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十萬兩

張氏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著，真是鬧了個好生沒臉，偏偏還有這些丫頭奴才看著，當家做主慣了的人，更覺得臉上無，掛不住面兒。

又急，便想要撲上去的。

底下的奴才其實也不太敢真就上手去拉扯，畢竟怎麼也算是貴人，真要出點子什麼事，主家姑娘年輕面皮薄的，不了要拿了他們追究罷了。

于是眾人也只敢擋著，誰都沒敢真的上手。

溫桃蹊實在是沒想到這一出。

張氏撲過來的時候，那些似攔又不敢實攔的小廝，竟險些闖過來。

還是白翹大吃一驚，驚呼著姑娘小心，拉了連連退了三五步，直退到角門旁去，才往溫桃蹊前一橫，驚魂未定，呵斥那些攔門的小廝們：“二爺臨走的時候代過，花了這麼些銀子養著你們，就是你們好好替姑娘看家護院的！這也不只是打哪里來的瘋婦，當著你們，就要與姑娘手，你們卻敢放了過來嗎？倘或今日傷了姑娘一點兒皮，我便拿了你們到商行去，且要好好問一問，你們素日里就是這樣替主家辦差事的嗎？”

這些人未必真心敬服主家，卻都打心眼里兒里怕商行。

那是賞他們飯吃的地方，一家差事辦砸了，往后商行再不用他們，他們賺不了銀子，拿什麼養家糊口去。

于是一個個便都來了勁兒，竟是要真格的。

張氏原也是瞧出這些奴才虛張聲勢，才趁機能夠沖過來的，但白翹這樣一攔，再那般呵斥一番，眼瞧著，這些奴才竟真要上手來拉扯，大有把架開的架勢，登時也心虛，連連往后退。

那后是府門前的臺階，一階階的，都不高。

張氏腳下踩空了，子就往后栽去。

林薰和林縈兩個連忙上前來，手忙腳的托扶住了人。

溫桃蹊看著，簡直鬧劇一樣的。

張氏真是豁得出去。

這麼大的人，活了半輩子，也面了半輩子，如今為了林蘅，倒什麼臉面都不顧了。

真就這麼恨林蘅嗎？

恨到若有一日，林蘅不能再被在手心兒里，甚至毀了自己，也絕不肯讓林蘅好過半分？

林薰雙目猩紅：“溫桃蹊，你別欺人太甚！”

真不愧是張氏養出來的好兒。

在的府門前，們母咄咄人，張氏甚至想手打，倒了欺負人？

顛倒黑白，張氏母，個中好手。

溫桃蹊黑著臉步上前去三五步，白翹跟在邊兒，不放心的姑娘。

一擺手，攔著白翹不說，冷著一雙眼，把眼底的水潤與和盡數凝冰。

等看了半晌，實在是與們母沒什麼可說的。

這是不講理的人，同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豈不是天底下最蠢的一件事嗎？

張氏豪橫，就該比張氏更豪橫。

這種人——

溫桃蹊把心中的不屑全都帶到了面上來，在白翹手背上輕一拍：“白翹，去報。”

白翹聽來倒先一愣，想著林蘅到底如今還未與林家決裂呢，真報了……

剛想張口的，待瞧見了自己姑娘面，又想起方才姑娘在手背上輕拍的那一下，旋即把所有話收回去，欸的一聲應了，提了擺快步就要下臺階去。

林縈這會兒倒是機靈的很，一步橫出去，愣是把人給拽住了。

白翹掙了兩把，不撒手，就這麼僵持住。

溫桃蹊又嗤笑：“便是自知卑賤，也不必在我的府門口，同丫頭拉拉扯扯的，什麼統？”

林薰抿了角：“溫桃蹊，你敢報？”

“我憑什麼不敢？”笑著反問，“你們母三個，瞧我年紀小，好欺負，在杭州又是人生地不，我哥哥又不在，便欺負到我府門口來，先是咄咄人恐嚇于我，這會子干脆要與我手，要不是我哥哥留下這些看家護院的小廝，我眼下已然就挨了打，我憑什麼不敢報？”

張氏迅速冷靜下來。

這丫頭好生聰明。

報了，事就鬧大了。

們是有恃無恐，不。

于是了拳：“你不以言辭激惹，我這麼大個人，就罔顧面的要打你嗎？”

這話真是好笑——

溫桃蹊咂舌一番：“夫人真是白活了這麼大歲數。”

張氏面一白：“你說什麼！”

“我上有父母兄長，再不濟，也有叔嬸與堂兄，我便是有什麼不好，也不到夫人來教訓我，你算我溫家什麼人，張口閉口倒要教訓我這個溫家嫡，你仗的是誰的勢？林老爺嗎？”

問一句，近一步：“又說是我言辭激惹，倘或你在站在我府門口潑婦一樣的罵街，我聽了那些不堪耳的話，一時惱了，難道就平白無故的反駁你嗎？真是惡人先告狀。夫人既有這許多說辭，何苦攔著白翹，便報去，請大老爺來分辨，也看看，究竟是我溫桃蹊年輕狂不懂事，還是夫人你為老不尊，人恥笑！”

走的有些近，張氏又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只不過剛想要抬手時，齊明遠渾厚低沉的聲音便從后傳來：“好好地，怎麼要去報呢？”

溫桃蹊見了他，還有他旁面不善的徐月如，才稍松一口氣。

連翹生怕吃虧，朝著徐月如蹲一禮，三步并作兩步，小跑著就往溫桃蹊邊湊過去，一把就把人護在了后。

白翹此時才從微微發怔的林縈手上掙出來，直等到齊明遠夫婦走近了，帶著哭腔，撲通一聲就跪下去了。

連翹形一，溫桃蹊不聲把人給按住了。

齊明遠也暗暗吃驚，忙閃讓了讓。

徐月如見狀會意，竟上前去，一彎腰，親自扶了白翹起來：“好丫頭，有什麼話，慢慢的說，快不要這樣。”

“還好是大人與夫人來的及時，不然林三姑娘攔著，大姑娘又伙同著張夫人，竟要在我們府門口，就冤死我們姑娘，打死我們姑娘了！”

“你這小蹄子紅口白牙一張，憑你也敢攀扯誣賴我嗎？”

張氏急紅了眼，簡直要跳腳：“我何曾過溫桃蹊一手指頭！”

白翹作勢又要跪，徐月如把托住了，轉頭去問門上那些小廝：“張夫人是要打你們姑娘嗎？”

那些個小廝面面相覷，到底有機靈的，一貫最會見風使舵，眼下這番形，他哪里看不明白，便爭著要臉，掖著手，邁上前去兩步，就那麼匆匆抬頭的工夫，足夠齊明遠夫婦看清他的臉，又匆匆低下頭，絕不失禮：“回夫人的話，張夫人是想打我們姑娘來著，還不止一次，要不是奴才們攔著，白翹姑娘又護著，我們姑娘鐵定就吃了虧的。”

這話說的巧。

徐月如卻不理會那些，只是變了臉，又安白翹一聲好姑娘，徑直踱步至于溫桃蹊側去。

連翹有眼，立時把位置讓開。

張氏倒吸口氣，眼前一黑，差點兒沒一頭栽下去。

徐月如的厲害，上回在府中，為了林蘅的事，就已經見識過了。

可溫桃蹊眼下……

徐月如這做派，豈不在告訴，溫桃蹊也在的庇佑之下了？

張氏冷笑著：“好沒道理的小廝，若不是你們姑娘言語沖撞，我便……”

“張夫人——”

徐月如已然清楚了眼前這人是個什麼德行，哪里給分辨的機會，張口就打斷了。

張氏的生意戛然而止，擰眉看：“徐小娘子出樞使府，想是門風清貴，家教最嚴的，怎麼如今卻連最基本的禮數都沒了？我好歹年長你一些，林蘅了我十五年的母親，我話未說完，徐小娘子張口就斷我話頭，這是哪門子的規矩與道理？”

“我想，上次在貴府，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的。”

徐月如冷眼看：“張夫人若要充長輩，自有肯你充長輩的人，至于我——我出尊貴，世人皆知，便是家與皇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與我也是姊妹相稱，一起長大的，倒到你個市井婦人，在我面前充大頭，裝長輩了？”

張氏氣結。

如出一轍。

徐月如和溫桃蹊的話，簡直就是如出一轍的！

真是自討沒趣。

既知沒趣，便不愿再提長輩不長輩的話。

訕訕的：“便我不算長輩，不相干的人說話，你開口就攔，也不統！”

“偏是你們這樣的市井人家，小門小戶，最拿腔作調，倒真以為，我們這樣的高門之中，一句話，一步路，都是盡轄制，是規矩的。”

徐月如嗤鼻不屑：“我連太后娘娘的話都攔過，何況你？”

張氏嚨一滾，待要再分辨，林縈悄悄地扯袖口。

側目去看，林縈不聲搖頭，拿眼神示意快別說了。

這才驚覺。

徐月如不是溫桃蹊。

溫家再富庶，與他們林家，到底是一樣的人家。

徐家，可不是。

“我不與你扯這些，我今天來，只是多日未見林蘅，幾次催家去，不肯，那便只有我這個做母親的，來見了。”

說這話時，帶著不易察覺的得意。

自那日齊明遠夫婦從林家離開后，派了人特意去打聽，幾日下來，這才知道，林蘅本就沒和齊明遠相認，說是兄妹，可到如今，甚至連面兒都沒見上一回。

齊明遠倒是端著架子，跑到林家來端兄長的款兒。

真夠不要臉的。

齊明遠始終沒開口。

這府門口站著的，都是眷。

上回在林府，是為著有林志鴻在堂，他說上幾句，也沒什麼。

徐月如知他不便開口，神越發冷肅：“我妹妹是齊家，卻不知，何時多出夫人這樣一位母親來——”

尾音拉長了，哦了兩聲：“上回我見夫人見識并不大明白，有些話，便不說與夫人，也沒什麼，想是林老爺未與夫人說過的。”

張氏神一時張：“你們同老爺又渾說了什麼？”

徐月如下高高昂起：“十萬兩白銀——林家養我妹妹一場，十五年，縱使你林府上下，未見得有一人……”

這話不好，據沈媽媽說，林家老夫人，至是真心護蘅兒的。

人氣急了，差點兒就說錯話，給張氏拿有話說。

徐月如忙岔開，自己改了口：“便除老夫人外，未見有一人，真心待我妹妹好，但六郎與我商議著，好歹你們養蘅兒十五年，吃穿用度，應是不缺，我們不知你林府是什麼樣的吃穿用度，什麼樣的月例銀子，諸如此類，我們也不愿多計較，前兒打發人告訴林老爺，予你家十萬兩白銀，從今往后，蘅兒與林家，就再沒半點關系，你們養的十五年，無論開銷幾何，六郎與我，都替還清了，不欠你們家的，你們家從此也再不要沾染上分毫，若不然，我可是沒那麼客氣的。”

林志鴻答應了？

為了……十萬兩？

張氏其實也有一瞬的猶豫。

十萬兩，那可是白花花的十萬兩銀子。

換一個林蘅……若算起來，這買賣，是值得的。

溫桃蹊卻聽得眉心突突的。

們才算過這筆賬，林蘅這些年下來，把那些東西全都帶走，也不過只要還給林家還不到九萬兩銀子，還沒算張氏克扣下來的，每年生辰所得之禮。

知道齊家不缺錢，齊六郎大抵有法子從齊家弄來銀子，更知道樞使家的姑娘不缺銀子使。

但似林志鴻與張氏這樣的人，林家這樣賊窩一樣的人家，要算賬，就該清算分明了，哪里就稀里糊涂的，倒白便宜他們！

又不是冤大頭！

溫桃蹊咬著牙，了聲徐夫人。

徐月如眉心一，反手握上的手：“你這孩子，你與蘅兒親姊妹一樣的好，倒學外人那樣，我徐夫人？”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改口稱嫂嫂。

這和諧的模樣，又刺痛了張氏的眼。

可溫桃蹊哪里理會，改完了口，立馬就接上前頭的話：“我們今兒才算過一筆賬，到底姐姐與齊家……兄長是兄妹，心有靈犀的，姐姐原也說，該把這些年林家用在上的開銷，盡數還清了，才好干干凈凈的走。

此刻我聽嫂嫂張口說許了林家十萬兩，要說兄長與嫂嫂并不是拿不出這十萬兩，可這賬，不是這樣算的，我與姐姐算過，絕用不了這樣多，我倒不知道，林老爺哪里來的這樣大的臉，倒敢應下這十萬兩銀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