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鶴說完這句就有些后悔,他四下瞄了一眼,鋪子里沒人,外面也沒有腳步聲,而店家正提刀剁牛骨,為著明日的湯做準備,大約聽不見,這才稍稍放了心。
他反觀裴修,卻毫無避諱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心大還是完全不在意。他一時有些佩服此人的,氣定神閑之態全然不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可方便去冠秋家中一坐?”裴修看出劉大人謹慎,問道。
敢他才意識到大庭廣眾地說這些不合適?可都已經說半天了!
可其實回家也不妥,似他們這些天子腳下的員,家中附近皆有白夜司的人盯著,若只是在鋪子里還能說是偶遇,若一起回了家那就說不清楚了。又是在裴夫人被抓之際,這時候跟裴修私下見面,任誰都得懷疑他收人家好。
“在這里倒也無妨。”劉鶴做出了一番氣定神閑來,“這店家不是多之人。”
裴修沒有意見,橫豎都行,“謝岳是誰的人,知曉不難,你只需今夜連夜傳謝家三子謝瀾來對證即可。”
劉鶴對那個謝三公子還有印象,今日在侯府他還為裴夫人作證來著。可他替裴夫人作證這又能說明什麼?說明他是大長公主的人?
這倒確實能給謝岳致命打擊,圣上信了一個兩面三刀的人,必定會嚴懲。可同樣的,大長公主跟太子也失去了一個支持者,這裴修到底是站哪邊的?
“冠秋只需記得,不論謝三公子作何口供,你只需盡早如實上奏圣上即可。”
劉鶴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了什麼藥,只是心累,好容易下職回家,熱湯還沒喝上幾口就又要去審訊!
不過他也著實好奇這個二公子到底如何能將他推上高位,一想到此,他就又有了力。
“也罷,我這就重返署衙。”劉鶴端起還燙的熱湯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燙得齜牙咧,喝完抓起兩塊餅子,一邊啃著一邊朝外走。
“劉大人您好走!”店家放下剁骨刀,收了劉鶴的銅錢,點頭哈腰地將人送出門。
待人走,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銀錢,說有五百文,是所謂的封口費。
“店家今日好賺。”裴修自座位上起來,手執帕子著說。
店家樂:“哎,托您的福!”
裴修點點頭,“正好我就不用給了,沒帶銅錢,再給我打包一份吧。”
店家了角,腹誹閣主真是會討便宜。
劉鶴一回到署衙,便派人去謝府請謝瀾來,又提了晏長風連夜升堂審訊。
晏長風被劉鶴安排進署的一個供員休息的房間,雖然簡陋但比牢房好了百倍。還有吃有喝伺候著,比住客棧滋潤。
吃飽喝足正要睡一覺,便被衙役了起來,說是要連夜過堂。
通常連夜過堂,要麼是圣上下令,要麼是案子有了什麼變故。但看圣上的意思,是要關幾日給外祖母看的,那就是有了變故。
約覺得,這變故是對有利的。
重新審問就是過程重復,劉鶴翻來覆去也還是那些問題,畢竟沒有新的證據,是裴二公子攆他回來加審的。
審到證人環節,劉鶴傳訊了謝瀾。
謝三公子不知是不是被人從睡夢中薅起來的,神十分不濟,他本就有些面白虛之態,像那種縱過度的紈绔子弟,這會兒更像是快要躺進棺材了似的,都泛著白。
晏長風在謝瀾側,倒是沒先看到謝瀾那張快進棺材的臉,而是看見了他袖上的幾點跡,不多,像是從里面出來的。
今日下午不是還好好的?
“謝瀾,”劉鶴問道,“今日申時六刻到酉時二刻,你是否能證明晏氏不在映月湖?”
跟下午的主積極的態度不一樣,這時的謝瀾回答有些遲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升堂更謹慎了,“申時六刻啊,我好像,好像在喝酒?啊,我下午喝多了有點記不清,我跟裴夫人就見了一面,沒聊幾句。”
晏長風微微皺眉,謝瀾怎麼忽然改了口供?
劉鶴也是一愣,他好像明白了裴修讓他連夜審問的用意。謝瀾回家一趟就改了口供,極有可能是謝岳的意思,那說明謝岳是大皇子的人。
裴修又讓他即刻進宮將審訊結果報于圣上,是為了向圣上表明他在大是大非上立場是客觀的,關鍵時候不會因私偏向大長公主,這也變相迎合了圣上的心思。
這一步走得好,不刻意,潤細無聲,尤其當圣上知道自己對謝岳看走眼的時候,就會想起他的好。
可裴夫人怎麼辦?這一來對就不利了,還是說,裴修還有后招?
裴修的后招在白夜司。吳循按照他的意思,連夜突查了大皇子府,今日大皇子不在,他以查案為名直接進搜查。
但大皇子十分警覺,他在得到噩耗之時就已經清理了安和王的住,一些重要的證據都沒了。不過到底是白夜司,是在清理過的前提下找到了一些蛛馬跡,比如臥房墻角的零星跡,還有書房屜里的一些干掉的貓爪狗爪。
不過這些不能完全說明安和王有殺傾向,還是得要安和王邊人的口供。
也是運氣好,白夜司的兄弟找到了安和王的母,找到時正有人要滅的口,若非白夜司的人及時趕到,肯定見不到明日的太。
母再傻也知道,定是大皇子派人來滅的口,死里逃生的自然不會再包庇安和王,進了白夜司,把什麼都招了。
說安和王被刺殺那日了驚,整個人瘋癲了好一陣子,整宿整宿的哭嚎,打人摔東西是常態,有時還會自殘。后來找大師傅誦經做法才好些,不過暴的卻落下了,正常的時候看不出來,不正常時猶如惡魔一般。
開始只殺些小貓小狗的,殺還不肯給個痛快,必要肢解數段才行,后來不能滿足了就對邊的丫頭下手。
母大概知道那些抬出去的丫頭家在何,只要找到了他們的家人,就能找到埋葬尸的地方。
白夜司的兄弟去挖尸的時候,吳循便審訊安和王邊伺候的下人,這些人伺候安和王整日提心吊膽,本也沒那麼忠心,稍微用點手段他們就都招了。
前后不過一個時辰,證據便搜集齊全,吳循即刻帶著證據進了宮。
此時劉鶴也在,他剛剛回稟了審訊結果,謝瀾當堂翻供,與晏長風十分不利。圣上正琢磨著是不是要犧牲了晏氏給安和王替罪,吳循便恰到好地來了。
吳循將證據一呈,圣上跟劉鶴都傻了,這事放到哪里都是驚雷的效果。安和王,如果大皇子繼位,未來很有可能為儲君的人,私下竟是個不控制的暴狂!
這別說各位朝臣,便是圣上偏大皇子,也不敢拿大周朝的江山社稷冒險。
安和王殺害侯府侍丹桂從理論上已經立。而今日跟著他的兩個丫頭也招了,們皆承認,是們幫助安和王摁住了丹桂,并在丹桂死后將尸拖到了木榻下。
這就解釋了安和王一個小孩子為什麼能殺了一個人。
另外,兩個丫頭還承認們看見了安和王拿刀追晏長風,也承認晏長風對安和王進行了急救。
事再清楚不過,晏長風沒有一點罪過,圣上沒有理由再關著人,當即就下令把人放了。
晏長風離開大理寺時已近子時,踏出署衙的門便看見了站在馬車旁的裴二。他朝出手,淡淡地笑著,等過去。
晏長風本來困得不行,一看見他就睡意全無,快步過去給了他一個熊抱,“二公子,你怎麼這麼好呢!”
知道一定是裴二連夜奔波,將撈了出來,在這充滿算計除了利益沒有一點人味的地方,除了這個人,沒有誰會顧忌在牢里過一夜是什麼后果。
裴修險些被二姑娘的熱撲到馬車上,他發現他在制造溫或是曖昧的時候,永遠預料不到是什麼反應。
他無奈但也喜歡,回抱住,輕聲說:“我如蘭燒了熱水,放了艾草,回去泡個澡去去晦氣,然后喝碗熱乎乎的牛湯。”
“人好還,二公子,你可真是塊寶。”晏長風香了寶一口,又拉著他跳上馬車,才想起來問,“這麼晚了哪里來的牛湯?”
“是劉大人請的。”裴修跟講了今夜的事。
晏長風不免吃驚,“一個小小的牛湯鋪子都是玄月閣的?”
“自然,”裴修說,“員常出的地方都有我們的人,不然怎麼探聽消息?”
“那你們對謝瀾了解多?”晏長風從今日見了謝瀾之后,心里就一直有個猜想,“今日在堂上,我發現他小臂傷了,以我判斷那傷口不大,但是一直流不止。”
裴修挑眉,一時沒明白要表達什麼,“我對謝瀾了解不多,是謝岳升了首輔之后才關注他,怎麼,你發現什麼了?”
晏長風搖頭,“我不確定是不是有關系,安和王在喜樂園被砍掉手臂后一直流不止,小柳廢了好大勁才勉強止住,那麼大的創口,流不止是正常,可我今日不知怎麼,忽然就聯系到了一起。”
“你是懷疑,安和王跟謝家……”裴修話未盡,不自覺思考起了可能。
晏長風點了點頭,“我聽小柳說過,有的人天生不容易凝,會有可能傳給子孫后代,不過這只是個猜想,便是證實了也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恐怕還得先證明秦王不能生才行。”
裴修:“這一兩日,小柳就該回來了。”
“是嗎!十一表哥也回來嗎?”晏長風怪想柳清儀了。
“他暫時不回來。”裴修說,“他還沒到回來的時候,如今太子跟大皇子雙雙失利,他帶著軍功回來會是什麼場面?”
晏長風:“現的箭靶子。”
裴修點頭,“兩方相爭,發現來了個更有危險的,自然會一起把矛頭轉向他,現在的盛十一還承不住,何況北疆邊境不穩,只是暫時休戰。”
“很難想象,我十一表哥如今居然了鎮守一方的大將軍。”晏長風想起盛十一往日的樣子不由笑起來,“如此看來,他跟司夜大人倒是有了一較高下的資本。”
裴修也笑起來。
蜀王雖然沒回來,但帶回來不東西,有北疆各國聯軍的主將首級,還有北疆大營部的叛徒,以及只剩下一口氣的裴顯。
圣上先是因為北疆大捷高興了半天,又被那不知道砍下多久的腦袋熏了一跟頭,然后又被北疆大營部的各種爭斗鬧得頭暈。
“北疆大營居然還發生了?”他不敢置信地問道傳信的小將。
那小將一五一十地回:“北疆大營皆是宋國公與世子的人,對蜀王殿下執掌兵權十分抵抗,在兩軍戰的危機時刻不斷使絆子扯后,蜀王殿下不得已才武力鎮部叛,死傷皆有記錄。”
圣上怒從心頭起,兩軍戰的時候還發,這跟叛徒有什麼區別!也虧著小十一命大!
“那這裴顯又是怎麼回事?”
小將:“裴顯勾結外敵,挑裴家親信,意圖殺害蜀王殿下,若非蜀王殿下有所防備,恐怕早已沒命。”
圣上眼前一黑,這都是什麼事!
他派裴家人過去是為輔助,怎麼反倒了把刀子!
“他怎會勾結外敵?”
“回圣上,據蜀王殿下調查得知,宋國公與世子在北疆各國都有探,裴顯與這些人取得了聯系,里應外合,意圖讓蜀王殿下戰死沙場,后來謀未,又在蜀王殿下的飯菜里投毒,幸而被柳四姑娘識破,此事柳四姑娘也可作證。”
“真是豈有此理!”圣上氣得把捷報都摔在了地上,“此等叛徒還留著做甚,立即砍了!”
小將道:“裴顯到底是宋國公之子,蜀王殿下不便隨意置,遂于圣上發落。”
宋國公,圣上冷笑一聲,要沒他的授意,裴顯哪來的膽子?
好個忠臣良將,這是把北疆大營當他自己家的了!
“先不著急砍了裴顯,立即去招宋國公進宮對峙,免得他狡辯。”
此時,陳公公在旁提醒:“圣上,昨夜宋國公在殿外跪了近一宿,天快亮的時候暈過去了。”
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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