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左右

宋卿源石化,實在不知道應當高興，還是應當掘地三尺，將自己埋進去。

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只猴似的，在跟前一本正經表演了這麼久,又膽心驚,又如履薄冰,又是用左手吃飯,又是吃辣……

但其實,從一早就看穿了。

宋卿源很有些沒面子，低聲道，“那你為什麼試探我？”

許驕笑了笑,瞥過頭去。

“許驕……”他喚。

又像早前一樣，慢慢手扯了扯他的大氅往上,半遮住臉,沒有出聲。

宋卿源再度順手,將自己的大氅拽下來的時候,見許驕眼中都是沒來得及藏起來的笑意，“逗你啊~”

宋卿源愣住。

許驕繼續笑道,“看你竄上竄下,一會兒帶護手,一會兒用左手吃飯，一面只吃辣的，開始的時候,什麼都倒著來，后來怕我起疑心，就喜歡的和不喜歡的穿著……”

宋卿源臉越發綠了起來。

“但是……”許驕頓住。

宋卿源看,“但是什麼？”

許驕看他，“但是我沒想到，你真把那條魚吃了……”

宋卿源：“……”

許驕唏噓，“我看葡萄都夾給你吃了……”

宋卿源沉聲，“好吃的。”

許驕微訝，“……”

宋卿源看，“你還在，做的都是記憶中的味道，我沒吃夠。”

許驕繼續提了大氅向上，慢慢蓋住，自顧嘀咕道，“抱抱龍，你學壞了，會說土味話了……不過，你不說話當白川也好的。”

言罷，許驕再次將大氅蓋過頭頂。

宋卿源無語，也再次把蓋臉上的大氅扯下來，有些惱，“許驕！”

許驕無奈，“宋卿源，你是一到晚上就不讓人睡覺嗎？”

宋卿源僵住，驀地整張臉紅，只是在面下看不出來……

“阿驕，我……”

不知為何，宋卿源窘迫的模樣，似微微到心中，許驕輕聲道，“但是我沒想到，你會通宵達旦，去朔城碼頭拿那本《歷山游記》；也沒想到，你會關在屋子里削木簪給我……”

宋卿源看，再度沉聲，“我只是想替你做些事……微不足道的小事，能讓你高興的事……”

許驕也看他，間輕輕咽了咽，低聲道，“你這個時候才應該親我，因為緒到……”

“……”

宋卿源照做。

他間松開的時候，鼻尖抵上鼻尖，“你知道嗎？這麼和你說話，溫和平靜，上次還是做夢的時候。”

許驕似恍然大悟般，嘆道，“哦，原來……你做夢的時候，都比你清醒的時候正經……”

宋卿源：“……”

許驕輕輕笑了笑，這才不逗他了。方才大氅被他扯開，有些涼，重新蓋到了脖頸，頓時暖和了些。

宋卿源也問道，“柏靳讓你呆三年，你就呆三年？”

許驕看他，“不然呢？回南順詐尸嗎？”

宋卿源：“許驕！”

許驕知道他有些惱了，小心翼翼道，“我也是想當三年和尚，撞三年鐘……等三年后，你都妻妾群了，我再把我娘接來，你也顧不上了……”

宋卿源奈何，“阿驕，你為什麼總覺得我會妻妾群，我就不能好好守著你嗎？”

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麼，在眼中他總要這幅模樣。

自始至終，他是多看了旁人一眼？還是他做了任何一件讓心生誤會的事？

他終日都在眼皮子底下，他折子和朝中之事都看不過來，他但凡有自己的時間，都打發在鹿鳴巷里，他究竟怎麼讓沒有安穩？

許驕卻詫異，“守著我……是什麼意思？”

明明都死了……

宋卿源看，沉聲道，“許驕，你永遠不知道，以為你死的時候，我經歷了什麼……”

聽說被宋云瀾折辱再燒死，聽說被陶和建灌藥灌到意識不清楚，他抱著那燒焦的尸，猶如剜心蝕骨。

宋卿源不愿再想，只低聲道，“你死了，我不會再娶其他人，所以讓宋昭留在京中，所以自己去西關……”

許驕驀地噤聲，眸間輕輕了，很快羽睫連霧。

宋卿源繼續道，“你要是不信，回去看看墓碑，岑士見過，我立的是亡妻許氏。”

許驕攥指尖。

宋卿源深吸一口氣，認真道，“阿驕，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總怕同我在一？我到底做過什麼事，讓你諱莫如深？”

許驕眼中的氤氳包不住前，他指尖再次上他眼角，將眼中朦朧盡。

溫，又帶著暖意。

許驕些許哽咽，“我聽到過……先帝同你說的話……”

宋卿源愣住。

許驕繼續道，“后宮和折了翅膀的金雀，掩藏喜歡和逢場作戲，帝王的心與城府，不能專寵，要后宮和前朝制衡……”

宋卿源微訝。

想起那個時候許驕是在他屋中，他一直以為睡著了，迷迷糊糊沒醒，但其實一直都聽到了，還聽得清清楚楚。

宋卿源語塞。

許驕眼眶微紅，間繼續哽咽著，“我很怕，抱抱龍……我很怕你把我丟在后宮，我很怕你從喜歡到逢場作戲……”

宋卿源垂眸親，打斷了的話。

良久，他才松開雙，“我知曉了。”

許驕攥指尖，他繼續道，“還有嗎？”

支吾，“我怕不在朝中，沒事做……我不想當金雀”

他繼續問，“還有嗎？”

應道，“怕你喜新厭舊。”

宋卿源：“……”

許驕再次扯了大氅遮住鼻子以下，好似更有安全。

宋卿源認真道，“阿驕，因為母后的緣故，我同父皇的關系一直不好，我從小見多了后宮的烏煙瘴氣，從來沒想過后宮要烏煙瘴氣，我在父皇跟前才是逢場作戲。我若當時說話，他讓人從我邊開始查，第一個就會查到你……你是要那個時候就在我殿中做侍妾，還是被父皇的人帶走，讓我見不到你……”

許驕愣住。

宋卿源間微聳，“阿驕，在你看來，在東宮時無憂無慮，歲月靜好，但在我來，做東宮比做天子更難，因為要時時同父皇的博弈，因為但凡不慎，邊的人就會被清除，留不下……我為何會讓胡廣文去鶴城避世？若是父皇知曉我念舊，胡廣文不能用，我又不送他走，父皇不認為他適合再留下，那你覺得他會去哪里？”

許驕鼻尖微紅。

他繼續看，“你子，只知道終日跟著我，有事找大監，你連郭睿的氣焰都不下去，東宮這麼多伴讀是用來做什麼的？父皇會留一個雖然聰明，但卻只會跟著我，只會諸事找大監庇護的人在我側嗎？他要留的是輔臣，能有手段鎮住朝中的人……我若不趕你下馬車，讓你走那麼就回來，你在我邊留不下去……你要我怎麼辦？”

許驕羽睫輕。

宋卿源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阿驕，你真以為皇位這麼容易，沒沾過腥嗎？”

許驕怔住。

宋卿源繼續道，“你覺得父皇是因為救我而沒有救宋云瀾，所以宋云瀾才一直弱多病嗎？”

許驕僵住。

宋卿源看，“宋云瀾為什麼恨我……是因為他清楚，當初讓我們落水的人是父皇，最后救我沒有救他的人也是父皇……”

許驕詫異。

宋卿源繼續看，眸間深邃而黯沉，“阿驕，你真以為我是順利登基的嗎？是所有的腥，我都沒讓你看見……”

許驕眼眶再度紅了。

宋卿源溫聲，“阿驕，并不是父皇是什麼樣子，我就要做什麼樣的君王，我有自己心中清楚的事，也從未被他左右過。日后我們的孩子，也不會我是什麼樣的君王，他也一個模子刻下來……他可能像我的子多，也可能像你的多，還可能同你我二人都不像，但我不希他被任何人左右。”

許驕看著他，忘了移目。

宋卿源低聲道，“我能左右旁人生死，卻左右不了我放心尖上的人生死……你知道我想過最多的是什麼嗎？”

宋卿源沒有移目，聲音里藏了忍，“我想過最多的，是你既然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你不回來多好……那我的阿驕還在……”

許驕闔眸，淚如雨下。

宋卿源指尖再度過眼角，睜眼看他。

他目中已是溫和，“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還呆在這里？因為你會回來，和我會留下，都是同一個原因——怕對方不在原地。”

手攥他前襟，輕輕著。

他擁，“跟在我邊長大的姑娘，自然是養給自己的。”

許驕哽咽，“宋卿源，我是自己的，不是誰的……”

宋卿源笑，“那宋卿源是許驕的好不好？”

許驕：“……”

“抱抱龍，你真的學壞了……”許驕也手攬他。

宋卿源笑道，“是我喜歡死你了。”

許驕：“……”

許驕怔住。

***

宋卿源背下山時問起，“阿驕，柏靳非要留你在蒼月做什麼？”

他才不信柏靳大費周折就為了讓來做郡守。

許驕看著滿天星辰，輕聲嘆道，“他想征服星辰大海……”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萬歲，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