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路上回去的時候，沈知歲明顯覺到助理在拖延時間。

不是往常慣走的那條路，助理特意選了一條遠路，一路上車水馬龍連綿不斷。

沈知歲微皺眉向前邊的長龍，摘了耳機輕敲了下助理的椅背。

車子已經連著五分鐘都在原地，助理很快轉過。

對上沈知歲懷疑的眼神，助理尷尬扯了下角，搪塞著應對過去：“不好意思沈小姐，我沒想到會這麼堵。”

沈知歲不信，依舊皺著眉。

助理被他盯得不自在，想著沈知歲遲早會知道，終于說出了真話：“秦總找了人，想將舞蹈房重新整修一遍，本來想先瞞著沈小姐的。”

沈知歲瞪大眼：“不是才剛裝修的嗎？”

助理：“好像是說舞蹈房的地板有些，所以又人過來。”

助理也是不解。

沈知歲卻在愣了三秒終于想起來，之前和秦珩提過一次，說差點在舞蹈房摔倒了。

助理還在糾結剛才的問題，沈知歲卻已經垂了下眼去，半晌才道：“……不用了。”

助理驚疑轉。

沈知歲抬起一雙澄澈凈眸，又揚了角：“讓工人回去吧，原先那樣就很好。”

又說：“我會和先生解釋的。”

也就一個月不到，沒必要大費周章的折磨人走這一遭。

……

去英國的申請已經通過，沈知歲過去鐘艷梅辦公室辦理手續的時候，順便聽到了一個新的消息……

白時微空出的首席位置，是頂替上去了。

連著去英國培訓的名額也落到沈知歲頭上，舞蹈房瞬間炸開了鍋。

沈知歲還沒推門進去，就聽見里邊議論紛紛的聲音，主角全是一人。

“白師姐也太慘了吧，剛走沒多久就被人搶了名額。”

“也不知道白師姐出了什麼事，鐘老也不說。”

“你們說會不會是沈知歲……”

“不太可能吧，看著也不像，而且我們這里，就白時微對最好了吧。

要真的是走白時微，那也太……忘恩負義了。”

“誰知道呢，當初江不還是因為得罪，莫名其妙被開除了嗎？

背后還有鐘老呢。”

這話一出，原先為沈知歲辯解的都噤了聲，面面相覷之后又同時低下頭，開始裝聾作啞。

沈知歲推門的手指頓在半空，沒推開，只是悄無聲息轉離開了。

原本還想著接著訓練的心思就此歇住。

秦珩接到人的時候，還微微詫異了下，他合上筆記本，笑道：“不是說五點半才下課嗎？”

秦珩低頭看了眼腕表：“怎麼今天這麼早。”

沈知歲盯著秦珩看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果不是秦珩去找的鐘艷梅，那真的是自己自作多了。

沈知歲默默垂下眼瞼，不想在秦珩面前提及舞蹈房的事，只含糊找了個借口敷衍。

最擅長的一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了。

秦珩的書很早就對自己說過，秦總要的只是一個乖巧聽話的人，所以沈知歲一直在竭力演好這個角。

然而秦珩最近做的事又不得不讓沈知歲多想。

他會注意到自己不喜歡吃海鮮因為剝殼太麻煩，注意到舞蹈房的地板打蠟太。

沈知歲睫輕，斂下眼瞼掩去思緒。

……

吃了飯，秦珩陪著沈知歲在江邊散步。

沈知歲很和秦珩有這樣溫的時刻，江風拂面，秦珩握著沈知歲小手，慢悠悠地在江邊晃。

有賣花的小孩上前，自從治安嚴格之后，沈知歲已經很久沒有在公眾場合撞見賣花的小姑娘了。

然而讓更驚嘆的是秦珩居然真的從孩手中買下花束。

玫瑰花好像有點干癟，月下還能看見皺了的花瓣。

沈知歲覺得秦珩西裝革履抱著這樣一束玫瑰有些好笑：“先生，你怎麼會買這個？”

沒從秦珩手上接過花束，只是挑眉看著男人。

秦珩不知所措，甚至有點委屈。

買下之后他就后悔了，抱著這樣一束玫瑰在江邊逛著實在是不太妥當。

他撇了撇，又低下頭，作很慢卻很輕將玫瑰皺了的花瓣平。

“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秦珩低聲說。

秦珩一直以為自己在上是游刃有余的，直到意識到自己可能喜歡上沈知歲，秦珩才開始慌。

他不懂怎麼去討孩子歡心。

秦珩覺自己好像一個笨拙小孩，一點點去試探沈知歲的心思。

往日最看不上的患得患失在他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自從上學之后，秦珩已經很有過這樣迷茫的時候了，他向來都是運籌帷幄的。

沈知歲不喜歡工人改舞蹈房，所以他就讓工人改回原樣，雖然當時已經拆了一半。

秦珩知道沈知歲想要首席的位置，所以他就讓人找了鐘艷梅，又追加了投資。

迷蒙夜下，男人一雙茶眼瞳于月之下，委屈盡顯。

沈知歲著秦珩，角的揶揄漸漸淡去。

有那麼一瞬間……真的相信了秦珩的措辭。

……

沈知歲原本是打算第二天過去醫院的。

害怕第二天早上來不及，還特意提前一晚上做好了蛋糕放進冷藏室，想著明天一早帶去醫院。

結果晚上秦珩鬧得太過，沈知歲第二天起床時已然遲了。

窗外天空大亮，原先訂好的鬧鐘不知道何時被自己關上，沈知歲著眼角從床上坐起。

床邊的另一側早就沒了溫度，只有凌的床單昭示著昨晚的慌。

沈知歲眸有片刻的呆滯。

好像每一次和秦珩之間的溫存都像是落日漲一般，洶涌澎湃。

然而退之后，一切又重新歸于平靜。

像是倦鳥歸巢，只有被棄的貝殼孤零零地留在海灘上。

昨晚江邊的惻頓時又消失殆盡，沈知歲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可笑的人。

和沖才是更適合秦珩。

手機突然振了下，順便將沈知歲的思緒也拉回。

時間已經不早，沈知歲很快收斂了緒，著腰趿拉著鞋子剛準備下床時，一差點跪在地毯上。

在心里罵了秦珩上千遍，直到在餐桌看見秦珩時，沈知歲差點以為自己沒睡醒。

不過沒多話，秦珩不喜歡有人吃東西時說話，所以沈知歲只是很安靜地走了過去，在秦珩對面坐下。

早餐的藍莓松餅烤得好像有些焦，沈知歲在了第一口之后，就沒再過了。

旁邊的管家好像想說什麼，然而秦珩一個眼神過去，對方又將話咽下了，只是盯著沈知歲言又止。

“……松餅不好吃嗎？”

難得的，沈知歲在餐桌上聽見了秦珩的聲音。

怔了下，隨即又點了點頭，如實道：“好像有點烤焦了。”

秦珩嗯了一聲，低下眼瞼，好像不是很高興。

沈知歲還很好心地將草莓西多士推了過去：“不過這個很好吃，你可以試試。”

不知道為什麼，沈知歲覺秦珩聽到這句話之后，目更黯然了。

不過沒多想，用完早餐后，就匆匆讓司機送了自己去醫院。

后，管家看著沈知歲只用了一口的松餅，又回頭看了眼垃圾桶里邊松餅的難兄難弟們，輕輕嘆了一聲。

先生應該告訴沈小姐那是他早上五點多起來做的。

然而秦珩只是輕輕將碗筷往前一推，對上管家言又止的眼神時，只輕飄飄說了三個字：“扔了吧。”

反正沈知歲也不喜歡。

……

路母已經和丈夫決定送路行遠出國治療，今天過來就是和醫生商定去英國的時間以及辦理轉院的手。

英國那邊負責的醫生正好是路行遠主治醫生的導師，在心理學上造詣很高，人也很負責，路母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剛將路行遠推上車后，路母卻忽的發現自己放在里兜的錢夾不見。

那里邊雖然沒什麼現金，但是路行遠小時候的照片還在。

路母眼角一跳，正好路行遠狐疑朝看了過來，路母莞爾道：“阿辭，你先在這里等一會，媽媽好像把錢夾落醫生那了。”

路行遠愣了下，隨即又點了點頭。

依舊抿著薄不說話。

路母心底泛酸，怕路行遠等太久，末了又急匆匆原路返了回去……

沈知歲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陪著沈知安吃了一點蛋糕后，就準備回去了。

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一香檳的錢夾安安靜靜躺在走廊上，錢夾是攤開落在地上的。

大概是里邊沒裝著錢的緣故，再加上錢夾本老舊不值錢，路過的人并沒有多給予它第二眼，只行匆匆從它旁邊經過了。

日灑落一地，錢夾放照片的地方正好泛起一點金，邊緣還有一卷翹。

沈知歲偏著頭看見，略帶疑走過去。

腦中正搜索著醫院的失招領是在哪一樓層時，眼睛已經先一步瞥見照片上的人影。

照片反著，沈知歲只能依稀辨別出那是一個小男孩的影。

大概是哪個家長落下的。

沈知歲心道。

快步走過去，俯彎腰想要將錢夾拾起時，整個人卻倏然僵在原地。

尋覓了許久的人影就在眼前，甚至連背景都是如此的相似，正好是八年前在這家醫院草坪上拍的。

心猛地掉了半拍，就連呼吸也滯住。

沈知歲緩緩瞪大了雙眼，手一抖差點又將錢夾摔在地。

難以置信地盯著手心的照片。

發黃的照片上，男孩正咧著，眉眼彎彎對著鏡頭笑得開心，那一雙茶眼瞳綴滿純粹和天真。

喜悅好像從照片蔓延到沈知歲臉上，渾的都在栗。

貪婪地盯著照片的人影，足足愣了數秒才找到自己的呼吸。

間發苦眼角酸，沈知歲緩緩抬起頭，雙眸泛著水霧。

暖拂地，大雁北歸。

風過耳畔。

最后才是自己的心跳聲。

熱烈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