，早就圍了家丁，是要護著們的。

可是那貨賊人本就是干這些勾當的，殺起人來不眨眼的，手起刀落，這些家丁隨從，哪里是他們的對手？

溫桃蹊渾一震，下意識去護林蘅。

只是林蘅顯然也瞧見了外面的靜，先一把，把人護在了后。

現在待在車上，就是坐以待斃，等著賊人把四周家丁殺干凈了，們兩個，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嗎？

但要是下了車……這刀劍無眼的，此時下了車，也未必有人顧得上護著們。

溫桃蹊正猶豫之時，約聽見二哥厲聲高呵，的正是的名字。

拿不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等風再起，簾子再，眼倒下的，卻是先前持刀持劍的賊人。

一個，兩個，三個……

此時風起不停，車上簾子隨著風來回的晃，溫桃蹊目不轉睛的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林蘅慘白著小臉兒，擰眉也去看。

這些隨從家丁，有這麼強悍的戰斗力嗎？

直到簾子被人從外面開，兩個姑娘不約而同的別過臉去。

溫桃蹊勉強定著心神“你們只是為了錢財，要多，我們都給，殺了這麼多人，你們再不收手，就是自尋死路的下場——府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沒看見你的臉，你也用不著殺我滅口的！”

那人沒，聽了這話，竟一不的。

偏偏還不敢回頭看，只覺得周寒涼，四周都是腥味。

反胃惡心，一陣作嘔，又要強忍著，不敢出半分厭惡與惡心，生怕激怒了車外的人。

然則那人看了會兒，淺笑了一聲。

聲音淡淡的，隨著風飄進車廂。

這麼悉的聲音，這是……

溫桃蹊猛然回頭，瞳仁登時一“你怎麼會在這里？”

陸景明手上的長劍早不見了蹤影，但方才殺紅了眼，他的月白長衫上還沾著不跡，就連袖口都有許多，刺眼的很。

他看著溫桃蹊煞白的小臉兒，面一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袖口，多干凈些，于是換了只手去開簾子“我不在這里，誰來護著你？”

“我二哥呢？”溫桃蹊此刻本就顧不上那些，至于陸景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那都是后話，眼下哥哥的安才最要。

說著欠了欠子，似乎想從車里鉆出去。

陸景明橫在那兒“你確定現在要下車？”

尸橫遍野，流河……

從不曾真正見過殺戮，更是初聞腥，那惡心勁兒又涌上來，老老實實的就坐了回去。

陸景明眼底閃過滿意“放心吧，長玄沒事，我帶了足夠多的人手，就防著路上出事。長玄自己也是個能打的，三五個人也難拿住了他，他不過是分心你們兩個，才顯得吃力，我既護住了你們這輛車，他自然無事的。”

溫桃蹊這才稍稍放心，回頭又去看林蘅“姐姐你沒事吧？”

林蘅的臉比還要白三分，顯然是對這樣的場景更加的吃不消，但因有陸景明在，仍要顧著儀態，推了推溫桃蹊的手，搖頭說沒事，才同陸景明去道謝“真是要多些陸掌柜的救命之恩了。”

溫桃蹊脖子一僵。

是了，今次又欠下陸景明一個救命之恩。

人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前頭多次，陸景明幫了，但那些，若無賴些，推諉不忍，又或陸景明都算在溫家頭上，然而這救命的恩，就不是說推便能推的了。

神古怪，陸景明看在眼里，心下無奈。

于是他回了林蘅一個客氣“順路趕巧，舉手之勞。”

他一句舉手之勞，便是不打算要們來報這救命恩了。

林蘅抿，側目去看溫桃蹊，但見別開臉去，不肯再看陸景明。

那頭溫長玄應付了賊人，除去死傷的，落跑的也不，他沒那個心力去追，也不敢去追，帶在邊的這些隨從家丁，倒也有三五個是打架的好手，但余下的，或輕或重，都負了傷，何況守在姑娘家馬車外的，還死了不。

他吩咐人收拾料理，又著人往臨近驛去送信，通知府，才大步往溫桃蹊們的馬車這頭過來。

他原為了陸景明的厚臉皮而煩心，也確實困擾苦惱了三兩日，可今天幸得陸景明幫忙，不然妹妹和林姑娘要真出點兒什麼事……

溫長玄端的這一禮再周正沒有的，抱拳拱手，長揖下去“今天多虧陸兄了。”

陸景明收回手來，那簾子便飄飄然落下，他把手托在溫長玄抱拳的雙手上，向上一抬“咱們之間，還有這些客氣的虛禮？此地不宜久留，我不方便安兩位姑娘，就先回車上去了，你看著先啟程，安們幾句，前頭三里地，便有驛館，如今天雖還早，但出了這種事，不適合再趕路，便到驛館住一日，明天再啟程吧。”

他站起，又說好，抬眼去看，陸景明眷的目始終停留在車廂方向。

溫長玄抿，心有些復雜。

好在陸景明并沒再多說什麼，領了他陸府的人，翻又上了馬，朝著后頭方向去了不提。

此時溫長玄才發現，陸景明他真是個再細心不過的人。

他這距離保持的好，既能看得清他們的馬車，又不至于跟的太近，驚了桃蹊。

其實之前要不是他多留了心眼，也很難發現陸景明行蹤的。

是以如今出了事，遇上賊人劫道，陸景明能以最快的速度來支援他們，而又不會將胡盈袖至于危險境地。

實在是妙啊。

·

兩隊人馬前后相差至多也就一里地而已，陸景明回到他們自己馬隊的時候，明禮著手湊上來“表姑娘正鬧脾氣呢。”

他料到了。

今兒發生這樣的意外，他絕不可能干看著，小姑娘要真出點什麼事，他腸子都得悔青了，雖說溫長玄必定會舍命護著兩個姑娘，但他卻不愿冒這個險。

陸景明也顧不上先去換裳，嘆了口氣，把韁繩給一旁小廝，就背著手往胡盈袖那輛車的方向信步過去。

明禮一臉為難的跟上去“主子，真不是我多，實在是表姑娘……”

“我知道。”陸景明聲兒淡淡的，卻也聽得出語氣中的無奈，“你要還能糊弄住，才有鬼了。”

那丫頭本來就疑心他有事兒瞞著，前兩日是他靠著一套頭面，把給安住了，這兩日才消停下來，不追著打聽。

現下出了這種事，肯定是要問的。

他趕到前頭去幫忙那會兒……他現在自己想想，真是多年沒那麼失態張過。

正想著的工夫，人就已經在胡盈袖的車外站定住了。

陸景明抬手，在車廂上敲了敲。

車廂的胡盈袖冷哼一聲，表達著的不滿“你倒不如早說是為了溫三姑娘，做什麼要騙我？”

“我不說是有生意要談，你會乖乖收拾行李跟我回杭州嗎？”

這態度——

車簾被拉開，胡盈袖氣勢洶洶的往下跳。

陸景明怕傷著自己，就上了手去扶。

胡盈袖原本有滿腔怒火要發泄的，這會兒人卻傻了。

從小就常到揚州去小住，大表哥老又有些呆板，不喜歡跟他玩兒，就老纏著這個二表哥，從沒見過這樣的表哥……

他上的跡都是新鮮的，扶著的手，連指尖兒都還沾了些許跡。

陸景明以為嚇著了，忙收回手來“說話就說話，下車干什麼？外面糟糟的，回車上待著去！”

他虎著臉輕斥，關切之意卻溢于言表。

胡盈袖囊了囊鼻子“你沒傷吧？”

陸景明說沒有“還傷不到我，這都不是我的。”

“就你逞英雄！那都是些打家劫舍的慣手，要你愣頭青一樣的沖過去救人！我看你是瘋魔了，如今為了溫三姑娘，什麼都不顧了！”胡盈袖急的直跺腳，“歙州你自個兒的生意撇下了，現下路上出了這樣的事，你連自己的安危也不顧，還把我一個人撇在這兒，就跑去救人家！”

說的這些話，不中聽，陸景明心頭卻暖暖的。

他抬手，手掌正落在頭頂，了一把“行了，我做事向來是有分寸的，這不是好好的，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嗎？那伙兒賊人先攔下了們的馬車，咱們跟在后頭，還有些距離，況且我留了足夠的人手能護你周的，怎麼是把你一個人撇下了？”

胡盈袖去推他的手“你這手上還有呢，別我的頭。”

說著又不放心，眼神在他上來回掃過“還是不行，前頭有驛站，反正人家現在也曉得你一路尾隨了，總不至于還不去住驛館吧？打發人，去找個大夫，瞧瞧你到底有沒有傷著的。”

“我要傷了，還瞞著你啊？”陸景明笑著，越發去腦袋，臨了了，兩只手一左一右的按在肩膀上，把整個人轉了個方向，“快上車吧，今兒是走不了，得去驛館住一天。桃蹊和林姑娘都了驚嚇，不適合趕路，我同長玄說了，他帶兩個姑娘先去驛館，咱們能不能走了？”

胡盈袖又哼的一聲鄙視他“我說我不去，你聽我的嗎？老人們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看你和溫三姑娘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把我這個表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人家是你心頭，我敢說半個不字？”

轉上車，陸景明正好在后腦勺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掌“滿口的胡說，打的什麼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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