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給添箱

夫妻一場，到最后，連相敬如賓都做不到。

林志鴻從來沒有一刻過，張氏心里明白。

可是丈夫這般懷疑，心中實在憤。

為人妻，是失敗的。

為人母，也一樣。

大郎主意大，二郎不，薰兒不得老太太喜歡……

也許人上了年紀，就總容易悲秋傷懷。

張氏這兩年，時常會想，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呢？

但每每念頭閃過，心下又生出不平。

分明是林志鴻對不起。

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年輕時誰不是容傾城，見過白氏，當初大婚，白氏來過，只是沒人告訴哦過，林志鴻和白氏的那一段淵源而已。

承認，白氏貌，可也并不輸人啊。

父母之命，妁之言，林志鴻八抬大轎迎過門，是他的發妻，卻從來得不到他的半分憐。

大郎跟說過，別對林蘅太過分，林志鴻會不高興。

其實早有察覺了。

張氏眸中黯淡無，了手心兒：“你就這麼怕我害？你要真是怕我害，當年為什麼要把抱回家？”

渾發都要豎起來似的。

這個問題，在心里十幾年了。

抬眼，定定然去：“把養在外面，養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怎麼樣，便怎麼樣，反正當年你和白氏無茍合，不也是背著人的嗎？為什麼要把帶回來——”

聲音越發尖銳，也狠厲起來：“林志鴻，我究竟是欠了你什麼，要你這麼惡心我？”

無茍合四個字，顯然刺痛了林志鴻的心，也刺紅了他的一雙眼。

原本一盞濃茶下了肚，酒氣稍稍散去的，可他想，借酒撒瘋，也不是不。

于是他猛然起，過去半步，一掌甩在了張氏臉上。

張氏瞳孔一，倏爾又瞪圓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敢打我？”

林志鴻瞇著眼，居高臨下：“出嫁從夫的道理，你全忘了？要我來教你，還是要母親來教你？”

張氏紅著眼眶，淚珠卻沒滾下來半顆：“你敢做，怕我說？”

不服氣，也不甘示弱，便就站起來：“我想林蘅嫁謝喻白，你也知道這親事一定是高攀了人家，不念我心存仁善，反倒質問我，想要做什麼——林志鴻，我是你的發妻，你還記得我是你的發妻嗎？”

發妻？

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順從父親的意思，毫無的，迎了過門。

于他而言，只是個擺設，就像是好看的花瓶，擺在家里，也可以拿出去與人炫耀，可絕不會有人上一只冰冷的花瓶，哪怕再好看。

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他和綿遙青梅竹馬，從小他就認定了的。

他一直都知道，等綿遙長大了，是要嫁給他的。

溫，斂，端方，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張氏比不上的。

可就那麼孤苦的去了。

他甚至沒能見到最后一面。

林志鴻走了神，眼神也不知飄向了何方去。

張氏從他的目中看出眷與深，可那一切的，都不是因為。

白綿遙。

張氏咬牙切齒：“那個賤人已經死了！十幾年前就死了！”

從前收斂。

因曉得林志鴻心里裝滿了白氏，更曉得白氏的死對林志鴻的打擊很大，所以縱使不滿，私下里再怎麼痛罵白氏，也不會在林志鴻面前說出這樣的難聽的話來。

可今天，實在忍無可忍了。

在林志鴻手之前，張氏閃躲遠了去：“搶走我的丈夫，的兒，還要養在我的膝下，日日我一聲母親。”

聲一頓，手捂在心口：“現在林蘅長大了，我承認，高攀侍郎府，我有私心，可你捫心自問，促和謝喻白的婚事，真的只對我有好嗎？”

苦笑著：“謝喻白心里有，嫁過去，只有福的份兒，難道我是把往火坑里推？我真要害，去年章延禮來探大郎口風，我就該立時松口，去做章家的二。”

章延禮？

林志鴻看不見張氏的痛苦，只聽見說章延禮。

這事兒他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

他咬了牙：“章延禮的事，你一個字也沒跟我說過。”

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徹底張氏心灰意冷了。

說了那麼多，他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果然心不在，說什麼都是枉然。

張氏畔的苦化為寒涼：“不告訴你又怎麼樣？宅的事，當然是我說了算，就算我點了頭，把嫁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在賭氣……嗎？

林志鴻眸一凝，面微沉。

他的確不能拿張氏怎麼樣，而張氏畢竟也確實沒那麼做。

好像說的是有道理的。

侍郎府，于林蘅而言，到底是高攀了。

張氏固然有私心，可對林蘅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何況謝喻白對很是上心。

林志鴻了鬢邊：“我今天多吃了幾杯酒，有些醉了，剛才暈暈乎乎的，話說的重了些，還跟你了手，是我糊涂了。”

他突然服，張氏斂擰眉：“干什麼？”

林志鴻一愣，自己也怔住。

這便是半世夫妻嗎？

婚二十多年了，孩子也生了這麼多個，本該是攜手與共，最親無間的兩個人，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有過半分。

他總是懷疑的用心，也總在質疑他。

兩個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彼此心里，都不知道要過多回。

不敢信，也不愿意相信。

林志鴻笑著搖頭：“我去流慶閣，至于書信的事，等我明日酒醒了……”

“這種事還是不要拖著的好。”他轉要走的時候，張氏一步搶上前去，抓了他手腕，“還是現在寫了，著派人往歙州送去，早一日定下，咱們也好安心，免得夜長夢多，再旁生枝節。”

林志鴻回頭看，又低頭看攥著自己的手：“你怕生出什麼枝節？”

張氏嚨一，眼底慌一閃而過，匆匆別開眼，沒林志鴻看去：“萬一謝喻白明天就不喜歡林蘅了呢？萬一人家就變了心呢？

我知道你盼著他長長久久心著林蘅，這樣林蘅嫁過去，才能幸福，才能稱了你的心，但一日不定下來，不就一日會生出變數？”

林志鴻聽前頭兩句，果然是眉頭鎖的。

要變心，多早晚也能變心。

男人變了心是很可怕的。

如今他能把林蘅捧上天，將來就也能從云端重重跌下，摔個遍鱗傷。

要是短短時日就先變了心，那足可見本也只是圖個新鮮。

張氏還怕這個？

他冷笑著撥開張氏的手：“你是怕借不上侍郎府的勢才是真。”

他一面說著，毫不留的大步往外走去。

“大郎說，林蘅現在就住在謝喻白租住的宅子里，我勸你，早點把這事辦了為好，免得你的寶貝兒不安于室，鬧出天大的笑話來。”

張氏見勸不，索把心一橫，沉聲說與他這些。

林志鴻果然又自己收住腳不再出門，可是回頭時面沉，簡直駭人。

張氏沒由來心底生出恐懼，倒退兩步。

林志鴻并沒有欺近，就那麼站著，冷冰冰的看：“怎麼會在謝喻白家里？”

“也不是一個……”張氏聲音弱下去，顯然是怕了，“聽大郎說，是和溫家的人一起，他們都在人家家里，因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簡直是胡鬧！

林蘅一直都是最乖巧，最懂規矩的孩子。

剛回家那幾年，母親幾乎天天把帶在邊，也是為著年輕的時候，極喜歡綿遙，見著林蘅，就總能想起綿遙小時候來。

是以林蘅的規矩禮數，從不出錯的。

這去了一趟歙州，認識了溫家三姑娘，怎麼一回來，就變這副樣子？

簡直就離譜。

林志鴻拂袖而去，張氏卻不敢再攔。

出了上房院的門，林志鴻也沒有再往流慶閣方向去，反倒轉往書房，又吩咐人去把林舟找來。

林舟進書房門的時候，書房里連個伺候筆墨的人都沒有。

他抬眼打量了一番，見他爹端坐在書案后，面前擺了個小盒子，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林志鴻聽見靜，先把那小盒子給扣上了。

林舟了聲父親，掖著手在一旁站定住：“您找我有什麼事？”

“你母親說，你二妹妹人在謝喻白府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林舟吃了一驚。

母親說的？母親好端端的說這個干什麼？

他只是母親勸父親林蘅的婚事，誰提起這個來了？

林舟腦子里閃過不知多念頭，更不曉得他母親究竟都說過些什麼，又又有沒有說了。

于是他一時不敢吭聲，只是先探究起林志鴻的面與神態。

好像……有些生氣，不過是淡淡的，不至于潑天震怒的地步。

那就應該是不知道。

林志鴻聽不見他回話，攏指在書案上扣了扣：“說話。”

林舟吞了口口水：“我剛去過一趟客棧，但沒見著人，后來見了陸景明邊的小廝，問了兩句，才知道他們都在謝喻白家里頭，像是待了久的了，的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了。”

就這樣？

就這樣，張氏紅口白牙一張，便要說林蘅不安于室，敗壞門風？

豈有此理！

林舟不覺得他哪句話說錯了，但是父親的面卻倏爾沉下去。

他有些后怕，猶豫著問：“父親，您怎麼了？”

“你母親想讓你二妹妹嫁謝喻白，你怎麼看？”

林舟心說這事兒就是我攛掇的，我能怎麼看？

但他面上不聲，反倒顯得吃驚：“母親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侍郎府的大門，只怕也不是那樣好進的。”

“這倒沒什麼，你母親的意思，是我寫封信，請你姑父出面，先到歙州謝家去說，實在不，再說不的話。”

林志鴻頓了頓，又大郎，“你母親，是為了你，你知道嗎？”

原來父親是這樣想。

這樣想，也好。

至不會懷疑，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林蘅的婚事，瞞那些見不得的腌臜事。

林舟裝模作樣的，抿了抿：“母親的意思我明白，也是為了我們好，更是為了林家好。不過父親，您好像不大同意？”

倒也不是不同意。

對林志鴻來說，這件事是好的。

他只是覺得，一轉眼，林蘅竟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

從前張氏閉口不提，老太太這兩年也是越發不好，年前倒是提了一，該給林蘅相看人家，可出了年，又病了一場，這事兒連老太太都顧不上了。

他自己倒是沒留心過這些事。

一直都覺得，孩子還小，他抱著林蘅回家，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樣。

小小的人兒，的，包裹在的襁褓中，弱又可。

那是他和綿遙的孩子。

一眨眼，就快人家家的人了。

林志鴻心下一時生出無限的慨來：“那倒沒有，只是沒想過，你妹妹就快嫁人了。”

林舟眼底閃過不屑。

父親上說的好聽，心里還不是不得林蘅早日嫁給謝喻白。

這婚事，倒也不用怕不。

有謝喻白在，就算他勸不謝侍郎夫婦，父親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抬高林蘅的份，順順利利的出嫁的。

他目下話里話外，不就已然篤定，林蘅一定能進侍郎府的大門了嗎？

對他們兄妹，從不見這般上心。

果然平日里對林蘅淡淡的樣子，全是做給他們看的。

林舟見他抬頭，忙斂神，唯恐泄眼底緒。

林志鴻抬眼去看他：“你手上的鋪子，每年盈利最好的，你挑出來五間，這些日子，把賬目清算了，還給我。”

林舟眼中閃過錯愕：“父親是要拿我經營的鋪面，給林蘅做嫁妝？”

“不是你——二郎名下的產業，你大妹妹名下的那些鋪面莊子，你們是做兄姊的，你妹妹要嫁人，你們合該為添箱。”

普天之下，走到哪兒，也沒這個道理的！

別說林蘅只是個私生，就算是他嫡親的妹妹，要出嫁，也沒有他這個做哥哥的，給添箱的道理。

他樂意給，那是兄妹間的分，他不添，也并不了規矩！

“父親，您的心，真就這麼偏？”林舟聲音徹底肅冷下來，寒著一張臉，質問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