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是個人
他原是從章延祈的那個別院才回家的,聽家里的奴才說,溫宅來了客人,他多問了兩句,才知道是一對兒年輕的男找上門來,卻又并不知是什麼人,且臉而生的很。
他從商行置辦宅子,順帶就買了這幾個奴才來,都是杭州人,家也都在城里頭,他們平日里見得人多了,富貴人家的哥兒啊姐兒的,見一面,都能刻在心上,唯恐哪一日沖撞了貴人而不自知的。
說臉而生,那想就不是杭州人。
好端端的,跑到這兒來找他的小姑娘?
是以陸景明才坐不住,從后頭的角門了這邊的宅子,又一路問,一路打聽,還是先遇上了連翹,才知道,溫桃蹊本就沒人進府,就把人請到了大門后的廂房那里。
他也顧不上多問,心里全是溫桃蹊,一時竟連連翹的言又止,也沒太看在眼里,著急忙慌的就往府門方向而去。
也正是他匆匆而來時,才上了垂帶踏跺,人沒進門,就聽見他的小姑娘俏的了一聲齊家哥哥。
陸景明黑著臉上手去推門,一旁的白翹想攔又不敢,看他那臉,簡直要吃人似的。
原本閉的雕花門霎時被人從外頭推開,溫桃蹊小臉兒一沉,待要斥兩句,一轉頭,卻正對上了陸景明眼底的森。
水泠泠的一雙眼閃了又閃,見是他,倒沒了那麼大氣:“你怎麼過來了?”
齊明遠和徐月如夫婦二人對視一眼。
想來,這就是陸景明了。
齊明遠正要起同他打招呼呢,冷不防不善的眼神就朝著他掃了過來,那眼神中無數的冰渣,化作利刃,照著他上就招呼。
他一擰眉。
從來就沒見過陸景明,更遑論得罪,這才一進門,就要吃了他似的……
齊明遠心念一轉,登時明白了。
無奈一撇,緩緩站起,又朝徐月如遞過去一只手,拉了一道起來:“在下齊明遠,這是子徐氏。”
已經家了啊。
陸景明的面才稍好看了些,只是仍舊算不上十分客氣,回了齊明遠一個極其敷衍的禮,卻也不與他說話,轉而去問溫桃蹊:“你認識?”
溫桃蹊撓了撓后腦勺。
剛認識的算不算認識……
齊明遠看小姑娘為難,眼底漸次攏了笑意。
這兩個,怕是郎妾意而妾不自知。
小姑娘家面皮薄,他和月如怎麼著也算是外人,當然更不好意思。
于是他先開了口替解釋清楚:“我妹妹住在這府中,我與子是為我妹妹而來的。”
林蘅?
陸景明脖頸一僵,緩慢的轉過頭來,審視的目,才重落回到齊明遠上:“林家的表親?”
齊明遠搖頭說不是:“陸掌柜,我方才說,我齊明遠,子,徐氏。”
陸景明臉上所有的表登時就僵住了。
剛進門的時候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不能同他的小姑娘撒,就把所有的事兒都怪在這來歷不明的男人上。
是以方才他很不客氣,齊明遠說了什麼,他本就無心去聽,只是聽見齊明遠說子,才緩了心神,有功夫聽齊明遠說后面的這些話的。
齊明遠啊。
大名鼎鼎的齊明遠,他在外行走的郎君,如何不知。
這天下學子,哪一個不羨慕他齊明遠科舉之路一帆風順,年紀輕輕便得陛下欽點庶吉士。
而這普天之下的男人們嘛,又無不羨慕他雖出商賈,卻能娶樞使家的獨為妻,且他齊家雖商賈之家,那齊明遠作為家中嫡子,打小又是錦玉食從沒吃過苦的。
提起齊明遠,誰不慨一句,老天不公。
便是謝喻白,也為著如今尚未娶親,將來的發妻也未必有徐如月出高貴,仿佛還落了下風的。
可是齊明遠剛才說什麼?
陸景明困不解:“齊大人是說,林姑娘,是你妹妹?”
溫桃蹊不知道齊明遠打什麼主意,再說這是人家家事,要不是林蘅住在這兒,齊明遠也未必肯跟多說這些。
陸景明一向那麼聰明,怎麼什麼都張口就問啊。
心下急切,倒沒顧著那麼多,三兩步靠過去,一扯陸景明袖口,瞪了他一眼。
陸景明低頭看,又去看齊明遠。
齊明遠倒是坦然:“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同溫姑娘說過,陸掌柜想知道什麼,問溫姑娘便是了。”
陸景明角一,可到底沒說什麼,又聽著他說那些告辭的話,眼看著徐月如親親熱熱的拉溫桃蹊的手,把小姑娘好一通哄,而后才陪著溫桃蹊一起,送了他們夫婦二人出府去不提。
等到齊明遠夫婦登車遠去,溫桃蹊長松口氣,想起來陸景明進門時臉難看,欸了聲,拿手肘去他:“你從哪兒來的?進門那會兒臉那樣難看,是林家香料案又出了岔子嗎?”
陸景明一時扶額。
他在外頭就是遇上天大的難,也不會給臉看。
他的小姑娘,從來就應該快快樂樂,每日里跟著小姐妹們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就像胡盈袖那樣。
他怎麼可能因為外面的事而讓看出端倪去煩心。
這丫頭是真……
陸景明咬牙切齒,盯著,惻惻的:“倘或一日我與別家姑娘妹妹長,妹妹短,親親熱熱的著,你要怎麼樣?”
這什麼跟什麼?
溫桃蹊腦子猛地一下子沒能轉過那個彎兒來。
等明白了,小臉兒轟的一下了的蘋果似的。
陸景明瞧著卻覺得可口。
皮又白皙,臉頰上泛起紅暈時,看起來真的很可口。
真想把進懷里,咬上一口啊。
陸景明下心中的悸,仰頭天,長嘆一聲。
溫桃蹊下意識退了兩三步:“他是林姐姐的親兄長,我稱一聲哥哥,本也沒錯。”
他不悅,板起臉來:“吳二與你們一道長大的,從小在你們家學里讀的書,你也他一聲吳家哥哥?”
還有梁時。
那梁時還是他們家三房的表爺呢,不比齊明遠更近一些?
打從一開始也沒上一聲梁家哥哥。
要不為這些,他乍然聽見那一聲哥哥,怎麼可能氣那樣子。
溫桃蹊嘟囔了兩句什麼話,聲音極低,又為著方才退遠了兩步,陸景明也沒聽真切。
他只瞧著臉上不服氣,眼珠子一轉,上手去拉:“你躲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打你。”
長本事了。
還想打不?
可手腕被他隔著袖攥在手心兒里。
溫桃蹊能真切到他的溫,甚至是,靠的近了,連他的心跳聲,都是跳在耳邊的。
不好意思,想往外掙,他卻不聲的用力,不至于傷了,也不會輕易掙。
溫桃蹊跺腳:“青天白日的,你不統,快松開我!”
“往后還管不管別的男人哥哥?”
溫桃蹊小臉兒越發的紅:“不了不了,從今往后再也不了,你快點松手!”
“這才乖了。”他慢慢的撤回手,卻又猛然一彎腰,俊俏的臉就湊到了臉前,“聲陸哥哥?”
陸景明真的有病!他一定有病!
溫桃蹊懶得理他,一抬腳,落下的時候,正把他的腳狠狠地踩在腳下,用了力氣,見他眉心蹙攏,才得意的回了府中去。
其實那點子力氣,踩死只螞蟻還,踩在他腳上,真沒多痛。
陸景明滿臉無奈,眼中卻一片寵溺,搖著頭,背著手,慢悠悠的跟進了府。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聽到他的小姑娘一聲哥哥,或者……夫君也不錯。
陸景明長,加上溫桃蹊有意等他,進了府過了影壁墻,他追出去不到一箭之地,就同并肩而行。
“你認識齊家……公子?”
差點兒口而出一聲齊家哥哥的,怕陸景明再犯病,話到邊連忙改了口。
陸景明聽見了,挑眉:“剛才想什麼?”
溫桃蹊張口啐他:“那你不要問我他和姐姐的事了!”
把人逗急了。
臉皮還是一如既往的薄。
“齊明遠名聲在外,天底下也沒幾個不認得他的,在外行走的郎君們,誰不知道齊家六郎的名頭。”陸景明的視線落在鬢邊的那只白玉簪上,“你這只簪子,簪頭的團云紋雕歪了些,別戴了,回頭我送你個新的。”
溫桃蹊下意識去頭上的發簪。
這是來了杭州之后買的,玉料不錯,和水頭都好,團云花樣看著也和,才買下來的。
就他眼尖。
戴了這麼些天,也沒誰瞧出來這團云雕歪了。
垂下手,哦了聲:“那照你這麼說,齊公子和謝喻白倒是一樣的人,是格外出的郎君?”
“他不同。”陸景明眼神淡漠,“他出商賈之家,是靠著自己寒窗苦讀,才掙出如今的地位,且命也好,娶了樞使大人家的獨,往后他還不是青云直上。”
世人總是說,娶妻娶賢,可只怕若給天下男子一個這樣的機會,能娶高門貴,斗十年甚至二十年,他們都會將娶妻娶賢這四個字拋之腦后了。
“你也羨慕他嗎?”
陸景明低頭看他,目灼灼:“我喜歡的姑娘,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我羨慕他做什麼?”
溫桃蹊心跳又快了些,眉眼彎彎,顯然對他這個回答非常的滿意。
陸景明對的反應也很滿意。
若放在從前,要麼是惱了,要麼是了。
這樣真是好。
他覺得,這條追妻之路,他已經能看到盡頭了。
說不得,這趟回了歙州城,他就能登門去下聘求親,先把親給定下來,只等行了及笄禮,就能同他完婚了!
溫桃蹊不知道他想這些,一面走,一面同他說起來,白氏和林志鴻之間那本見不得人的關系。
像是個說書人,說的是別家事,與己無關。
只是說完了,不免要生出無限慨來。
“我瞧著林志鴻人模狗樣,背地里,竟是這樣的混賬東西,白連累姐姐一場。”提起林蘅,眼角才有了苦,“姐姐那樣好的一個人,他把姐姐接回家,卻又不能善待,任憑張氏磋磨姐姐,十幾年來,一點兒也不像個父親。既這麼著,當初何必要把姐姐接回林家去!要我說,沈媽媽都比他盡心。”
陸景明低嘆。
世事無常。
林志鴻當年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心態,把林蘅接回林家,是因為深白夫人,還是為了安他自己,他們都已經無從得知,哪怕是林志鴻自己,恐怕也早就忘了。
只是那沈氏,卻也未必像想的那樣盡心的。
不過這些人心難測的事兒,他也無意知道更多。
沈氏真的憐林蘅,就不會明知齊明遠是兄長,還眼睜睜的看著在林家艱難過活十五載了。
“齊明遠說是林姑娘的兄長,有什麼憑證嗎?”
溫桃蹊白他一眼:“人家是在京城做大兒的人,徐娘子又是樞使家的兒,難道來哄騙姐姐啊?”
打趣完了,也不聽他反駁,倒討了個沒趣兒,一時興致缺缺的:“他手上有半塊兒玉佩,另外一半,在姐姐手里。
據他所說,是當年林志鴻把姐姐接走時,沈媽媽給林志鴻,要他在姐姐長大后,還給姐姐的,說那是白夫人的玉佩,白夫人去后,尋了匠人將玉佩一分為二,一半給姐姐,一半給白夫人陪葬帶去了,是全了母的分。
其實那一半一直在沈媽媽手里,直到這回進京去找齊公子,才把那一半玉佩給了齊公子,要他帶著來杭州認親的。”
所以說這世上的事說不準呢。
沈氏是白夫人的陪嫁,有這樣好的心思與謀算,當年林志鴻到莊子上去接近白夫人,卻聽之任之,放任不管。
這些年林蘅在林家過得不好,飽張氏冷待,也一概只是看著。
但要說打從一開始,就再不惦記著林蘅,當年又何必費心思,將白夫人留下的玉佩一分為二,好留著來日兄妹相認。
陸景明嗤笑:“這位沈媽媽,倒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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