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君澤頓了一下，而后用力把顧玉推開，蓋頭也拽了下來。

他恨恨地看著險些從床上摔下去的顧玉，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唯有起伏的口，昭示著他的憤怒。

這點兒的小伎倆，就妄想哄好他嗎？

顧玉著床沿，子用力撐著，才勉強沒有掉下去，坐穩之后，也沉默下來，

房間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并不平穩的呼吸聲織著。

“對不起。”

平靜的聲音宛如一聲驚雷，讓景君澤心尖微了一下。

這人也會說對不起?

真是新鮮。

景君澤依然冷著臉：“對不起，下次還犯，是不是？”

顧玉連忙道：“不是！”

景君澤撇過頭，輕嗤一聲，顯然不信。

顧玉的聲音在夜中稍顯喪氣：“我當時只是一時急，口而出的話，沒有考慮太多。”

景君澤頗為諷刺道：“只怕你早有此心，才能抓住時機一吐為快。”

顧玉雙手下意識握：“我承認，我的確不想當太子妃。”

果然如此，猜到是一回事，聽顧玉親口承認又是一回事，景君澤的臉愈發難看，他自嘲道：“我就知道。”

顧玉不著痕跡地往景君澤邊靠了靠，低聲道：“我該早點跟你說的，但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尤其看著你期待的樣子。”

景君澤往旁邊也挪了挪，怪氣道：“你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所以就在朝堂上直接通知我了。”

顧玉湊近他，拉著的袖子道：“汪史剛好指出來了，所有人都聽見了，我不做出回應，沒辦法安旁人的心。尤其是丁孝吉他們，我若是都依附了皇權，他們這些寒門的境就更尷尬了。”

“帝出高貴，不懂民間疾苦，高坐廟堂，難下田野。對寒門的態度雖不冷漠，可也并不親近，丁孝吉等寒門只有依靠我。”

“張蓉等隨侍，在帝邊多年，不尷不尬，不上不下，差一步就能朝了，我該是帶們朝為之人。顧丞相能夠著裝堂堂正正站在群臣中間，可太子妃總要遭人非議的。”

顧玉把話掰開了，碎了說給他聽。

有這般細心解釋的時候，因為跟景君澤心有靈犀，默契十足，往往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心意。

但這一次，顧玉斷了景君澤長久以來的期盼，令他執迷于挫而不悟，看不清顧玉為，世人給扣上的條條框框。

其實景君澤早在太后那里就已經明白了。

就像太后說的，顧玉現在的境跟他爹當年的境是一樣的。

如果他娘沒有后退一步，他爹就會了男皇后，套上“外戚”之名后，別說以平南將軍的份帶兵征戰了，就是朝堂上的事，朝臣都不會輕易讓他參與。

他爹是君家長子，從小被寄予厚，豈會愿意離開疆場，離開他的手足兄弟，為了當男皇后，就被困于后宮。

只不過他爹選擇在他娘要爭奪龍椅時，拉住了，讓依然是長公主，自己依然是平南將軍。

顧玉卻是全了他娘，也全了他。

如今顧玉堅持要當丞相，而非太子妃，亦是不愿讓相權依附皇權，不愿讓自己被套上“外戚”之名，在朝堂上用權到制約。

想明白歸想明白，但心里的火氣還是下不去，景君澤用力把袖子扯出來：“你連丁孝吉和張蓉都考慮到了，就是沒考慮我！”

顧玉見他生氣歸生氣，總歸是聽進去了，便松了口氣，繼續道：“你得封太子那天，是我帶著群臣一起跪你的。”

景君澤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呼吸不由一滯。

他知道顧玉是怎樣一個驕傲之人，三司會審時被衙役用水火在地上，都過了許久才過這個坎兒。

他們明明相，卻要顧玉跪在他面前，對他俯首稱臣，顧玉面上不顯，心底一定難至極。

這也是景君澤患得患失的原因，他害怕長此以往，顧玉會與他生出嫌隙。

景君澤蒼白地替自己辯解道：“可是我晚上也給你跪回來了。”

顧玉趁他心緒不寧，開始手腳，上了他的臉：“如果我們之間的平等是你施舍給我的，那我并可不要。”

景君澤反應十分強烈：“這不是施舍！”

顧玉捧著他的臉，落下一吻：“這就是施舍！”

吻得很輕，但語氣十分堅定。

“是你作為太子，以后作為圣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對你俯首稱臣，最后在房間自欺欺人的施舍。”

“我可以以丞相之名對你下跪，對你俯首稱臣，因為那是我作為臣子的職責。”

“但是我不能以太子妃、未來皇后之名對你下跪，對你俯首稱臣，因為在上面，我們是平等的。”

“太子妃，亦或者皇后之位都是虛的，表面鮮亮麗，不過是個尊崇的空殼子，是用來裝點他們夫君邊的花卉。”

“只有手中的權利才是實打實的。再說了，我要丞相之權，是抱著為天下計的目的，出發點跟你，跟帝都是一樣的，都是希大禹更好。”

“而不是說我為了跟你和帝對抗，才抓著權利不放手。我只是不希我在行使相權的時候，被套上外戚干政的桎梏。也不希我在做一件事的時候，需要看你和帝的臉行事。”

見景君澤不說話，顧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拉起景君澤耷的角，難得溫聲細語道：“你看，你還沒當圣上呢，就對我擺臉了。”

景君澤被顧玉弄得皮笑不笑，便開的手。

顧玉不管不顧，再次手拉上：“萬一以后你移別，要娶妃納妾，我是丞相還能以‘不可沉迷’的名義，假公濟私阻攔你一二。”

“可我若是太子妃，一味阻攔你會被冠上善妒不賢的惡名。還不是只有獨守空閨，流著淚笑著看你跟別的人恩恩的份？”

景君澤心里的氣已經消下去大半，當即道：“我不會！”

顧玉道：“以后的事誰說得準呢？”

景君澤不滿道：“你不信我？”

顧玉學著景君澤哄的樣子，去他的耳朵：“我當然相信你。所以才有底氣一味往前走，因為我相信只有我一回頭，就一定能看見你。”

景君澤道：“你一味往前走，卻不顧我的。”

顧玉與他額頭相抵：“我一味往前走，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離你更近。”

“這里是講究緣的時代，我無法越皇室脈的鴻，唯有在其他地方彌補這種不平等。”

“還有那些寒門，皆因緣被拒之廟堂門外，我得從泥沼里拉他們一把。”

“那些備迫的子，因為別被困于閨閣后院，我得替們開個門。”

最后，顧玉認真道：“君澤，我可以為你付出我的一切，唯獨不能為你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