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
第333章放下
溫桃蹊再一次遇見許鶴行,是們從觀里回城的第二日了。
跟著徐夫人們在山上住了兩天,陸景明也忙了兩日,顧不上。
下山那天是專程去接了的,又說年關將至了,府司要忙著宮里的宴,還有各宮的年貨,一直到上元佳節,都不會像前些日子那麼忙碌,也有時間陪去外頭湊熱鬧了。
從了臘月之后,京城中便各都是極熱鬧,真正最繁華的。
到了晚上,還有花燈會。
不過溫長玄也忙,忙著應酬京中的朋友,能陪出去湊熱鬧的時候也很多。
于是兩個人就約好了,第二天一早出門去玩兒的。
那會兒是溫桃蹊在小攤子面前等著老掌柜的給糖人兒,陸景明去給買糕。
“溫姑娘?”
溫桃蹊尋聲回頭,一眼進許鶴行清澈的眼底。
愣了下,四下里看,發現只有他一個人。
許鶴行噙著笑上前三兩步,跟肩并肩的站在糖人兒攤前:“好巧啊。”
這人山人海的,總不見得他也是特意找上來的。
那大概是真的……好巧吧?
溫桃蹊下意識往旁邊兒挪了小半步:“許六公子怎麼在這里?”
“年關將至,外頭熱鬧,我是最喜歡熱鬧的人,每年這時候在京城,都是在家里待不住的。”
他目有意無意的從面上掃過:“往年媛媛在京,都是帶著一起出來逛,今年就我自己,倒正巧遇見溫姑娘。”
林蘅和許媛的事兒,他又不是不知道。
溫桃蹊覺得這人真有意思的。
又想湊上來搭訕,卻還要提許媛。
明知道跟林蘅私甚篤,是閨中友,也不怕提起許媛,惱了。
溫桃蹊沒接他這話茬。
許鶴行去看那老掌柜手上作:“這個糖人兒攤子,在這里擺了可有年頭了,我小的時候,就經常買他家的糖人兒,的確實好。”
他一面說,欸了聲:“溫姑娘買了個什麼樣的?”
“我買……”
“買的一對兒鴛鴦。”
后陸景明清冷的聲音傳來,溫桃蹊卻倏爾暗暗松了口氣的。
踱兩步,徑直往陸景明邊靠攏過去。
他手上有一包芙蓉,還有一小包湯包,熱氣騰騰,剛蒸好的。
小手出去,他只把那包芙蓉過去:“包子剛蒸好的,太熱了,我給你拿著,一會兒吃。”
溫桃蹊一臉乖巧的說好,在許鶴行面前,給足了陸景明面子。
許鶴行就是個傻子,也看出他兩個不對勁了。
他派人打聽過。
溫桃蹊自來了京城后,的確邊總跟著陸景明。
但陸景明年長許多,又跟溫長青同手足,起初許鶴行倒多想過,后來便覺得,大概是兄妹深。
眼下這架勢嘛這是個兄妹深的樣子?
小姑娘家買鴛鴦。
陸景明是想告訴他,溫桃蹊心有所屬,名花有主?
許鶴行要去掏銀子的手頓住,作自然也沒再繼續:“鴛鴦也好,胖嘟嘟的,也可。”
溫桃蹊低頭看懷里的一包芙蓉,再也沒抬頭。
許鶴行抿想了想:“溫姑娘喜歡吃芙蓉?黃鶴樓的……”
“我吃的不是芙蓉,就是李記的芙蓉難買的很,既路過了,我就想買一些帶回去。”
抬起頭來,果然把小食包給包好了,真的沒上手去拿糕吃。
這油鹽不進的態度
許鶴行深吸口氣:“溫姑娘是和陸掌柜約好了一起逛的嗎?”
他始終是個外人。
溫桃蹊對這些雖然不是過分在意的,但也沒必要授人以柄,人家背地里說三道四,對指指點點。
于是下意識解釋了兩句:“我二哥去赴別人的宴了,我才請了陸家兄長陪我出來逛。”
陸景明臉沉了沉。
許鶴行看在眼里,只當不知,客氣寒暄兩句,倒沒多做停留,做禮告辭后,領了小廝朝著長街另一頭的方向而去了不提。
他一走,溫桃蹊小臉兒就垮了,偏偏長舒口氣:“真是冤家路窄,我就買個糖人兒,也能遇見他。”
可陸景明沒接話。
咦了聲,回看,才發現陸景明臉難看得很。
他很這樣子。
他一向都是很順著的。
溫桃蹊嚨一滾:“許鶴行的事兒,我跟你說過的。”
“他問我是不是跟你約好的,你解釋什麼?”
就為這個?
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
溫桃蹊卻抱著芙蓉笑出聲來:“那不然呢?跟人家說,咱們兩個就是約好的,青天白日的,你是我什麼人呀,陪著我出來玩兒?”
陸景明面沉如水:“你說我是你什麼人。”
湊過去,騰出一只手去扯他袖口:“干嘛呀,這個醋你也吃?
我不是跟你說了,他說跟我四哥認識,也有些私。
難道你我跟他說,我心悅陸景明,你沒機會了?
萬一他給我四哥寫信告狀,我四哥告訴我爹娘,你就完了,知道嗎?我是在保護你。”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陸景明的臉卻為那一句“我心悅陸景明”而緩和下來。
其實分明就是在鬼扯罷了。
這種事兒,許鶴行吃飽了撐的寫信跟溫家人去告狀啊。
陸景明撥開的手:“不是怕人知道,要保持距離?別手腳的。”
溫桃蹊小一撇:“真別手腳?”
撒,語氣里卻滿是警告和威脅。
陸景明實在是沒憋住,笑出聲來。
糖人兒攤子的老攤主適時的遞出兩只好的鴛鴦,溫桃蹊笑著接下來,自然又是好一頓的夸。
陸景明給了銀子,兩個人就要走的。
那老掌柜又小姑娘。
溫桃蹊欸的一聲回頭看,從攤后就遞出個的并蓮。
栩栩如生。
溫桃蹊呀了聲:“您的并蓮的可真好看。”
“送給姑娘的,快過年了,姑娘新年快樂。”
溫桃蹊一臉的寵若驚,高高興興的接過那朵并蓮,不釋手,又再三的謝過老掌柜。
那老掌柜臉上寫滿了慈,看著拉著陸景明歡歡喜喜的走遠了去。
“你看,人家送我的。”
一面走,溫桃蹊一面朝陸景明炫耀著手上并蓮。
陸景明似笑非笑的看:“人家為什麼送你并蓮?”
“因為我長得好看又可呀。”
溫桃蹊別開臉,臉頰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反正不是因為你。”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七,年節的氣氛越發濃烈,如今出了門,京城中到可見的大紅燈籠高懸,走到哪兒都是喜氣洋洋的。
有些鋪子到了除夕夜要上板歇業,這兩天就開始盤點不開張了的,早起就會放上兩掛鞭炮,客人們見了門口的鞭炮,也就不會進店。
陸景明一早得的消息,說林月泉被刑部的人給帶走了。
事移到刑部,大概也就是真的塵埃落定了。
不過年前不會下旨意發落,只是淮王夫婦和世子,到如今還被扣在宮里就是了。
倒霉的只有林月泉一個。
刑部的人來告訴他,說林月泉想見他一面,還有溫家三姑娘。
陸景明好生送了人走,才轉道去尋了溫桃蹊。
于他而言,林月泉的路,走到了盡頭,實在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讓林月泉見小姑娘。
他不知道林月泉想說什麼雖然人家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從一開始,所有的事,本都不該和溫桃蹊有關的,是林月泉要把十幾歲的小姑娘牽扯進來。
現在被關進了刑部大牢,還要見一面……
只是陸景明不愿意瞞著溫桃蹊,思量再三,還是決定讓自己拿主意。
見或是不見,說了算。
溫桃蹊在家里準備過年時的禮,林蘅和徐月如當然是獨一份兒的,余下那些來了京城后結的小姐妹們,過了初五各家走,不得要準備好,還不好厚此薄彼。
小院兒里擺的滿滿當當的,陸景明一進門,就被這陣仗給逗笑了。
他愣了愣,步上前,大概掃過一圈兒:“你這是數自己的家底兒呢?”
溫桃蹊啐他:“我的家底可不止這些。”
倒也是。
從前說要給他還禮,一出手,就是那樣品質絕佳的紅寶石,連胡盈袖那種從小用東西就極挑剔的,翻了他的庫房,也一眼看上。
拉著陸景明看準備的禮,一一點給他,又一面問他:“這些會不會輕了?或是不合適的?你幫我參詳參詳,我早上去問我二哥,他什麼也不管。”
“禮輕意重,這過年嘛,圖的是個樂呵,大家一起鬧一鬧,是那麼個氛圍。”
他隨手拿了個玉鐲:“人家又不是真的缺這些,圖的不就是個熱鬧嗎?有什麼不合適的,而且你這些東西,不也都是頂名貴的嗎?”
溫桃蹊這才放心下來,轉而問他:“你怎麼這時辰過來?”
陸景明肅容,看了眼跟在后的白翹和連翹。
兩個丫頭如今倒相當有眼,掖著手退遠了。
溫桃蹊看他這神神叨叨的樣兒,撲哧一聲笑出來:“干嘛呀?神神的。”
“刑部來人,說林月泉想見我,還想見你。”
刑部?
溫桃蹊大吃一驚:“他怎麼在刑部?”
“說他這些年往場上行賄,被查出來了,就直接被刑部的人給帶走了。”
陸景明了聲:“淮王壞了事,他本來就跑不了,家在年前要他,隨便尋了由頭也就拿了人了。”
溫桃蹊呼吸微滯。
倒沒想過家會在年前就有所置。
還以為,未必等得到林月泉的下場。
等出了年,林蘅大婚后,就要回歙州。
這一趟出門幾個月,連過年都沒回家,再不能在外頭多待了。
沒想到啊……
陸景明看半晌不說話:“我本來想,事也結束了,你也不必去見他,但仔細想來,還是告訴你一聲,見或是不見,總要你自己來決定的。
你要是不想見他,自然不必理會,若是想見,有我陪著你,咱們一塊兒去見他。”
要見嗎?
其實這一世,和林月泉之間,集并不算多。
林月泉總是在單方面的算計,但也沒功過。
起初防著他,離開歙州之后,是邊人替防著那些算計,自然也就防范了他。
林月泉想見干什麼?
溫桃蹊想了很久,才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
陸景明其實是松了口氣的。
現在快快樂樂的,這多好啊。
幾個月前還不是這樣的。
他不說他費了多心,才有了今天的溫桃蹊,可不管怎麼樣,他們這麼多人護著,寵著,才讓放下心結,樂觀地去面對未來的生活。
誰知道林月泉想干什麼。
萬一他狗里吐不出象牙呢?
溫桃蹊顯然察覺到了他一瞬間的松懈,狐疑問他:“你為什麼不想我見他呀?”
“是覺得沒必要。”陸景明著頭頂,“你恨他,可這份恨意,在淮王出事時,也該結束了。你還有很長的人生,你今后的人生里,不該再有林月泉這個人。”
他收回手,去拉小手:“我怕他見了你,胡言語,讓你不高興。”
溫桃蹊著他手心兒。
很喜歡拿指尖兒去他手掌心,他有時候會覺得,但舍不得放開的手,就忍著。
他面上表有微妙變化,溫桃蹊最喜歡看那樣的陸景明,是只有才能看得到的陸景明。
“你不想讓我去,就直接跟我說呀,還要跟我說什麼,見或是不見,我自己決定呀?”
陸景明握了,不讓作怪:“我說過,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的。”
溫桃蹊怔了須臾后,仔細想來,他的確一直在努力著。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在努力的做到。
“你去吧,見過他,也不用告訴我他都說了什麼,就像你說的,我今后的人生,再沒有這個人了”
溫桃蹊往他懷里靠了靠:“他早就與我是不相干的人。就算是當年的真相,我也不想知道了。”
陸景明是意外的:“真相也不想知道了?”
窩在他懷里,悶聲嗯了一回:“多能猜到,現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的家人不會再到那樣的傷害,而的邊,有了頂天地里,真正能夠為遮風擋雨的人。
未來人生,前路雖漫長,卻不會彷徨害怕。
過去的,當然應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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