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昭知道考卷滿天飛的消息時，已經是幾日後的事了。

這回不僅是韓錦儀來了，後頭還跟了個陸知雪。

看到這對組合宋雲昭是驚訝的，用眼神無聲詢問韓錦儀，怎麼回事啊？

韓錦儀一臉無奈，開口說道：「陸嬪聽說了外面的事就跟家裏打聽了消息，這才知道外頭考卷滿天飛了。」

「滿天飛？」宋雲昭是真的不知，什麼滿天飛？

陸知雪對上宋雲昭一臉驚愕的神，心中有種微妙的得意，開口說道：「我家裏仔細打聽過了，是玉泉樓的東家刊印了被泄的考卷，如今京城學子幾乎是人手一份。」

宋雲昭：……

萬萬沒想到謝錦書居然會這麼給力，是了，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呢？

難怪謝家生意能越做越大，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瞧著宋雲昭驚喜的神，陸知雪就見不得這麼得意，哼了一聲說道：「事別看的聲勢浩大，最後指不定就會無聲收場。這樣的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聽說宋大爺不僅了白卷還帶著諸位學子帶頭鬧事，他的勇氣都是婕妤給的吧？」

真是太能折騰了，不愧是堂兄妹。

宋雲昭聽出陸知雪這話里的意思，奇異的看著，居然在晦地提醒，就倆的關係，完全沒必要吧？

宋雲昭不太得清楚陸知雪的路數，但是小心一點是沒錯的，立刻義正辭嚴地說道：「什麼做我給的？那是我給的嗎？是我堂兄心有俠骨要為這天下考生為他自己求一個公道！讀書有多辛苦，別人不知道咱們這樣的人家能不知道？出富貴的尚且讀得辛苦，更不要說那些家世低微家境貧寒的學子，辛辛苦苦苦讀了這麼多年，結果考卷被重金售賣，讓他們何以堪？」

陸知雪：……

沒看出來臉皮最厚的宋雲昭，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陸知雪還有些不服氣，輕聲說道：「胳膊未必能擰得過大。」

「愚公尚且能移山，只要諸位學子齊心協力必然能眾志城。」

陸知雪：……

宋雲昭這張就沒接不住的話，真是讓人心累，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韓錦儀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沒忍住笑出聲來，輕聲說道：「婕妤還不知道，陸嬪跟家裏說了，這件事至關重大，讓陸家不要輕易手。」

宋雲昭看著陸知雪，「你的心是好的，只怕這話說了也白說。」

陸知雪的火氣又給激起來了，「怎麼就白說了？」

「我只是就事論事，並非針對你。」宋雲昭地解釋一句，「陸大人一向以右輔相以及右相馬首為瞻，這次右相又兼任主考，不管此事跟右相到底有沒有關係，一個職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一藤上的娃兒，除非陸大人反咬右相一口，不然這事兒想要不容易。

陸知雪一怔，沒想這麼深，又想起母親確實跟姚夫人以及盧夫人常常往來，心頓時變得很糟糕。

韓錦儀這個時候也幫不上陸知雪，而且們韓家跟陸家不是一個路子的，這個時候能不落井下石已經是高風亮節了。

「我父親又沒有參與科考事宜，肯定不會被牽連進去的。」陸知雪像是給自己鼓氣開口說道。

宋雲昭再一刀，「那考題高價售賣的事你確定沒參與？」

陸知雪不能。

宋雲昭瞧著陸知雪都要被懟哭了，一時也有些心虛，你說心虛個什麼勁兒，就是瞧著陸知雪那雙發紅的眼睛有點不好意思。

就奇怪的。

人跟人之間的誼果然很奇怪。

「咱們說再多也沒用，外頭的事也不上手，只能在佛前多燒幾炷香了。」韓錦儀努力打個圓場，早知道這樣就不心帶著陸知雪過來了，你瞧瞧這人蔫了吧唧的，怪愧疚的。

雲昭這張啊，委實不饒人。

陸知雪深吸口氣，再吸口氣，看著宋雲昭問道：「假如，我說假如，萬一我爹爹倒霉被牽連，那應該怎麼辦才好？」

「你再假如也沒用，你又做不了你爹的主，你說什麼他也未必會聽。」宋雲昭自認為說的是真心話，但是看著陸知雪真的哭了，立刻又找補道：「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陸知雪的眼睛一亮，盯著宋雲昭問道：「什麼辦法？」

父親雖然是尚書，但是在左右二相跟前又能算什麼，右相要真想讓人頂罪，右輔相跟爹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要是爹出點什麼事，這一大家子怎麼辦？以後在宮裏的日子也會更艱難。

「讓陸大人表明己見，支持朝廷將此事徹查清楚就好了。」

陸知雪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太難了。

爹是右相一派，要是這樣做了，就等於是背叛右相。若是這次事右相不倒，那爹就要倒霉了。

以父親的慎重，又怎麼會輕易與右相為敵？

陸知雪覺得自己的心簡直是在烈火上炙烤，怎麼就這麼難呢？

宋雲昭說完這話就不再說什麼了，慫恿陸尚書背刺右相已經不太厚道了，要是做得太明顯，以陸知雪這子藏不住事兒，只怕被陸尚書三言兩語就能套出話來，在宮裏陸尚書拿沒辦法，但是宋家可在外頭呢。

韓錦儀更不會勸說了，爹還在南邊未回，這次賑災已經是得罪了朝中很多大臣，可不想給父親添麻煩。

陸尚書能在吏部穩坐這麼多年，又不是紙糊的，風吹就能倒。

陸知雪自家事自家知，從忘憂宮出來后，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這可怎麼辦好？

好言勸說爹只怕父親未必會聽的，也未必會信的話。

可要是不勸，真的要是有個什麼好歹，不能看著父親給人做替死鬼。

想到這裏，陸知雪忽然想起秦溪月，遲疑一下又住了去找商量的心思，在秦溪月手裏吃過虧，若是問計與，指不定就把父親給害了。

陸知雪心裏發沉，回了頤華宮就關上門想對策。

宋雲昭進宮之後做了那麼多事，換做別人早就摔得頭破流，偏不僅沒事還能一步步升遷。

這個人是有點本事在上的，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是事實。

既然宋雲昭這樣說肯定有的道理，明知道事不可行還要說，也許這是向死而生？

陸知雪一整夜沒有睡，天不亮頂著烏黑的眼眶去了書房給家裏寫信。

的話父親不會聽，那就騙他不得不信。

陸知雪就寫在宮裏打聽到的前消息，就說消息十分肯定，讓爹務必要謹慎行事。

陸知雪這回難得智商在線，沒有教他父親怎麼做，只說自己得了消息皇上要嚴查考題泄一案，決不可存僥倖心思。

長這麼大，第一次騙父親，陸知雪心中十分忐忑，生怕自己會後悔，立刻將信封了口，讓邊人送回尚書府。

等信送出去了，陸知雪破罐子破摔索睡了個回籠覺。

該盡的力都盡了，再說也未必是騙父親，宋雲昭的堂兄都敢白卷帶頭鬧事，還有跟好的謝家也下場攪渾水，宋雲昭那麼護短的人，肯定不會看著家裏人出事兒。

這麼一想，陸知雪就坦然了。有宋雲昭頂在前頭，還怕什麼？

陸知雪心大定，在頤華宮睡回籠覺，翠微宮裏盧妃氣得都要跳腳了。

這什麼事兒？

爹怎麼就能卷進這樣的事？

卷進去就罷了，偏偏還是主考。

聽說帶頭鬧事的是宋雲昭的堂兄跟堂姐夫，盧妃眼前一黑好懸沒給氣暈過去，怎麼遇上宋雲昭就沒好事？

膳房的事兒已經吃了個虧，確實是宮裏的人做的手腳，可是不是指使，自己背了個黑鍋，那個出面的小宮被問過話后第二天就自盡了，這裏想要繼續往下查都不容易。

為了安宋雲昭，膳房那邊真是花了大力氣，讓他們一定好吃好喝照顧好忘憂宮。

結果呢？

轉頭爹又跟宋家人對上了。

盧妃有種很不安的覺，宋雲昭太邪門了，遇上準沒好事兒。

瞧著江全回來了，盧妃立刻問道：「問清楚了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全立刻上前回話，「娘娘，考題泄並不是右相所為，眼下右相也正在查此事。」

盧妃聞言更焦躁了，「不是爹爹的事，但是頂著個主考的名頭，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就能。」

江全沉默一下，確實如此，就算是右相真的是無辜的，也不免落一個失察職的罪名。

「我爹還說別的嗎？」盧妃焦急地問道。

江全點頭，「帶頭鬧事的是宋婕妤的堂兄，右相的意思是請娘娘去宋婕妤那邊說項一二。」

盧妃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讓去找宋雲昭求？

江全看著娘娘的神烏黑，小心翼翼地說道：「相爺的意思是如果娘娘能說服宋婕妤，只要宋浡然不再領頭鬧事其他的人就不足為慮，屆時查清楚事后就好代了。但是宋浡然十分難纏，只怕查清楚事還不夠，相爺擔心後續他還要繼續鬧。皇上本就對幾位重臣不滿，怕故意遷怒。」

盧妃十分頭疼，怒道：「一個小小的宋浡然難道還收拾不了?」

「相爺說一個宋浡然自然不足為慮，但是宋婕妤正當寵。」江全道。

盧妃一掌拍在桌子上，宋雲昭，宋雲昭，又是宋雲昭！

為什麼每次倒霉都是因為？

「我爹還說什麼了？」盧妃木著臉問。

江全搖搖頭。

盧妃擺擺手讓他下去，一個人坐在那裏仔細思慮此事。

雲裳捧著茶進來，「娘娘，喝口茶吧。」

盧妃哪有心思喝茶，對著雲裳問道：「你說，我要不要去找宋婕妤？」

雲裳可不敢隨口說，想了想這才說道：「娘娘，相爺自有他的道理，奴婢見識淺薄也不太懂。」

盧妃深吸口氣，容緩緩，現在想起宋雲昭就心肝脾胃腎沒有一不疼的。

宋雲昭可不知道盧妃的艱難，皇帝忙著理大案，可沒時間惦記，知道家裏一切都好，就開開心心地準備寫新戲。

謝錦書這麼給力，當然要還人，決定把《牡丹亭》磨出來，最經典的唱詞都記得，但是有些也記不太清楚了，自己不得還得給描補一二。

人鬼在這裏還是很新奇的，不敢說一定能火，但是杜麗娘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

宋雲昭新戲寫得十分投，在聽到於嬤嬤來說盧妃拜訪的時候，都覺得是不是太從西邊出來了？

「請盧妃娘娘先去殿中寬坐，我換裳就過去。」宋雲昭不出門穿得就簡單些，盧妃比位分高，這樣出去待客很失禮，再給摁上一個不敬的罪名豈不是冤枉。

宋雲昭換了裳去見盧妃，進門就先見禮，「臣妾見過盧妃娘娘，讓娘娘久候了。」

姿態該低的時候還是要低，位份擺在那裏。

「宋婕妤不用多禮，本宮冒昧前來，此事不怪你。」

聽了盧妃的話宋雲昭還驚訝的，笑著落坐，「多謝娘娘諒，不知道娘娘今日過來有什麼吩咐？」

盧妃看著在忘憂宮裏倒是比在外頭隨和的宋雲昭，就覺得奇奇怪怪的。

想起自己來的目的，盧妃的臉也不太好看，定定神說道：「上次膳房的事本來要給你個代，不過我宮裏那名宮人自盡了，後頭的人也就不好查了。」

宋雲昭瞧著盧妃的模樣，這件事都過去那麼多天了，現在盧妃來說這個，可不信是為了此事，不過實惠得到了，就十分大度的說道：「那宮人既然自盡想來是早就有準備，娘娘也不用自責，都是那些歹人算計你我罷了。」

聽到這話盧妃有些意外地掃了宋雲昭一眼，怎麼覺得今日格外好說話？

盧妃心思一轉，就決定趁著氣氛大好，說起了父親所言之事，「……這件事鬧大對誰也不好，何不見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