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鞋子做得真是好，你這個年紀，這針線也不過學了幾個月，能做這樣，也真是極難得的了，不過，”

李小暖頓住話，將榻幾上放著的果脯碟子隨手遞給程絮儀，笑盈盈的接著說道：

“這做前，你先跟我商量下就好了，如今倒白費了功夫，老祖宗的脾氣，你也知道，從來不穿外頭孝敬的服鞋子，連隻手帕子，也要是邊的丫頭、嬤嬤們做的，才肯用，你看，連母親都不給做服鞋子，其實母親也是這個脾氣，你問問姨娘，必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做這個，倒讓你白費了這功夫。

程絮儀臉上閃過失，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謝嫂子指點，我倒沒想到這個。”

“這是你一片心意，其實對長輩，只要心裡存著敬，這禮上倒在其次，老祖宗也罷，父親母親也好，誰會跟小輩計較什麼禮不禮的，不過要個孝心罷了，今年老祖宗的生辰，咱們府上要大宴賓客，來得人只怕要多得不行，我也忙不過來，到時候，你得幫著我招待招待各個府裡的小姑娘們，這幾天你早些過來，我讓竹青跟你說說，跟咱們親近的幾家姑娘的年紀、脾氣、格什麼的，你心裡先有個數，到時候就不至於了手腳了。”

程絮儀張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

“嫂子，我……不行!不敢……”

“這有什麼行不行的，都是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家，大家一玩玩笑笑，說說話罷了，你這個主人，也不過就是吩咐丫頭送送茶水、點心，讓著大家吃好、玩好就是了，往後了朋友，彼此走著，也有個玩伴。”

程絮儀眼睛亮晶晶的連連點著頭，

“嫂子，你讓人……多教教我……”

“你放心。”

李小暖笑著拍了拍程絮儀的手，轉頭看著魏嬤嬤，笑著說道：

“嬤嬤倒不如干脆教絮儀給我做幾雙鞋子好了，我是個不挑剔的。”

竹青站在旁邊，抿笑了起來，

“夫人是個不挑剔的，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魏嬤嬤笑著答應著，

“這倒容易，夫人的鞋子，我最知道不過，一看就知道哪一合適，哪一不合適，教著做出來，必是合腳的。”

魏嬤嬤示意著程絮儀，兩人站起來告了退，李小暖也站起，看著程絮儀問道：

“外頭誰跟你過來的？提了燈籠沒有？”

“薔薇，還有小蔓兒，提著燈籠呢。”

“嗯。”

李小暖轉頭看著竹青吩咐道：

“你去兩個穩妥的婆子，送三小姐回去，路上小心著些。”

竹青答應著，讓著程絮儀出去了，李小暖輕輕拉了拉魏嬤嬤，看著程絮儀轉出了垂花門，纔看著魏嬤嬤，低聲說道：

“嬤嬤往後讓學著繡些畫屏什麼的，這做鞋子、服什麼的針線活，倒不必學得如何。”

魏嬤嬤微微怔了下，李小暖笑著解釋道：

“嬤嬤你想，再怎麼著，也是王府小姐，往後嫁的人家，也必是朱門繡戶的人家，哪裡要自己做什麼服鞋子的？再說，又不會讓去給人做姨娘，這針線上，就是講究個意境、見識，往後，你教著繡些山水畫屏，名人法帖字畫什麼的，還有，”

李小暖微微遲疑了下，接著說道：

“嬤嬤，老祖宗脾氣古怪，忌諱多，這個‘庶’字，只怕就是大忌，就是王妃，也不願意見到、聽到這個‘庶’字。”

魏嬤嬤輕輕嘆息著，點了點頭，

“也都是糊塗，這姨娘哪裡是好做的？就做了姨娘，自己苦就苦了，還生什麼孩子，連累得孩子也跟著人不人、鬼不鬼的。”

李小暖失笑起來，推著魏嬤嬤說道：

“嬤嬤這想頭，真是不得了!嬤嬤知道就好，我送嬤嬤回去歇著，這一陣子我忙，也沒顧得上細問，你口悶不悶？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沒有？”

“不用你送，嬤嬤慢慢散著步走回去就是，外頭玉扣還等著我呢，我都好，口也不痛，宋太醫半個月過來診趟脈，趟趟都說極好，你放心。”

魏嬤嬤憐的看著李小暖，

“你自己也要當心，別累著了，雖說年青，也得保養起來……”

“嬤嬤放心，我哪能讓自己累著。”

李小暖挽著魏嬤嬤的胳膊，一路送到垂花門，玉扣帶著兩個婆子，提著燈籠，正等在垂花門，魏嬤嬤止住李小暖，跟著玉扣等人回去了，李小暖看著魏嬤嬤轉了彎，才扶著玉板，慢慢回了正屋，喝了碗燕窩粥，就沐浴歇息了。

轉眼就到了老太妃生辰的正日子，前一天夜裡，汝南王府上上下下燈火通明著直忙了一夜，程敏盈和狄遠健前一天就過來王府，忙著張羅著各，盧明輝也趕了過來，和狄遠健一，忙得腳不連地。

到了第二天黎明，汝南王府上上下下喜氣洋洋著煥然一新，李小暖和程敏盈坐著轎子，最後查看了一遍，見都妥當了，才鬆了口氣，從現在起到辰末前，這一兩個時辰，可以歇一歇了，辰末過後，又要忙得連喝水的空都沒有了。

兩人回到正院，陪王妃吃了早飯，侍候著王妃歇下了，李小暖看著程敏盈笑問道：

“大姐姐是在這裡歇一歇，還是到清漣院歇著？”

程敏盈遲疑了下，笑著說道：

“咱們一歇著去，我還有點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兩人出來，坐了轎子進了清漣院，歪在榻上，竹葉取了兩條織錦鍛夾被，給兩人蓋好，李小暖累了一夜，歪在枕頭，片刻功夫就睡著了，程敏盈驚訝的看著轉眼間就睡沉了的李小暖，失笑起來，也是個沒心事的。

李小暖這一覺直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沐浴洗漱了，蟬翼過來，仔細的給梳了個時新發髻，取了那枝碧玉樹葉步搖到髮髻間，竹葉取了條紫綃翠紋曳地，一件白底滿繡著深深淺淺的翠折枝花卉的收短衫，轉出來，程敏盈也已經收拾停當，換了寶藍，顯得人極是練。

兩人出了院子，坐了轎子走到了離正院不遠的小橋旁，程敏盈吩咐停了轎子，下來招呼著李小暖，

“今天讓人神清氣爽，反正時候還早，咱們走一走吧。”

李小暖下了轎，笑著點頭答應著，兩人並肩往前緩步走著，程敏盈轉頭看著李小暖，說起了閒話，

“這一陣子，倒生了不煩心事出來。”

李小暖歪頭看著程敏盈，等著往下說，程敏盈蹙著眉頭，微微帶著些煩悶，

“你也知道，我一直忙得很，那幾間鋪子，一直沒空照應去，前一陣子，依著母親的意思，就託給雲姍幫我照看一二，可前一陣子，雲姍和我說，要換了那家生藥鋪子的掌櫃，連夥計也要換下一半去。”

李小暖輕輕皺了皺眉頭，仔細的看著程敏盈，只聽往下說，程敏盈轉頭看著李小暖，嘆了口氣說道：

“那家生藥鋪子的掌櫃，是我孃的兒子，鋪子裡的夥計，也有不是我陪房的子侄，都是極信得過的，這倒讓我難爲起來。”

“雲姍姐姐既要換人，總要有個緣由吧？”

李小暖疑的問道，程敏盈點了點頭，

“這倒是說了，雲姍說，掌櫃和夥計都太傲慢了些，擋了生意，我就有些想不通，這客人來買東西，只要東西好，傲不傲慢又有什麼打的？再說又是生藥鋪子。”

“這就是大姐姐想左了，做生意，最講究和氣二字，這京城裡，大些的生藥鋪子，就有二三百家，大家藥都是一樣的藥，價錢又是一樣的價錢，若是大姐姐你，是願意到和和氣氣的鋪子裡呢，還是願意到那些不大搭理人的鋪子裡？”

程敏盈擰著眉頭，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從來沒到鋪子裡買過東西，想要什麼，都是東家或是掌櫃親自送到府裡的。

李小暖笑著搖了搖頭，耐心的解釋道：

“大姐姐，這做生意，傲慢兩個字，最要不得，大姐姐的鋪子，既託給了雲姍姐姐，就要信纔好，所謂用人不疑，大姐姐只管著年底收帳，若覺得不好，再說別的就是，大姐姐說呢？”

“我倒不是覺得不好，就是有些想不通，怎麼能因爲傲慢了些，就要辭了掌櫃，想找你問問罷了，你既然覺得在理，那我就放心了，你也知道……”

程敏盈口齒含糊起來，

“我也不象你和雲姍，是那不銀子用的，這幾間鋪子的收益，都是要派用的，萬一……就怕著萬一，難免就想得多了些。”

李小暖笑著挽了程敏盈的胳膊，

“我知道大姐姐的意思，雲姍姐姐也是個謹慎人，和大姐姐自小就象親姐妹一樣，必是拿大姐姐的鋪子當自己的嫁妝鋪子一樣心著的，大姐姐且放寬心。”

程敏盈舒了口氣，點了點頭，

“我也思緒太過了些。”

兩人慢慢說著話，往正院進去了。

又更得晚了，閒真該死啊，找豆腐撞頭去。

今天兩更，第二更，下午5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