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儲君坐鎮朝堂，浮的人心，迅速平穩下來。

阿奕說話行事頗有其父風範，對著衆臣十分禮遇。不驕不躁，虛心有禮。遇到不懂不會之，並不吭聲，只默默傾聽記下。偶爾出言，也頗有見地。

衆臣看在眼底，俱覺欣不已。

爲臣子，能遇到溫和賢明的天子已是幸運。再得遇這等溫和有禮好學上進勇於擔當的儲君，更是三生之幸。

說句誅心的話，便是天子一病不起，也後繼有人。

不過，阿奕到底還年輕，從未批閱過奏摺。幾位閣老不忍將此重擔到阿奕上，索流在宮中當值，輔佐指點儲君批閱奏摺。

首輔王閣老一把年紀，最年輕的崔閣老也不算年輕。每日陪著自己在福寧殿裡熬夜，阿奕心中十分，私下對顧莞寧說道：“母后，幾位閣老流住在福寧殿裡，陪我熬夜批閱奏摺。實在令人。”

顧莞寧淡淡一笑：“他們這麼做，也不全是爲了你，更是爲了防備我。”

阿奕：“……”

阿奕聽得一愣，下意識地口而出：“母后爲何這麼說？幾位閣老從未在我面前說過母后半字不是，反倒是對母后讚譽有加。”

顧莞寧瞥了天真善良的阿奕一眼：“他們又不是傻瓜，便是對我有不滿，也不會在你面前挑唆。一旦傳進我耳中，只會得不嘗失。倒不如說些誇讚我的話，對我們母子示好。”

“他們當值留在宮中，是擔心你將奏摺帶到椒房殿來，由我指點批閱。如此一來，朝政大事便會落我眼中，也會我控左右。”

“他們這麼做，正是防患於未然之舉！”

……

阿奕愣了半晌沒說話，眼底的笑容慢慢退卻。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他的和欣喜，現在看來，顯得蒼白無力而可笑！

顧莞寧看著大打擊的兒子，心中暗暗嘆口氣，低聲道：“阿奕，你還年輕，哪裡鬥得過這些浸場數十年的臣子。”

“別說你，便是你父皇，登基之後，也用了幾年時間，才完全掌控朝堂，令衆臣心悅誠服。你想做到這些，還早的很。”

“你也別太過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管如何，他們爲國朝盡力總是好事。他們這般防著我，也在理之中。”

阿奕忍不住反駁：“母后一心一意爲我好，何須提防！他們這般防著你，和防備於我有何區別？”

顧莞寧聽得心中陣陣暖意。腦海中忽地浮出久遠的前世。

前世，阿奕年登基，爲太后，自要全力輔佐兒子。一心爲朝爲國爲兒子，卻未想到，兒子心生畏怯不滿，和日漸疏遠離心……

這一世，沒有重蹈覆轍。

沒有權傾朝野之意，沒有爭權奪利之心。朝堂之事不出子，便不多過問。阿奕張口相問，耐心作答。阿奕不問，也不多言。

退步相讓，換來的是阿奕的親近和尊敬。

便如此刻，阿奕便因臣子們的“防微杜漸”忿忿不平！

顧莞寧微微一笑，手輕拍阿奕的肩膀：“阿奕，這天下是你父皇的，將來是你的。臣子們因我冷厲果決，憂心子弱母強，更憂心我會藉此將手進朝堂，掌控朝政。他們也是一片忠心，你不必介懷。”

“我不會怒生氣，只會爲你慶幸歡喜。”

“你切勿因此對他們心生嫌隙。他們對大秦忠心，是你父皇得力的臣子。如今你代你父皇上朝，自要善待他們。”

阿奕漸漸冷靜下來：“母后說的是。剛纔兒子太過沖了。”

顧莞寧繼續說道：“當然，溫和不意味著弱，寬容也不是一味容忍退讓。爲儲君，要有自己的主見，不能輕易被臣子左右。”

“就拿批閱奏摺來說，他們指點於你，你便聽著。到底該如何批閱，你自己斟酌。不能全聽他們的話。”

“若有決定不下的事，你暫且擱在一旁。晚上回椒房殿來，和我商議一二也可。”

……

顧莞寧沒有再說教導，而是改了商議。

阿奕聽在耳中，忽然生出自己已長大人的自豪和驕傲，點點頭應了下來。

顧莞寧略一沉，又低聲道：“魏王世子韓王世子兩人，你要多留意多提防。這些年來，他們一直被制得不能彈，心中早有怨氣。他們兩人都是才智出衆之人，棄之不用不可能，委以重任卻又危險。其中分寸，你得慢慢學著掌握。”

阿奕繼續點頭。

有齊王府謀逆的先例在前，便是顧莞寧不叮囑，他也會對魏王府韓王府多加防備。

“王閣老有野心無膽量，崔閣老善審時度勢行事圓……”顧莞寧對朝中衆臣一一點評。話語簡潔，一針見，將衆臣的特點說得清楚明白。

阿奕凝神聽著，默默記下。

待顧莞寧說完，阿奕笑問：“母后說來說去，爲何了顧尚書？”

阿奕口中的顧尚書，說的正是顧莞寧嫡親的三叔顧海。

顧莞寧啞然失笑，白了淘氣的阿奕一眼：“這還用說嗎？你三叔祖，果決，明厲害。只用了兩三年時間，便將吏部整頓一新。吏部員索賄貪墨之風，被徹底遏制。對大秦忠心不二，更無質疑。”

“母后說的是。”阿奕一本正經地應道：“有這等既忠心又能幹的臣子，是大秦之福。我以後遇事，一定多向顧尚書請教。”

說笑幾句後，顧莞寧又叮囑道：“左右中書令，小事瑣事給崔中書令，重要之事，給傅中書令。”

阿奕想也不想地點頭應下。

崔中書令是崔閣老的子，父子同朝，其中一個還是當朝閣老。崔家勢力太盛，理應彈一二。

而傅家，早已西落西山，今非昔比。重用傅卓，倒無家族勢力過盛之憂。

更何況，傅卓是父皇伴讀，深厚。又是他的未來岳父……

阿奕一不小心，就恍了神，俊秀的臉孔悄然泛紅。

顧莞寧看在眼中，出瞭然的揶揄。

吾家有子初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