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這個樣子,出來了,也會心疼的啊,你不要再挖了。”葉一實在是看不過去,拽住冷華庭的手就往邊上拖,冷華庭回手一掌將他甩到了一邊,繼續用手刨著土塊。
那邊很多軍士正拿了鐵鍬和鋤頭在挖著土,雖然人多,但因著方位不明,見有坍塌的地方都派得有人在挖,白總督此時也是急得沒了人形,兩眼直髮楞,找了幾個圈了,都沒有看到太子殿下的蹤跡,這下慘了,若是太子和孫錦娘一塊喪在此地,自己也不用活了,全家都自縊了算了,總比皇上再來個誅滅九族的好。
看著冷華庭那瘋狂挖土的樣子,白總督也很想哭,但他沒有哭的資格和權力,這已是他第二次保衛別院失職了,太子殿下就算不死,他也是罪責難逃,圍得水桶似的別院竟然被賊人潛,將之炸爲了平地,大錦朝的臉面全都丟了,西涼人,就算沒有炸死太子和孫錦娘,也夠驕傲一陣了。
“錦娘,你聽見我你了嗎?錦娘,你再不出來,我也跳進去,跟你埋到一起去。”冷華庭的力嚴重支,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再加上憂急於心,已是於昏潰的邊緣,全靠對錦娘那強烈的牽念支撐著,他邊挖邊在地上爬著,這會子,全然忘記也自己是能走的,只是像只可憐的小狗一樣匍匐在地,用自己的雙手拱著地上的塵土,周的泥塊已經讓他挖出了一條道,他的子鑽進自己挖出的裡,邊的泥土沾上了他斑斑的跡,他無知無覺,本就不知道疼痛,突然就想,自己這算是在挖墳吧,挖一個離錦娘最近的墳,就算死了,也能和埋在一起的,生要同巹,死要同,那樣,若有來生,他還是能牽到的手,和再續今生未竟之緣的吧,一邊正在挖土的軍士被他的癡所,一時怔怔的都看著他,只覺得的,這個男人怕是天下最癡的一個了,他的娘子,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子呢,能讓一個豔若桃李,傾國傾城的男瞭如此癡心絕對,那也應該也是一天仙般的人吧。
看那男子力的,像失了魂一般地挖著,他們的心似乎也跟著痛了起來,回過神來時,再也無人勸那男子,任他自殘似的挖著土,而他們手下的力氣用得更大,卻也更爲小心,生怕那一鋤下去,會傷了那男子的心上人,男子會更傷心,所有人都在小心地默默地挖著土堆,小心搬擡著挖出來的土塊,沒有人再去拉那個男子,任他如穿山甲一樣用手啃著泥土,甚至沒有人想過要給他一個挖土的工,哪怕一把小刀也好,明知他那樣做是在做傻事,是瘋子纔會有的舉,但沒有人會笑話他,人的善意在這一刻被調的最爲集中,大家都只有一個想法,快快救出那個子來吧,不然,這個麗得不可方的男人,就會從此灰飛煙滅的。
冷華庭在諾大的土堆裡不知疲倦地挖著,向一隻迷失了方向的螞蟻,天漸黑,仍是沒有發現半點錦孃的痕跡,時間越久,他便越是恐慌,他甚至不肯用一點力,怕力會崩塌了土堆,會傷著錦娘。
僅用自己的手去挖著,他從沒有覺到如此無助無奈無能過,哪怕當年他被最親的人下毒,哪怕他由高高在上的親王世子變一個人人憐憫的殘廢,他也沒有覺到如此的痛苦憂急,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他找不到方向找不到,無論他多麼努力挖刨,搬擡,這裡都沒什麼變化,除了將他自己鑽進更深的裡,他眼前一片黑暗,見不到半點希的明。
他像個瘋子像個傻子,一顆心猶如懸在細上,放在大火裡灼燒,神昏志潰,他裡嘟嘟囊囊地罵著,自己都不知道罵的什麼,他只是不敢停,怕一停下來,那僅存的一希也會破滅,自己就會崩潰,所以,他不顧一切地機械地繼續著手裡的作,他不知道,這是在懲罰自己還是在懲罰錦娘,似乎下意識裡就在刻意的要折磨自己,就想要出來後,看到自己的慘狀而心疼,他恨,恨不肯聽自己的話,恨一再的將自己陷危險……
這樣的挖土進行了近三個時辰,終於,他憑著之軀,挖出了一個大,然後,聽見一聲微弱的歌唱,“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只是不能夠失去你的消息……而你在這裡,就是生命的奇蹟。”
天底下,再也沒有哪一種聲音能蓋得過這歌聲去,仙樂天賴都無法比擬這一刻他聽到的歌聲,心中的狂喜將他整個神志淹沒,他大一聲:“錦娘……”一口鮮便噴涌而出,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卻說錦娘,在地道里不停的幫太子降著溫,四兒所帶的水並不多,大家流喝了一口後,便全留下了,那青年侍衛連那一口都不肯喝,明明脣乾裂得皮都翻卷了,他卻生生吐了出來,吐在錦娘給太子敷頭的帕子上,就是掉的那一滴,也被他抹在了太子額頭,錦娘早已適應了地下的黑暗,那青年侍衛的一雙大眼便像個探照燈似的在黑暗裡睜得溜圓,錦娘看著卻有心疼,多質樸的一個男孩子,怕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吧,太子有這樣忠心的人相衛,也算寬一些了吧。
太子的溫時低是高,錦娘很怕他得了破傷風,在這空氣並不流通的地底下,若是傷口發炎,那就危險了,四兒機靈,看出錦孃的憂慮,那個包袱就像百寶箱一樣,不時地變出一兩個好東西來,比如,當水喝得差不多了的時候,錦娘已經無法再吞進一星點的點心沫子了,卻拿了幾片參來塞進錦娘裡,讓含著補充力,錦娘勻了一片給太子,讓他也含著,希能撐得過上面的人來救們。
太子也有清醒的時候,覺到自己裡含著參片,他醒來就笑,“弟妹啊,你不覺得浪費麼?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害怕啊,小庭臨走時,可是說過要我好生保護你的,如今卻是落得要你救我的地步。”
“誰救誰還不是一樣,咱們也算是共患難了不是?”錦娘笑著塞了一塊點心到太子裡,“吃一點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您最好是好好養著,可不能辜負了我冒死相救的一片心意啊。”
太子聽著錦娘輕快的話語,心出奇的平靜,一點也沒有險境的惶恐和不安,與這個子在一起時,他總是更能沉得下心來,哪怕是在他這一生最差的境遇裡,他也沒到有多怕害怕和難,只覺得,這一刻,其實也很珍貴的吧,說得沒錯,患難與共,試問天下又有幾人能有這等殊榮與他堂堂太子共患難?
“那咱們算不算得上是戰友啊。”太子俊朗的雙目尋著聲源,專注地看著錦娘,雖然,看不清,但他能覺得到,那子臉上定然是帶著淡淡的,從容的微笑,還有上,那若若現,如蘭似梅的氣息,他都奇怪了,自己的鼻子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靈敏,竟然在這塵土瀰漫的空氣裡還能分辨得出上特有的氣息,是某種不該有的懷已經沁了心,了骨麼?他哂然無奈地搖了搖痛得快要麻木的頭,不去想這個連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懷究竟要如何理,只是將那縷縷的,了一團麻的再一團,一腦兒埋到心底裡去,他可不想像青煜那傻小子一樣,把自己弄個人不人,鬼不鬼的,他的份和責任由不得他放縱那本不該有的懷。除了扼殺,再無他法,可能會痛,但總比任其滋長要好得多吧。
“是,我們是戰友,是同志,太子同志,請你再吃一塊點心。”錦娘笑著又塞了一塊點到太子裡,也不管自己的手指其實沾滿了塵土,這個時候,只是祈禱,此時此地,太子那貴的胃千萬別鬧意見就好啊。
“同志?嗯,這個詞好,我喜歡。”太子乾裂著脣,艱難地吞嚥著錦娘塞進口裡的點心,哽著脖子強吞了下去,卻是笑道。
“那我們幾個都是同志哦,我,四兒,兒,還有,呃,那個小青年,你啥名來著。”錦娘聽得歡心雀躍,想著都呆在一起一天了,一直沒問那個青年侍衛的名字的。
“回夫人的話,在下名姓陳名然,不敢與夫人和殿下一道並稱。”那小青年一開口還文縐縐的。
太子被錦孃的一聲小青年弄得呵呵直笑,卻是牽了上的傷口,痛得直裂,兒卻是聽出那青年說話已是虛弱得很,想來他也是一天粒米未進了,將自己正要放到裡的點心塞進了那陳然的裡,大眼湛亮的看著陳然道:“吃點吧,你娘還盼著你回家呢,死了可不值當。”
細膩的手如輕飛的羽一般在他脣邊掃過,陳然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如此親近過一個子,長著痘痘有臉上立即泛出異樣的紅,機械地,小心地將那一塊乾的點心吞了下去,心,卻是很不爭氣的呯呯直跳了起來,這一刻,他很慶幸這地道里是如此的黑,沒人看得見他突然萌的異狀,人生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偶遇與奇巧,不過就是一塊小小的點心,一個輕輕的,但在年得兩眼發直,正堅忍著將自己所得的每一個能救命的東西悉數全奉獻給主子時,他也得到了別人善意的饋贈和關懷,暖意就此瑩繞心間,再也揮之不去。
“弟妹,我又困了,你也歇一歇吧。”太子又開始發熱起來,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拼盡力氣也難以撐得住,於是便知,自己又會昏迷,他不想錦娘擔心,便安地說道。
錦娘手覆在他的前額,知道這個時候他再昏迷,就會很危險,一時福至心靈,手指一錯,揪起太子的眉心,一下一下的擰著,太子吃痛,迷迷糊糊地就想要打掉的手,錦娘卻仍堅決地擰著他的眉心,奇怪的是,這樣倒讓太子覺得沉重似鐵的頭像是輕了些,那打著箍似的痛也鬆活多了,心知又是在想法子救他,平生第一次,用近乎撒的語氣說道:“唱支歌給我聽吧,聽青煜小子說,你的歌唱得很好聽,解解乏也好啊。”
錦娘聽著就微瞇了眼,頂上似乎傳來一聲聲嘶心裂肺的呼喊,相公,你來了麼?你來救我了麼?就知道,你一定會趕來救我的,相公,我在這裡呀,別擔心,別害怕,錦娘不會離開你的……
那聲聲的呼喚猶如敲在錦孃的心絃之上,痛,卻又溫暖,一直淡笑如風,一直從容不迫,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淚水就再也忍不住,就像盡委屈的孩子,在親人到來之前,一直是倔強的堅持著,不肯將自己弱的一面展給旁人看,但是,最親的那個人一出現,滿腹的委屈和傷心便全涌到了眼眶,化淚水,滂薄而出。
冰涼的淚水滴在了太子臉上,他心中一陣酸,小庭在上面呼喚的聲音他當然也聽到了,出困在即,被救在即,他心裡卻無半點喜悅,甚至很想時就在此刻靜止,再也不會流,與這個子如此近距離的接,終此一生,也許,就這麼一回了吧,以後,他還是要做回他的太子,要做回小庭的娘子,橋歸橋,路歸路,禮教和道德,那是不去的鴻,就算他肯努力越又如何,剃頭擔子一頭熱,這個子,的心裡唯有小庭,任誰再優秀,地位再尊崇,也從未看進眼裡去過,青煜的痛,他看得見,更會得到,就如此刻,這子在聽到小庭呼喚時流下的淚水,的溫弱從來就只肯展現給小庭看,小庭,纔是一生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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