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凝著眼前這人，男子穿著一襲白，寬大的袖袍兩邊有金繡制的卷云圖案，腰間一玉帶垂著一塊質地瑩潤的鯉魚躍龍門形狀的玉佩，前襟之下兩踩在四車腳踏，聲音有些喑啞但無不著肆意的囂張，只是這面上覆了一個笑臉殼子，人無法窺見面殼子下的面容，能到的只有眼眶空掃來的視線。

他迎上雁回的目在空中與之一即分。

雁回頓愣在原地，一鋪天蓋地的欣喜瞬間淹沒至頭頂。

是他嗎

是他吧。

雁回向前一步，卻又生生地止了步子。不敢貿然相認，更害怕面殼子之下是一張不認得的陌生面孔。

男子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隨后擺正腦袋。與他同來的還有一隨從，面上也覆著同樣的笑臉殼子。正是了四車上男子的命令，這能走能跳的隨從將這診堂砸得干干凈凈。

“星河。”男子淡淡喚著提拎診堂大夫的隨從，那名星河的男子便力扔開大夫，仿若是扔什麼污穢，繼而大步走到男子后，手掌覆上四車的手柄，想要推著主子離開。

四車經過雁回時，車上男子歪了歪腦袋淡淡對著雁回道：“姑娘想抓什麼藥直接抓便是，我將這大夫收拾了，諒他再不敢欺負姑娘。”

經男子提醒，雁回這才將藥方子遞了上去。大夫戰戰兢兢地接過藥方開始抓藥，而四車上的男子已經出了門，雁回按下心頭千言萬語，生怕就這麼錯過了，止不住幾番催促大夫。

大夫心里念著趕送走瘟神的好，可他早被這兩個不由分說就砸店的男子駭得手腳發，加之雁回一直催促，越是著急行越是緩慢。

好不容易抓了藥，雁回付過錢便要追出去。

剛奔出門外，便見那人就在不遠待，月輕輕落在他肩頭為他披上了一層銀的薄紗。

雁回腳步一頓，中一，問：“你你在等我嗎”

略帶沙啞的嗓音從笑臉殼子底下出，帶著一分笑意：“是，我在等著姑娘。”

“我”

“在下認出姑娘上服飾。”男子不知為何臨時換了自稱，笑道：“想必姑娘是宮里人吧，在下名為張三，是皇家寺廟住持大師的遠房表親，幸得太后娘娘仁允在下暫住寺中。今日下山辦事恰遇到這黑心掌柜的欺負姑娘，這便才出了手。姑娘無需激在下，在下能有幸回報太后娘娘之恩是榮幸。”

雁回愣了愣，呢喃：“張三”

張三面上笑意不減道：“是，在下從小子不好，聽說賤命好養活，父母便取了這名。”

雁回目釘在張三笑臉殼子上，張了張好半天才從嗓音中出一句：“今日你幫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只是恩人覆面，我既認不得恩人，將來又如何回報恩人。”

“姑娘。”張三無奈：“在下方才說過，無需姑娘激更無需姑娘報答，在下不以真容見人也是有緣由的。”

雁回抿，瞧他，滿眼的不信。

張三嘆氣連連：“在下實在貌丑，擔心嚇到姑娘。”

話盡于此，雁回也無法再說什麼。

張三做出一個請先的手勢，道：“姑娘是否要回寺中，正好在下也辦好了事可以同行。未損姑娘清譽，請姑娘先行，天黑路遠，姑娘也無需害怕，在下就在姑娘后。”

雁回垂眸，轉離開。

等雁回走遠了，這人看著融黑幕后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吁嘆。

“草率了。”他懊惱道：“竟是沒想到還會回來。”

“主子。”星河問：“皇后娘娘認出您了嗎”

他心中念著皇后娘娘四字，說不清心中什麼愫，只揭下笑臉殼子，出一張含著清風般笑意的面容來，月輝之下映照之下，那眉眼竟是比天空的圓月還奪目明亮，眉宇間一點小痣，眉骨一抹疤痕，赫然是如今那副懸掛在中宮畫像的畫中人。

“不知。”國舅爺淡淡道：“許是認出了，許是沒認出。”

星河卻道：“奴卻覺得娘娘認出您了。”

“哦”國舅爺拖長尾音，眼梢微挑：“怎麼說”

“主子瞎謅的名字也太隨便了。”星河直擊要害：“您覺得侍從的姓名比主子的姓名還好聽，這合適嗎”

“是不合適，我這不趕補救了嗎”國舅爺重新將笑臉殼子戴上，又悶聲說：“你這名字再好聽，也是我取的。”

星河沒搭話，聽見國舅爺道：“走吧，再不跟上就跟丟了。”

星河重新覆上四車手柄，車碾過道路發出一陣轆轆響聲，車上人仰著腦袋看著滿天星子。

他并不擔心雁回有沒有認出自己，他也早向雁回表明自己的宿愿。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話凄涼。

那剩下的話是：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縱使相逢應不識。

縱使相逢應不識

縱使相逢應不識

雁回偽裝出宮便是為查皇家寺廟外男的份，沒想到老天第一次眷顧了，出宮第一日便撞上了這人。

張三。

雁回念著這名字，覺得若這人真是國舅也實在敷衍。

回到寺廟，雁回將藥材送去了醫那，又順勢探了探太后病。太后確確實實了風寒，又心心念著謝昀這才病倒了。

若這皇家寺廟中真是藏了一個國舅爺，這一切便也說得通了。太后不讓在寺廟久待便是怕發現這，而如今坐在四車上的國舅爺想必是過重傷，重傷之人又怎麼日日隨著太后食齋素。

如果真是國舅爺

雁回垂眸，不知謝昀知不知曉此事，若是知曉又怎輕松放自己來這寺廟，若是不知，謝昀當日所言的驚喜又是何意。

紛念太多，雁回止了自己的胡思想，卻更加堅定了一事。

必須確認張三的真實份。

往后的一段時日雁回都在想如何確認這事，可任憑絞盡腦想出的計策都被對方風輕云淡地卷回來了。直至謝昀抵達酈城那日，雁回收到了謝昀的回信，暗衛悄悄將信給了。

雁回還瞞著自個兒的份，便去后山拆信。

然后在后山撞見了張三。

星河沒在他旁，他似乎是睡著了，石案邊還歪歪斜斜倒了幾個酒壺，林間鳥啼清脆，好不愜意。

愜意到與國舅爺的做派如出一轍

雁回著信，輕手輕腳走到那人面前，這人還戴著面殼，清緩的呼吸聲從面殼出來。

這一刻雁回心跳如擂，所有探知真實份的計策在心底碎齏，什麼十全十的計策都不如現在。

雁回手，著手慢慢的慢慢地揭下面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