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進士考完後，一起退出金鑾殿。主考們立刻閱卷，從一百份考卷中出最出衆的十份，呈送到天子面前。

周樑的考卷，赫然被放在第一份。

工整漂亮的館閣映眼簾。

只這一筆多年苦練方有的漂亮字跡，已覺賞心悅目。

蕭詡不聲地拿起考卷，看了起來。

殿試只出了一道策論，以“如何治理一府之地”爲題。意在考量一衆新科進士的政治素養。

只會一味埋頭讀書之人，遇到這等考題，便要頭痛。大多言辭空泛，答不出真知灼見。

這道題是蕭詡親自出的，存著一點私心，想看看周樑是不是隻會死讀書之人。

這一看之下，蕭詡不得不暗暗點頭。

周樑這份考卷答得頗爲彩，觀點鮮明，論證清晰，直抒心意。既表達出了自己的凌雲壯志，又謹慎地規避了任何會犯上的字眼。

果然是個聰明人！

還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聰明年輕人！

蕭詡心裡暗暗點頭，對周樑的排斥之意稍稍褪去。

看完十份考卷後，蕭詡用筆點了周樑爲狀元！

其餘進士名次，無需一一贅述。

之後，衆新科進士被重新召金鑾殿中。由傅中書令宣讀一甲前三名。周樑這個頭名狀元，也正式出爐！

在衆進士豔羨的目中，年輕俊的新科狀元郎上前跪謝皇恩。

坐在龍椅上的天子遲遲沒發話，深不可測的目定定地落在狀元郎的臉上。

周樑只得一直跪著不起。

衆臣心中各自詫異，卻無人出聲。

許久，天子才張口道：“平！”

周樑繃著的心絃稍稍一鬆，謝了皇恩浩後，站起來。藉著起的作，悄然又迅疾地打量過去。

當今天子以俊溫和聞名，今日一見，著實有些名不副實……俊過人毋庸置疑，溫和可就未必了！看著他的目裡帶著挑剔和省事，似乎對他十分不喜。

這是爲何？

莫非是他今日表現不佳，還是什麼舉犯了天子忌諱？

周樑不聲地琢磨著，之後言行舉止愈發謹慎。

……

衆人矚目的殿試終於落下帷幕。

宮中賜宴和新科進士們誇街之事，自有禮部持。蕭詡這個天子不必一一過問。便是宴會也只了個面，很快便離開。

“皇上這般急匆匆地離開，定是又去椒房殿了。”

“這還用你說！”

衆臣深知帝后恩，私下說笑兩句也無礙。

顧海耳尖，聽了之後捋須微笑不語。

羅霆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

衆臣所料不錯，蕭詡出了金鑾殿，便去了椒房殿。

顧莞寧顯已等候多時，見了蕭詡，立刻起相迎。沒等蕭詡張口，便低聲問道：“如何？”

蕭詡一臉嫌棄：“文采尚可，勉強點了個狀元。”

顧莞寧：“……”

顧莞寧聽得好笑不已，揶揄地看了蕭詡一眼：“這位周狀元，可像衆人口耳相傳的那般俊無雙？”

蕭詡的迴應不出所料：“堪堪目。”

顧莞寧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尾音上揚。

蕭詡咳嗽一聲，改口道：“比起我年輕時尚差了兩分。”

顧莞寧：“……”

顧莞寧忍無可忍，淡淡提醒：“你年時以睿智溫和聞名，若論相貌，蕭睿更勝你一籌。”

蕭詡：“……”

夫妻兩個對視片刻。

蕭詡終於張口承認：“確實生得英俊，爲我生平僅見。”然後又輕哼一聲：“姑娘家都俊俏年郎。怪不得阿只見他一回，就被他迷得失魂落魄。”

說到最後一句，語氣中飄出親爹特有的酸意。

顧莞寧哭笑不得，白了一眼過來：“男大當婚大當嫁，阿已經十六了，竇初開也是常事。瞧瞧你這個親爹，竟吃起這份乾醋來了。也不嫌害臊！”

不等蕭詡反駁，又問道：“以你所見，周樑是否配做阿夫婿？”

蕭詡立刻道：“今日只算他過了第一關而已。想做阿駙馬，還得仔細觀察一段時日再做定奪。”

顧莞寧略一思忖便道：“不妥。周樑年才高，是新科狀元，又未曾婚配。今日一過，定有人中意他這個乘龍快婿。你這般‘觀察’，若是被別人搶先定下親事，未免不。”

蕭詡有些氣悶：“以你所言，難道我今日便要下旨賜婚不？”

“當然不是。”

顧莞寧淡淡一笑：“一個人的心品行如何，一朝一夕看不出來，總得觀察一段時日。不過，在這之前，得讓衆人知曉，這是你我相中的駙馬人選。如此一來，便無人敢搶著提親了。”

……

這一日，阿心神不寧，心思恍惚。琴藝課上，接連彈錯了幾個琴音。

教導琴藝的夫子委婉提醒：“公主殿下若是乏了，不如先歇息片刻再練琴。”

阿臉頰微熱，迅速收斂心神：“多謝夫子提醒，我一定認真練琴。”

接下來，果然未再出錯。

琴藝課結束後，有一炷香的休息時間。蕙姐兒湊了過來，低聲笑道：“阿姐姐，周公子今日在金鑾殿中大放彩，被點中了狀元郎呢！”

宮中消息最是靈通，何況是這等人人關注的大事。

蕙姐兒都聽聞了，阿豈會不知？這一日心神恍然，全因周樑而起。

心思，被人窺破，難免有幾分臊。便是磊落坦的阿，聽到蕙姐兒若有所指的話語，也覺耳後發熱。

“他中狀元，和我有什麼關係？”阿故作鎮定地反問。

蕙姐兒滴溜溜的大眼轉了一圈，咧笑了起來：“是是是，此事分明和阿姐姐無半點關係，都是我多。”

阿臉頰也開始發熱。

蕙姐兒笑一聲，不再多說，很快扯開話題。

散學後，衆伴讀如往日一般頭相聚。

閔達的大嗓門又嚷了起來：“誒喲！真沒想到那個周樑這般厲害！竟中了狀元！阿表姐，你還不知道吧！”

然後又衝著謙哥兒虎頭眉弄眼：“幸好當日周樑主退卻，不然，你們兩個可就要自取其辱了。”

衆人：“……”

棒槌就是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