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約泛白時，晏長風跟裴修才從白夜司出來。

上了馬車，好奇問：“裴二，你是不是訓斥吳循了？怎麼你倆說了會兒話他就蔫了？”

裴修笑著搖頭，“他是我師兄，我怎麼會訓斥他，是他看上了一個八沒有結果的人，了打擊。”

“啊？”晏長風心說怎麼會，那可是司夜大人，長得又俊，誰還能看不上他？“總不能是有夫之婦吧？”

“質差不多。”裴修說，“你肯定想不到是誰，就在咱們院子里。”

晏長風瞠目，“我們院子里？如蘭？不能吧，他們好像沒照過面，不是如蘭，那也不能是徐嬤嬤們……總不能是我吧？”

方才還說不會訓斥師兄的裴修眼神一下子冷了，“他要看上了你還敢跟我說，方才你見到的就是橫著的司夜大人了。”

晏長風無語，“瞧你這不講理的，怎麼還不允許別人看上我了，到底是誰啊？”

裴修點的腦門兒，“唯一見過吳循的那個你倒是不提了。”

晏長風愣了一下，待意識到是誰之后緩緩張大，“柳，柳，柳清儀？”

裴修點頭。

老天爺，晏長風真是打死都沒往柳清儀上想，就柳四姑娘那張拒人千里之外的臉，居然還招桃花？

不過細想想，柳清儀跟吳循倒也般配，樣貌，還有那“凍人”的臉，都合適。

“嘖，十一表哥怕是沒戲了。”已經提前給盛十一點蠟了。

裴修挑眉，“何以見得？”

“這不明白著嗎？”晏長風理所當然地說，“人家司夜大人那魅力，又俊逸又干練，年紀輕輕就執掌白夜司，他跟蜀王殿下擺在一起，只要不是貪圖皇家份的，怕是個子都會選他吧。”

裴修眼神兒危險，“也包括你麼夫人？”

“誒，你這就沒意思了啊裴大人，怎麼還扯上我了。”晏長風心說怎麼看也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人吧，但仔細一想，又道，“不過客觀講，我確實比較欣賞司夜大人那種類型。”

裴修：“……”

看來得考慮把吳師兄調離北都了。

晏長風覺車廂里溫度驟降，了裴大人那張讓醋泡得酸了吧唧的臉，笑道：“別那麼小氣嘛，欣賞又不代表喜歡，你難道還沒遇上過別的什麼欣賞的子嗎？”

“沒有。”裴修抓住的手，鄭重道，“我只欣賞你。”

雖然這話晏長風很聽，但至今都認為裴二眼神兒不大好，放著全天下那麼多溫良賢淑的子不欣賞，偏要不開眼欣賞。

撲在二公子的懷里，仰頭親他抿的角，“那我只喜歡你。”

裴修垂眸看，溢出心口的笑意就快要撐破角。他當然知道二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就是忍不住吃味。

人總歸是貪心的，得到的回應之前想的是，只要不推開就好，得到了就想要的所有，從心到，甚至眼睛里也只能有他。

“哦。”裴修強行住角，假裝不吃這一套，“你好敷衍二姑娘。”

有嗎？

晏長風又近幾分，胳膊摟住他的脖子，將人圈在咫尺之間，用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鄭重去吻他。

二姑娘雖然不解那種很委婉的風，但調戲人的本事很擅長，不知道是不是在青樓里熏陶的，總能最直白地中人里最原始的。

裴修自食惡果，很快被撥得心猿意馬，偏偏還在外面，他不好太放肆。

他輕輕推開，晏長風以為人還沒哄好，又湊上去，用舌尖兒挑開他的隙，勾著他的舌尖興風作浪。

便是柳下惠也不住這樣的挑逗，裴修渾繃，勾著的后背近自己，只恨不能把人進骨中。

他反客為主，將抱到上坐，咬住的舌急促地糾纏。車廂里的溫度驟升，活像掛了七八個太，熱得人心焦氣躁，無宣泄。

焦熱難耐之時，依舊不知道自己沒眼的葛飛忽然喊了一嗓：“爺，到家了！”

猶如驚雷迎頭劈下，瓢潑大雨兜頭澆面，裴二公子那快要把自己焚灰的熱火瞬間熄滅，滅得煙都不剩。

他松開媳婦兒，用手了臉，滄桑地想：還是把八角調回來吧，這孩子雖然經常自作主張，但好歹有眼，再讓葛飛伺候幾天，他可能就徹底萎了。

葛飛自覺很周到地幫閣主跟夫人掀開車門簾，不料迎接他的又是咻咻兩記眼刀，頓時一頭霧水。他又踩了閣主哪塊雷了？

哎呀，要麼說伴君如伴虎，甭管伴誰，近伺候的活都不是人干的，如此可見，小八角這孩子屬實萬里挑一，讓人敬佩。

翌日，裴鈺自盡跟秦惠容小產的消息傳了國公府。

趙氏當場暈厥，裴延慶只半日就白了一半發。他了解長子一向心高氣傲，能咬舌自盡，必定是心灰意冷，這樣的結果，比上斷頭臺還他難以接。

又過了幾日，裴鈺因傷勢嚴重不治，死在了白夜司大牢。

雖說裴鈺已經判了秋后問斬，但提前死在大牢，未免人以為白夜司刑訊嚴苛，白夜司聽命于圣上，那就代表圣上暴戾。

當然了，圣上確實有心讓裴鈺快些咽氣，如此才好盡快給老大免罪，否則白夜司無論如何不會讓裴鈺輕易死了。

但對外他得仁慈些，于是他特意發了道旨，說明裴鈺乃畏罪自殺，他已讓太醫盡力救治，無奈沒能救下，對此深表惋惜，并對宋國公以示問。

除此之外，他還免了秦惠容的死罪，改為終監，移刑部大牢看管，并允許家人探。

圣上自以為是恩惠，殊不知這對宋國公府而言是莫大的惡心，兒子被那人坑這樣，如今兒子死了，倒是還著氣兒，擱誰誰不膈應？

但膈應也得忍著，誰這是“圣恩”。

而對于秦惠容而言，這是比秋后問斬還要長久幾世的折磨，一個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人死不，世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懲罰了。

六月二十八，諸事皆宜，是個吉日。

姚文琪跟裴安大婚，裴鈺出殯，秦惠容換牢房，都趕在了這日。

換牢房挑不挑日子不知道，反正紅白事是要挑的。姚二老爺生意人，講究個氣運，最是迷信日子，特意找大師傅依著兒婿的運道算了吉日。

國公府里趙氏也迷信這個，兒子咬舌自盡，必生怨氣，唯恐他化作厲鬼不能好好投胎，拖著病爬山給兒子求了符，又請護國寺的大師算了出殯的日子，出殯當日還要沿途誦經超度。

兩邊都沒錯，但在一起就了孽。

死了的人等不得，趙氏的意思是如果親家不能接府上先白事后紅事，就另則吉日再行大婚。可姚二老爺千挑萬選出來的日子——據說兩年之沒有再比這日還好的日子了——自然也不樂意更換。

且婚事籌備比白事復雜得多，親戚朋友各路權貴的帖子都下了，宴席也都備好了，宮里貴人們還都賜了吉，豈是說取消就取消的？

“要改日子也是裴家改！”姚啟政發了怒，“死了個給祖上抹黑的兒子有什麼臉大張旗鼓地辦喪事，提前一日發葬了便是，就算他提前一日我都嫌晦氣，不過是看在文琪的面子上罷了！”

余氏也老大不樂意，“依著我，便是過兩年再親也好過將就這吉日，橫豎我們文琪還小，等得起，非在一塊辦，倒顯得咱們上趕著似的。”

若依著姚啟政，本就不該跟裴家結親，要不是裴安那小王八蛋了他的把柄威脅他，他便是眼睛擱在腳底下也看不上裴家。

可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定都定了，橫豎是不能改了。

“既然他們府上要辦白事，那婚事便在咱們府上辦。”姚啟政打發姚文琪的母去裴家傳達他的意思。

余氏遲疑，“在咱們家辦我倒是樂意的，可終究于理不合吧，別的不說，拜天地高堂要怎麼辦，讓親家兩口子過來？裴家那邊恐怕不能答應。”

姚啟政哼了一聲，“他們憑什麼不答應？他們裴家一天紅白兩事撞在一起，難道就有臉了？那是他們家娶媳婦兒，他們要是只看重嫡子不在乎庶子，那就裴安贅，我們還沒嫌棄他們庶子呢，他們怠慢給誰看呢？”

裴家這邊得了話，亦是不答應。

趙氏直搖頭，“這卻是極為不妥的，若在侯府婚，知道的是為了避開白事，不知道的還當我們家裴安贅呢，不不，別的事我能依著親家，這事卻是不行。”

“國公夫人倒也不必依著舊理兒一口拒絕了。”姚文琪的母是個能說會道的，笑臉相對，跟趙氏掰扯道理，“既然事趕事湊了不巧，咱們就得事急從權不是？我看了當日府上的安排，白事紅事的吉時只差了不到半個時辰，那一進一出要花時間不說，您這滿府的布置也來不及更換，還有往來賓客，大部分都是紅白事一塊兒參加的，您讓人家穿戴什麼好呢？橫不能吉慶裳外面套一件素，中途再了吧，這像什麼樣子您說是吧？”

趙氏當然也知道不妥，可在心里沒有人比裴鈺重要，若是非要取舍，還是要舍裴安。

但老夫人許氏跟意見相左。昨日許氏便了裴延慶去商議此事，“固然裴鈺的喪事要，但終究是活著的更重要，娶媳婦兒回來是要過日子的，若是從一開始就結了這樣怨，那日后還能有好？那鈺兒就是因為媳婦兒沒娶好，得了這樣親者痛的結局，如今再跟姚家起了矛盾，日后磕磕絆絆的必定不了，這些矛盾平常不痛不，出了事就是大相干！”

“母親所慮極是。”裴延慶比起趙氏，還是有理智有大局觀的，“若非事這樣不湊巧，他母親也不想與姚家結這個怨，可您也知道，鈺兒他娘先后懷了四胎，就保下這麼一個，眼珠子似的寶貝著，如今去了，怎能隨意發了喪？我也不是沒勸過，一說就哭個沒完，要麼就要死要活，實在是沒辦法。”

許氏雖看不慣趙氏，但這種時候也不好說如何，到底是做母親的，能理解的心。

“既然不能妥協白事，別的事就得讓步，人家姚家提什麼要求都得應了。”

裴延慶也是這樣想，因此姚文琪的母跟趙氏協商無果時，他便出來發了話，“我看就依了親家，別的不說，來府上的賓客都是非富即貴，沒有讓人家將就咱們的道理。”

母：“哎！國公爺這話在理兒！那我這就回去回了我家老爺了。”

“可是……”趙氏還是覺得不妥。

可裴延慶不給再反駁的機會，親自送母出門，“務必代我跟親家賠個不是，也請親家諒些。”

“理解理解！”母道，“做母親的心咱們都是理解的，我們老爺跟夫人也請國公夫人務必保重子才好。”

母一走，趙氏就開始抹眼淚，“我還保重什麼子，橫豎是沒個妥當了，娶媳婦兒在方家里辦喜事，這話傳出去咱們國公府的臉往哪擱？等親事辦完了，他們小兩口是回來還是不回來？”

“那你想如何！”裴延慶被哭得心煩，“紅白事撞一塊就好看了？你不能什麼好事都占盡了吧？”

趙氏是有顧慮的，在姚家辦喜事，嫁妝就不能抬到國公府里，將來把小兩口接回來是好說，嫁妝怎麼說？總不能再人家大箱小箱的抬回來，禮數不和不說，吃相也不好看。

一邊是兒子，一邊是錢，都不好舍。

于是趙氏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隨后打發王嬤嬤去侯府，跟姚二老爺商議，如果裴鈺不在府里發喪，是不是就可以還婚事在國公府辦。

王嬤嬤聽了趙氏的主意，沒第一時間去侯府，而是繞道去了趟廚房，把趙氏的意思傳達給劉嬤嬤，讓劉嬤嬤給二轉述一下。

劉嬤嬤沒敢耽誤，當即端了碗百合粥去二房，將趙氏的意思傳達給晏長風：“姑娘，您猜怎麼著，國公夫人想讓大公子在南郊別院發喪！知道您不好說話，沒先告訴您，先打發王嬤嬤去侯府跟二老爺商議，要是二老爺覺得妥當，您到時候沒同意，這豈不是間接得罪了二老爺二夫人，還有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