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楊培說呢,這宮中也確實缺了點鮮活氣兒，尤其是小皇子們的歡聲笑語，每日都是干的過日子，也確實無趣了點。

在他想的功夫,里邊又談了幾句,最后彭范兩位太傅從里邊出來,攜手走了。

楊培端正子,不敢再胡思想,微微弓了弓，朝里邊輕輕喚了聲兒：“陛下？”

過了一時片刻,聞衍從里邊出來，盡直從楊培邊走過,楊培只看見一片玄擺，連忙跟了上去。聞衍坐在案前，手中拿著奏折，但眼中卻微微有些出神。

讀書做事最忌的就是不夠專心認真，聞衍隨手放下奏折，端著茶水喝了兩口,目移到一本冊子上頭，楊培立時解釋起來：“這是黃門那邊從務里登記的。”

聞衍很快想了起來,是務的那條暗道上鉤了。他來了幾分興致，把黃門準備好的冊子打開,隨手翻了翻。

上邊記載的多半都是些蒜皮的小事兒,宮妃宮們托他們往外采的胭脂水,點心之類的，也不時會幫著送些信件，他百無聊奈的翻了幾頁,對這些雜事并無興趣，正要合上，直到一行數額巨大的數額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點了點：“三青釉四萬兩，這是哪宮的？”

楊培往前看了看，小聲回道：“是甘泉宮。”

甘泉宮賢妃。

聞衍臉微變，三青釉就是三種彩的瓷，許多，但青釉便是泛出一點青綠，便是青釉，燒制極為不易，賢妃為宮妃，有資格用青釉，但每年也都是有定數的。超過定數想要，需要各宮自己掏錢。

董家為文臣，哪有一出手就是上萬的銀子給賢妃購買青釉。

聞衍又往后翻了翻，找到另外兩筆大額銀兩的購買，而最后仍舊流到了甘泉宮中。造冊被摔在了書案上，楊培跪伏在地，上邊十分不悅的聲音傳下來：“去查。”

“擺架，去永壽宮。”

陛下久不駕臨后宮，如今一踏后宮，便有娘娘們聞風而，花枝招展的候著，卻見輦頭也不回的去了永壽宮里。

鐘云輝給鐘萃回了封家書，他先謝過了，又細細寫了侯府的事。四姑鐘明蘭留在了京中，趙大人已經被調回了京里，鐘云輝還與說了許多關于秦姨娘和庶妹鐘雪的事，鐘云輝每日在書院里讀書，這些都是聽生母余姨娘說的。

秦姨娘如今很得侯爺看重，大夫人穆氏都會給幾分薄面，出外宴會也會帶上鐘雪，往秦姨娘的院子里賞了不。鐘萃進宮后，侯府便在給三姑娘鐘蓉和四姑娘鐘琳相看人家了。侯府一切安好，請放心。鐘云輝謹小慎微，除了家書，并未多添任何語句。

鐘萃看完信，小心的把信收好放進柜子里。

聞衍從永壽宮出來，一手撐著額，正閉目養神，前邊輦停了停，聞衍睜眼，楊培上前：“陛下，賢妃娘娘在前邊。”

輦從甘泉宮過，賢妃得知陛下經過，特意帶著宮人出來同他見禮。楊培話落，就見賢妃上前兩步，在些微燈火下，賢妃著薄紗，頭帶金釵玉冠，聘婷的立在甘泉宮階下，火打在臉上，格外和的與他見禮。

聞衍定定的看著人，良久才緩緩開口：“是賢妃啊。”

他往賢妃后看了看，甘泉宮門前簡單質樸，彰顯宮中主人的品高潔，不若淑妃那邊，在殿門便弄得明艷張揚，聞衍眸中閃，下了輦，親自扶起賢妃：“賢妃打理后宮事務多有辛苦，不必多禮。”

賢妃十分懂規矩：“禮不可廢。”主開了口：“陛下久未踏后宮，不如喝杯茶，讓臣妾給陛下說說姐妹們的趣事。”

賢妃如同從前一般，不爭不搶，溫逗趣兒，端莊大方，像講故事一般，聞衍從前累極便會過來坐坐，聽說說話。

這次原本按聞衍的脾，在撞破務那條暗路子時便會當即發落，由賢妃理，涉及到的宮妃婢們由淑妃懲的，二人掌管公務多年，深得聞衍信任，卻在聽到綴霞宮鐘氏那封信后突然改變了主意。

在賢妃的期盼下，聞衍輕輕頷首。賢妃頓時大喜：“陛下請。”

甘泉宮聞衍來過不知多次，但前朝事務繁多，他并未久坐，對甘泉宮的一應并不悉，如今他仔細觀察，才發現甘泉宮的不同來。

聞衍從前只覺得甘泉宮在賢妃的布置下簡單大方，十分素雅，十分契合他所想的儉以養德的觀念，與玉芙宮不同，淑妃喜喧囂富貴，殿中富貴堂堂，金銀玉盡有，十分奢靡，反觀賢妃就不同了，殿中見那等金銀玉的擺件，都是秀雅的屏風、玉瓶兒、書籍等，通詩書氣派。

賢妃迎著他進了殿中，親自替他斟了茶水，月白的茶壺小巧致，在一旁的架子上還擺著另外兩個的小壺，聞衍飲了茶水，眼中幽暗：“賢妃這里倒是雅致。”

賢妃微微一笑：“陛下也知我不那些金銀玉石，唯有尋一些素雅的擺件裝扮裝扮了。這些雖是素凈了些，但臣妾卻是極喜歡的。”

自然是喜歡的。這幾個壺便是數萬倆銀子，那他進殿后看到的那些“雅件”又該值多？

聞衍從前覺得淑妃行事太過奢靡無度，賢妃才是真正高潔出塵，不在意這些外之，可現在看來，這幾個小壺便是數萬倆銀子制，那這殿中其他的“高雅”擺件又怎會低于飲茶賞玩的壺？賢妃殿中的擺件清幽素凈，但細細想來，這每一件卻都是用無數的金銀財寶才堆砌而，再回頭看淑妃宮殿的富貴堂堂，與賢妃這用金銀鋪就的“高雅”，只怕那些富麗堂皇的金銀財寶都比不上賢妃這宮中一個“高雅”的擺件。

而賢妃用“高雅”做由頭，到的又何止千金萬金，什麼“高雅出塵”都是假的，不過是打著高雅的名頭為自己的私利擋一塊遮布罷了，賢妃掌管宮中采買，務的每一筆開銷都經手，難道還不知這價值幾何？不過是自私自利的著最好的東西，卻偏偏還要營造好名聲人夸獎罷了。

聞衍只在心里一估算，賢妃宮中所用之擺件的價目便有了數，數額之龐大，令他幾乎無法直視面前這個溫小意的人，以董家的家可養不起賢妃這樣奢豪的生活，賢妃的富貴又是從哪里來的？聞衍想到黃門造冊上記載的那些蒜皮的小事，宮中的嬪妃大多花銀子托他們從宮外帶東西進宮，胭脂水，糕點，甚至布匹料。

宮妃除了有月銀，每日的吃穿用度都由務分發，以宮中的貴人們的份，送到們手上的自然是最好的東西，又何必舍近求遠的花銀子請務從宮外帶進來？原本應該分發給們的東西呢？聞衍只想到了一個可能，克扣。

們的用度被克扣了，是以只能花自己的銀子找路子帶東西進宮，而那些省下來的東西又到了哪里去呢？聞衍朝賢妃上看去，賢妃笑容溫婉，端莊大方，如同從前講著宮中的趣事，說到高興的時候，皓腕上的手上出幾個鑲嵌著珠寶的金鐲上。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素來有高雅出塵之稱的賢妃娘娘，一的打扮昂貴致，在鐲子、首飾上都鑲著各種珠寶，只樣貌端莊，一裳穿得素雅，卻是不顯。

省下來的東西都供養到了一個人上去了。

用后宮嬪妃省下來的銀兩盡數養一個人，自然可以維持表面的出塵高雅，質樸簡潔，著名聲贊譽，聞衍一想到他竟然如此信任過這樣一個表里不一，滿口謊言的婦人，心里便忍不住生出一惡心來。前朝有貪污吏，聞衍用“蛀蟲”來形容，不料在他的后宮也臥著一條“國之蛀蟲”。

賢妃隨意挑了兩個宮里的趣事，見他沒反應，忍不住往前湊了湊：“陛下。”想著董家傳來的信兒，賢妃端莊的臉龐升起一片緋紅，正要到聞衍的手臂，他眸一利，抬手移開，聞衍起了，沉聲道：“前朝事忙，時候不早了，賢妃也早些安歇吧。”

不等賢妃反應，聞衍便大步離去。

楊培弓等在殿外，見他出來，忙上前候著，“回宮。”

鐘萃昨日夜里睡得早，的翌日起床后才聽說了陛下昨晚駕臨甘泉宮，陛下雖時常招年輕的嬪妃前去承明殿說話解悶，但進后宮必定會去賢妃娘娘的甘泉宮坐坐，后宮里都說賢妃娘娘十年如一日的寵。鐘萃覺得，陛下確實十分看重賢妃娘娘。

蕓香幾個只在宮里說說，話里還帶著點酸，他們綴霞宮是宮里皆知最不寵的了。

鐘萃無所謂的笑笑，把自己關在房里抄大字，又過了兩日，鐘萃的百遍大字抄好了。這次鐘萃沒顧全把大字送過去，的增廣已經讀完了，當今的啟蒙書何其珍貴，鐘萃不敢私留，親自送去謝恩。

前朝與后宮不同，后宮里花團錦簇，而前朝三步一兵，手握□□，披輕甲，威嚴肅穆，兵士們上的氣勢如同陛下一般，人而生畏，鐘萃心里跳，抱著匣子，遠遠就見到了承明殿。

承明殿鐘萃不陌生。越是靠近殿中，心上一酸楚彌漫，鐘萃跟著前邊引路宮人，心下有些恍惚，引路宮人把他們帶至偏殿里：“小主稍等，奴才去通報。”

鐘萃強下眼里的酸意，垂著眼，輕輕點了個頭：“多謝。”

宮人轉出去，蕓香拉了拉鐘萃的角：“姑娘。”

鐘萃朝笑笑：“我沒事。”

他們在偏殿等了會，殿里只有宮人來上了茶水便退下了，再聽到腳步聲，卻見一位打扮端莊的嬪妃帶著婢子匆匆從偏殿外走過，鐘萃目定定看著某，看著們走遠，彩云小聲跟介紹：“小主，那是良嬪娘娘。”

“良嬪？”鐘萃目從良嬪上移開，定定看著良嬪后作婢子打扮的宮上。那是上輩子住云影殿時分到宮中的婢子香枝。

鐘萃上被子暴斃于人宮前喝了一碗蓮子羹，那碗甜滋滋的蓮子羹正是香枝親手端來給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