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我不信
洗手作羹湯這事兒,林蘅行,溫桃蹊,當然不行。
前世也試圖給林月泉做一桌子飯菜,給他驚喜,結果差點兒沒把家里的廚房給燒了。
后來林月泉就再不許下廚,其名曰,怕傷。
溫桃蹊極有自知之明,是以便將廚房一概給林蘅,只在一旁打打下手,遞個菜,遞個勺什麼的,連切菜都不上手的。
林蘅黑著臉又炒完一個菜,一轉臉,溫桃蹊躲的遠遠地,探頭探腦的往這里看,把手上的勺子一放:“你說的是,我們一塊兒,做頓飯?”
溫桃蹊尷尬的笑:“那要不,我試試?”
“算了吧。”
林蘅虎著臉瞪:“你現在真長本事的,還學會以退為進了啊?”
“這不是知道姐姐你心疼我嘛。”
帶著討好的意味撒:“這樣,我人出去買幾樣二哥他們素日吃的糕點,算我的心意,姐姐知道謝喻白喜歡吃什麼嗎?”
林蘅正心說我才不是心疼你,我勉強心疼心疼謝喻白的廚房,就聽見有此一問。
一愣。
謝喻白喜歡什麼?
喜歡的東西,謝喻白如數家珍,但是謝喻白喜歡的……
林蘅微攏眉心:“買些綠豆糕吧。”
那不是林蘅吃的……
溫桃蹊撇著笑:“明白,都明白。反正照著姐姐你喜歡的買,就沒錯了。”
林蘅欸一聲,揚了手上的勺,作勢要打人。
溫桃蹊提著擺一溜煙就跑了,等出了門,吩咐了白翹,找兩個人去買些各樣糕點回來。
·
林月泉背著手站在古槐樹下,目沉沉。
這棵樹,離著長安客棧不過一箭之地,能將客棧往來行人看個一清二楚。
他旁樂抿,瞧著客棧進進出出的人,又面張:“主子……”
“章延禮可真是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
林月泉咬了后槽牙:“最近有人盯上咱們嗎?”
樂搖頭說沒有:“咱們橫豎沒摻和進來,就算他們查到章家頭上,也跟咱們沒關系,主子您寬寬心?”
“是嗎?那你張什麼?”
林月泉回頭盯了他一眼:“你覺得陸景明好糊弄,還是溫長玄好糊弄?現下是關心則,他們還沒想別的,只想著先拿住了那日送信的孩子,還有在客棧要客房的小孩子,再不然……席面之上,是誰了溫長玄的玉佩出來,總要先弄個清楚明白,可是你別忘了——”
他拖長了音,又背過,不再看,一遞一步,緩緩往前行:“陸景明,是我支走的。”
兩次。
已經兩次了。
無能為力。
明明是機關算盡,到頭來卻全都是一場空,什麼也沒落著。
上次派人埋伏擄劫之事,陸景明他們還沒放棄調查,這次又出了長安客棧的事。
章延禮究竟養了些什麼廢,連兩個姑娘都弄不走,這都能謝喻白把人給救下!
這事兒說來巧的很。
他和章延禮是在煙花之地的桌上認識的,實打實的酒朋友,而他現在需要的,也正是這樣的酒朋友而已。
章延禮好,酒桌上好辦事兒,且章延禮在生意場上,勉強還算是個可以合作的伙伴,所以林月泉一早就打起了他的主意。
那天也是二人私下約著吃花酒,章延禮有些醉了,酒后胡言,說出林蘅的事來。
林月泉上了心,派人去打聽,這才知道,謝喻白帶著人,帶著禮,登門去拜訪過林志鴻夫婦。
謝喻白的心思嘛,他在歙州時候,多知道一些,不過拿不準,畢竟謝喻白又不像陸景明,在歙州時,就鬧的人盡皆知。
但眼下他算是確定了。
不然憑謝喻白的出,還大張旗鼓的給足了林家面子上門去拜訪嗎?
第二天章延禮酒醒后,對此事死不承認,林月泉自然是威利好一番說辭,哄著章延禮老實代了。
卻原來,這天底下,還有這樣黑心的爹娘和兄長。
章家二——說得好聽罷了,誰家的姑娘嫁給章延禮,后半輩子,就算是毀了。
明明有謝喻白這樣好的選擇,他們卻要把林蘅往火坑里推。
當然,這些和他,是沒有半分關系的。
他只知道,章延禮和林舟的計劃里,是要把溫桃蹊捎帶上的,倒不是不怕得罪溫家和陸景明,只是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給自己做個掩護。
于是林月泉就了心思,下了決定,替他們從天寧客棧里,支走陸景明。
若陸景明在,他護著溫桃蹊,他們就什麼也辦不。
章延禮追問再三,他只笑說也想做一回救人的英雄。
橫豎他近來與章延禮相,都是一派好之徒的樣子。
章延禮似乎很懂,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承諾,絕不會連累他,也不會溫桃蹊分毫,人一定好好給他留著。
只是沒想,他倒是把陸景明支走了,章延禮和林舟事兒沒辦。
他英雄救的心思又撲了空,還把自己給搭進去。
“胡家還是沒消息?”
樂搖頭:“那天他們不是把陸掌柜回去了一趟嗎?奴才是估著,胡家為著昔年的事,對您有些見,陸掌柜他……他現在,只怕不太會幫著您說話。”
但是胡家的這筆生意,他是要談的。
如果不在胡家談這筆合作,難道他轉頭去揚州跟陸家合作嗎?
揚州港幾乎是他陸家一家獨大的。
撇開揚州,又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去泉州一代,余下的,只有胡家。
他知道此事艱難一些,但只要他肯讓利——為商者,為的不就是一個利字。
只是這麼些天了,胡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你去給胡家送個名帖,我明日登門拜訪。”
樂啊了聲:“那長安客棧這頭……您不管嗎?”
林月泉回頭,瞇著眼,眼中盡是不屑:“誰惹出的麻煩,誰解決,長安客棧這里,同我是沒關系的。”
“那陸掌柜……”
“他懷疑我什麼?我近來是同章延禮走,但我那都是為了談生意,總之,他也沒有真憑實據,能拿我怎麼樣?我得罪他,也不在乎這一次了。”
謝喻白可不會有那麼好心,還替他遮掩。
那天他親口承認的,他要的人,是溫桃蹊。
這幾天謝喻白和陸景明他們同來同往,溫桃蹊兄妹還住在謝喻白府上,這走的多了,有了三分淺,喜歡的姑娘又是閨中友,有些話,自然而然也就說出口去提醒了。
何況早在歙州時候,他不就已經把陸景明給徹底得罪了嗎?
瞞著陸景明做了那麼多事,憑陸景明的心,不記恨他才怪。
陸景明到現在都還沒找他麻煩,一來是忙著追溫桃蹊呢,二來也是他尚且沒有十分過分的行為。
如果他也像梁時那樣下作——梁時的下場,不就是前車之鑒?
陸景明可不是什麼善男信。
狠辣損,那才是陸景明。
不過,他也不怕。
他是地獄歸來的人,從小到大,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仇恨。
林月泉低頭,把自己一雙手進眼中。
這雙手,早沾滿鮮。
他無依無靠,憑著自己,和祖父昔年三兩至,走到今天,若他是個什麼良善之人,早不知死在別人手上多次了。
樂角了,似乎有話想說,臨了,又把那些都咽回了肚子里去。
林月泉正好回頭,瞥見了:“想說什麼?”
樂又搖頭。
林月泉似有不悅,沉了聲:“樂。”
“奴才只是覺得……”樂低下頭,不敢看他,“您這樣,今后還有幾十年的人生,主子,如果報完了仇,您還打算做些什麼?”
林月泉有一瞬愣怔住。
報完了仇,還打算做些什麼嗎?
也許他會陪著父親游歷名山大川,踏遍世間景吧。
從小缺失的陪伴,總是要尋回來的。
又或者……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月泉失笑出聲:“你覺得報仇是這麼容易的?”
樂說不是:“奴才知道其中艱難,只是每每看著主子這樣,都替主子擔心。”
“替我擔心什麼?”林月泉狐疑,腳下也頓住,索回頭去看他。
樂吸了吸鼻子:“您才二十出頭,卻為著數年間勞心勞神,已生華發……”
他上個月就發現了。
早起他替主子束發時,就發現了銀發。
他不聲的掩去,但事實上,主子自己看見了,他知道。
這大好的,主子卻總是這樣,把整個人都藏在暗,也越來越不習慣明。
林月泉面微寒:“行了。”
他斷了樂的話。
這些他不聽,也不想聽。
從六歲起,他就知道,自己肩負著什麼責任。
祖父的畢生心,蘇家制香的盛名,家破人亡,所有這一切,都是溫致毀掉的。
他是活在暗,但是他沒有選擇。
“樂,這話以后不要再說,我不喜歡聽。”
樂心念微。
怕不是不喜歡聽,是每每聽了,都怕自己心念搖吧?
那溫家三姑娘,活潑伶俐,明艷,如果不是溫家姑娘,真是和主子配極了。
郎才貌,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那樣的,若能陪在主子邊,一定能開解主子的。
樂嗯了一聲,算是應下來,才不再多。
陸景明從客棧出來的時候,一眼去,只覺得那個背影悉極了。
林月泉嗎?
年時相多年,同手足,彼此再悉不過,即便多年未見,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林月泉來。
他怎麼會在這里?
明禮湊上來:“您看什麼呢?”
“我倒險些忘了,答應了姨父,要替他去探探林月泉的底。”
陸景明著眉。
小姑娘一出事,他就什麼都不顧上了。
要不是在這兒看見林月泉,他兒想不起來。
陸景明反手了鼻尖兒:“你說會有這麼巧的事嗎?”
明禮了后腦勺:“什麼?”
“桃兒出事那天,姨父派人把我從客棧到家里去,是因為林月泉找上門,要和姨父談合作。因為是林月泉,姨父才會找上我,你說,林月泉自己是不是應該知道,姨父不會一口答應,而是會找我問一問況呢?”
明禮瞳孔一:“主子,您的意思,這事兒和林掌柜也有關系啊?可不是說……可先前不是說,是沖著林姑娘去的嗎?”
那可未必。
人家是沖著林蘅去的,但有些人,想要坐收漁利,誰知道些什麼心思呢。
反正他是不信,會這麼巧。
“那天如果林月泉沒有到胡家,姨父沒有把我回去,就算有溫長玄的玉佩,我也不會放桃兒和林姑娘兩個人到長安客棧來,有我陪著,不到謝喻白出手搭救,他們什麼也辦不。”
陸景明面上沉一片:“所以你說,跟他有沒有關系?”
明禮倒吸口氣:“要照您這麼說……那您要告訴二爺和二公子一聲嗎?”
陸景明一抬手:“這事兒我自己查,用不著告訴他們。”
“啊?”明禮吞了口口水,“主子?”
小姑娘的任何事,他都不想假人之手,就算溫長玄也不行。
這些天看著謝喻白忙前忙后,他已經很不爽了,但想想這里頭畢竟牽扯到林蘅,也就忍了。
但林月泉的事,就只能是他一個人的事。
“你去查查,林月泉這些天在杭州都跟什麼人有往來,尤其是近些時日,接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談過哪些生意。”陸景明瞇了眼,朝著林月泉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我倒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明禮也不再勸,欸聲應下,轉念又想:“這里畢竟不是揚州,咱們的人,有些事兒,束手束腳,恐怕要費些工夫的。”
“你且去查著,遇上麻煩再來回我,我想辦法。”
明禮快步離了客棧門口,溫長玄從里頭信步出來,咦了聲,抬手在陸景明肩頭一拍:“看什麼呢?”
他收回目:“該回家了吧?你總不是想陪謝喻白在這兒待上一天吧?”
溫長玄擰眉:“這法子雖然顯得蠢笨了些,但目下來說,的確是不錯的辦法,我還沒問你,為什麼總要針對謝二,他……沒招你,也沒招我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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