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聽完樂了,趙氏不愧是搞死了國公爺好幾個兒外加不知道多小妾的人,興風作浪的本事實在人嘆為觀止。
裴家的祖墳在南郊,確實離南郊別院近一些,如果裴鈺發喪不在國公府,那就與紅事不沖撞,可謂兩全其。
二舅舅自然也希能兩全其。當然了,二舅舅多半不會要求如何,可如果不同意,心里總要結了疙瘩。
“我知道了劉嬤嬤,辛苦你跑一趟。”
晏長風什麼也沒說,只打發如蘭送劉嬤嬤出去,再如蘭從私帳上支二十兩銀子給劉嬤嬤添茶。待如蘭回來了,又讓另支五十兩,私下里賞給王嬤嬤。
如蘭遲疑,“您往日也就給十兩二十兩的,這回給五十兩會不會太多了點?”
“要看如何衡量。”晏長風說,“這回對王嬤嬤來說,算是背叛主子了,國公夫人再不好,也是信任的主子,若非國公夫人這回辦的事實在不是人事,是不會告訴我的,但告訴了我心里必定也愧疚,愧疚是什麼?愧疚就是拉扯,誰多拉一把,的心就往哪邊移,我聽聞王嬤嬤的小兒子最近生了病,正是用錢的時候,你給的時候,只說給孩子瞧病的話,別的不要提。”
如蘭懂了,“我知道了姑娘,那世子發葬一事怎麼說?”
“只當不知道便是。”晏長風還不至于因為這事為難,“一來王嬤嬤冒險告訴我,我不能難做,二來這事國公夫人不占理,且比起我得罪二舅舅他們,更不希文琪跟老四在侯府親,要著急也是,不是我。”
如蘭似懂非懂,“哦,那您最終是想要什麼結果呢?”
“那得看國公夫人作到什麼份上。”晏長風笑了笑,“橫豎是會自食惡果的。”
如所想,姚啟政跟余氏都覺得讓裴鈺在別辦喪事更妥當。但如果是在南郊別院,他們就又遲疑了。
“這如何使得?”余氏一口否決,“辦白事豈能用人家的宅子?那長風丫頭也不能同意吧?”
“這也是沒了法子,婚事在貴府辦終究不大合適,我們夫人才想了這麼個折中的法子。”王嬤嬤不好明說趙氏本沒支會二,只說,“二最是寬容大量的。”
余氏跟姚啟政對看一眼,就知道長風丫頭還不知道這事。
但不得不說,國公夫人這個提議是好的,如果長風丫頭能答應,那是再好不過。
“寬容大量也不是這麼個寬容法。”余氏擺明了態度,“你只管回了國公夫人,說我們不好做這個主,與其去為難長風丫頭,我們寧可虧了禮數,讓我家文琪在娘家出閣。”
王嬤嬤也不多說,“我這就回去請示。”
王嬤嬤走后,余氏跟姚啟政說:“這國公夫人做事怪不講究的,自己不敢跟長風丫頭說,倒讓咱們來做這得罪人的事,倘若咱們同意了,長風丫頭要如何想?”
姚啟政不屑地冷哼,“便是長風同意了,你也不必著急答應。”
“這我醒的。”余氏道,“裴家那長子長媳往日沒迫害長風丫頭,母親那里也是不能同意的,咱們怎好輕易同意了。”
王嬤嬤這廂回了趙氏,將姚二老爺跟夫人的態度轉述:“姚二夫人說了,白事在人家宅子辦使不得,與其為難二,他們寧可讓姑娘在娘家出閣。”
趙氏咂了一下這話,冷笑,“裝什麼呢,明明心里是樂意的,姚家這二夫人平日里最是會做面子功夫的,偏本事大,做得人看不出來,不知道的就以為是頂好的。”
王嬤嬤心里也是這樣想,但覺得不能就說姚家二房不好,畢竟有些人只是裝個表面,實際的好是不給人家的。姚家二房既然能裝得天無,那必定也舍了好,就算是積德積善,只能說人家為人事的段位比較高罷了。
“你這就去二房。”趙氏吩咐,“只管說已經去過了姚家二房,姚二老爺跟夫人不好替二做主,讓你回來請示。”
這一句請示,就表明了姚家二房有這意思,只是不好明著承認。
晏長風聽了王嬤嬤的轉述,一點也不意外,同樣一件事,大家只會做有利于自己的決定,區別只是有的人做得好看點,有的人做得難看點罷了。
“有勞王嬤嬤來回跑了。”晏長風直言道,“恕我不能同意,南郊別院是我母親的宅子,歷來最是講究忌諱,怕不能同意讓不相干的人在宅子里辦白事。”
王嬤嬤不意外二會拒絕,只是沒想到這樣直白,不曉得姚二老爺那邊會不會往心里去,“我知道了二。”
晏長風如蘭送王嬤嬤出去。如蘭替王嬤嬤掀門簾子,“嬤嬤仔細臺階。”
王嬤嬤笑著答應,“哎哎,我老胳膊老的倒還利索,如蘭丫頭快進屋吧,外頭日頭毒,仔細曬黑了。”
如蘭送到廊下,將事先準備好的五十兩銀票塞給,“聽聞家里小五子生病,是我家姑娘的一點心意,您別嫌。”
王嬤嬤一愣,又隔著門簾看了眼屋里,心里緩緩涌上了一熱流。
通常會做人的主子,邊的下人有個頭疼腦熱的,或者家里有點什麼事的,都會給些銀錢以示恩惠。趙氏原先沒出閣的時候倒還偶爾給些,自出閣之后就沒有這樣的恩惠了。
當然,給錢只是一種手段,更多的是看主子有沒有心,趙氏不單銀錢上怠慢,其它一些小事小上也差著意思。
只說王嬤嬤家里的小兒子生病這事,王嬤嬤誰也沒說,因為知道說了只會招夫人不快。趙氏那個人,因為手里沒錢,所以不聽誰家有事這樣的話,甭管是邊的下人還是親戚權貴,但凡有事就得出錢,最好什麼也不知道。
知道了,私下里必定要編排人家事多,親戚權貴也就罷了,發發牢也不能怎麼樣,邊的下人就屬于給自己招不待見了。
王嬤嬤只是回稟了老夫人,從賬上提前支了兩個月的月錢,并沒有說是因為什麼。誰也沒想到二這樣有心,居然就知道了。
今日這事提前告訴了二,無疑擔著干系,倘若二提前有什麼作,夫人必定能猜到是了口風,還不定怎麼置。心里不是沒有遲疑,但看二這樣有心,便不后悔了。
人心是一點點暖的,也是一點點冷的,想要人忠誠,卻又不舍得付出真心,便就不能怪人家與離心。
王嬤嬤在廊下謝了恩,揣著銀票離了二房,尋了個無人的角落拿出來一看,驚得瞠目。
趙氏因為沒錢,給他們這些下人的月錢非常,像這個邊一等一的嬤嬤,月錢不過才一吊。現如今銀貴錢賤,一千兩百文才能兌換一兩銀子,一個月不到一兩銀子,得五年多才能賺夠五十兩!
王嬤嬤默默收起銀票,心里想,怪道如今府里的下人們都念二的好,銀錢上這樣大方,還有心,誰不愿意跟這樣的主子呢?
于是跟趙氏回話的時候,就替二把話委婉了些:“那南郊別院的宅子是侯府姑的,姑八字輕,忌諱白事,如此咱們倒是不好強求了,萬一姑子有個不適,大長公主那里不定怎麼怪罪呢。”
趙氏雖然覺得老二媳婦有推托之嫌,但這樣的干系確實不好擔。有些煩躁,“好容易才有個折中的法子,又黃了,你再去趟侯府,告訴姚家二房,只說老二媳婦不同意。”
王嬤嬤心里嘆氣,夫人怎麼就學不會廣結善緣呢?平日里針對家里的姨娘庶子就罷了,有份誰也不能把怎麼樣,非要去得罪不好惹的主,也怪不得落得如今的下場。
“夫人,我看不如,就讓世子在咱們北郊的莊子里出殯吧,我這樣白跑一趟侯府,您什麼好也落不下,圖什麼呢?”
趙氏:“你說圖什麼!我不落好,晏長風也別想落好!我鈺兒已經慘死了,子孫一個也沒留下,沒去陪葬已經不錯!”
王嬤嬤便不再勸。趙氏想了想又道:“去北郊的莊子不是不行,只是太遠了,我跟公爺不能趕回來,還是要人家挑了禮,但你后面也只管提一句,顯得咱們盡了心,他們如果有同意的意思,你再提出延后拜堂,如果他們覺得遠,你就問問姚家二房在南郊附近有沒有宅子,為了自家姑娘,他們總該舍得。”
王嬤嬤心說這算珠子都撥人家臉上了,別說姚二老爺這樣的生意人,就是一般人也不能平白吃這樣的虧。
但吃了一回沒趣兒就不會再勸,只管依著趙氏的吩咐去侯府回話。
“二老爺,二夫人,我們夫人我過來說一聲,我們二不同意。”
余氏跟姚啟政心說:國公夫人做人當真不講究,且不說長風丫頭是怎麼回絕的,趙氏作為婆母,在中間傳這樣明顯引戰的話多不合適啊,瞎子也看出不安好心,想把他們二房當槍使!
別說他們當舅舅舅母的跟外甥沒矛盾,便是有,又豈能讓外人挑撥離間利用了去?
“那便罷了。”姚啟政拍板定案,“還是在我們府上婚吧。”
王嬤嬤依著趙氏的吩咐說:“國公府在北郊倒是有個宅子,我們夫人說,實在不去那邊也行。”
姚啟政是什麼人,一輩子不吃虧的生意人,一開口他就知道趙氏打了什麼主意。
要是沒有今日這一出,他興許能配合著聽一聽,現在他不高興搭理,直接打斷:“北郊距離南郊那麼遠,分明趕不回來,你們夫人要是沒有誠意就不要假客氣了,送客。”
王嬤嬤就知道是這麼個結果,還能說什麼呢,白替夫人吃一頓逐客令罷了。
一走,姚啟政就冷了臉,“也怨不得能教出那麼蠢的兒子來,日后再來求你照顧生意,你甭搭理,還有,文琪的嫁妝不要抬去國公府,遲早讓那婆母搜刮了去。”
余氏點了點頭,心越發不好,這婚事本就不看好,臨親了還又鬧了這麼一出,這是注定了日后不安生了。
第二日便是吉日。天不亮,晏長風跟裴修就去了侯府。
他們一早離開,是為了避開裴鈺的白事。按說面上應該裝一裝,起碼去上炷香,不能別人拿了錯去。
但晏長風心里過不去,覺得沒去裴鈺的臉上踩兩腳就已經是顧及府上的面了。
裴修自然是跟著媳婦兒走,盡管他還不知道媳婦兒對裴鈺這滔天的恨意打哪里來。
那邊趙氏聽聞老二跟媳婦兒一聲不吭就走了,氣得當著老夫人的面破口大罵:“狼心狗肺的一對兒東西!好歹是自家親大哥,便是往日對他們有些怠慢,如今人都去了,竟是做做樣子也不肯!”
許氏今日看在死了的孫子的面子上,沒稀得噴,只在忍無可忍的時候說了句:“霽清他們如果來了,你可能也是不高興看見的。”
這話兌得趙氏沒了話說,確實不高興看到他們,鈺兒有今日有他們二房的一份功勞,何況鈺兒斷后是晏長風一手造的,他們今日來了,也注定要挨罵。
晏長風跟裴修避開了國公府的司,卻撞在了外祖母的氣頭上。
昨日宮里傳了信兒出來,下月容貴妃生辰,圣上要放大皇子出來參加壽宴。
這無疑是釋放出,大皇子要重獲自由的信號來。
太子剛剛被足,圣上就放了大皇子,擱誰心里都得懷疑圣上要易儲。
直到此時,大長公主才回過味來,太原府一行或許是個早就設計好的局。
那地界商勾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固然此次因為收糧,太原府是撞在了槍口上,但一切也不該這樣“順利”。
從吳村礦山被查,到秦律落網,再到太原府場天翻地覆,好似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目的明確地掀了起來。
這只手,到底是從哪里出來的?
就在百思不解的時候,裴修跟晏長風到了。大長公主看著一貫氣定神閑的外孫婿,若有所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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