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氣有些回暖，路母將領口松了一松，心依舊煩躁，袖口被攥得有了褶皺。

人的視線從未從地面離開過，然而除了丟棄的廢紙，再無其他。

臨近醫生辦公室時，肩膀忽的被了下，是先撞了人，路母下意識抬頭道歉。

視線越過對方肩膀時，卻忽然看見后方一個人影。

孩微低著頭，睫下垂，像是在打量著什麼。

尋了一路的香檳錢夾正靜靜被孩捧在手上。

路母雙目一亮，目上移待看清孩的面容時，眼中悅更深，驚喜喊出沈知歲的名字，又快步走到對方面前。

沈知歲被這一聲喊得一個恍惚。

待反應過來時，路母已經在面前站定，彎著眉眼視線盯著沈知歲手心的錢夾，聲音是不加掩飾的驚喜：“我還以為弄丟了呢。”

來的路上路母已經做好了找不到的打算。

自顧自說著，沒留意沈知歲臉變了一變：“我剛送了小路上車，一回頭就發現錢夾不見了，幸好被你撿著了。”

路母滔滔講著話，言語好像凌的音符，震得沈知歲耳邊嗡嗡作響，只看見路母一張一合的紅。

半晌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阿姨，路先生的小名……是不是阿辭？”

……

風聲停下了搖曳，和路母告別后，沈知歲獨自站在樹蔭下，隔著樹蔭著車里邊的人影。

車里燈影昏暗，沈知歲只能勉強認出男人線條流暢的廓，纖長睫低低下垂著。

路母已經鉆進車，眼角帶笑和路行遠說了剛才的事。

“阿辭，你還記得你小的時候救過的一個孩嗎？

差點被人販子拐走了的那個。”

路行遠抬眸，睫輕了下。

路母也不賣關子，看著他笑：“你說巧不巧，歲歲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興致和路行遠分著這樁巧合之事，路行遠卻除了最開始的錯愕過后，余下的表都是淡淡的。

待母親說完之后，他才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下一行字。

“爸媽，現在對好嗎？”

他還記得當時沈知歲提過一句，家里沒人喜歡。

路母笑容一滯，倏然想起平時和沈知安見面時，沈母從未提過大兒。

不過對上路行遠擔憂的目，路母還是沒說實話，委婉道了一句：“應該還好吧。”

見路行遠不信，補上一句，“總歸是父母，不會不自己子的。”

路行遠卻只是垂首不說話。

他還記得當時離開時，聽見沈父完全不耐煩罵了沈知歲一句：“一天天的就知道給我惹事！”

他想著問沈知歲一聲，然而點開對方微信頭像后，又默然盯著看了許久。

好像，不太禮貌。

路行遠手指蜷了蜷，最后還是收了手機。

……

與此同時，沈知歲也在點進了路行遠的頭像。

備注與時俱進，已經在前一秒被改了阿辭。

沈知歲盯著頭像看了半晌，直到屏幕暗下去，才看見黑屏上那個傻笑的自己。

抱著錢夾在原地等主人的那一刻，沈知歲覺自己才是那個需要去失招領的人。

路母已經和說了路行遠會去英國接治療的事，很巧剛好在同一個城市。

沈知歲窩在家里，將之前申請的資料翻了出來。

培訓的地方有統一的宿舍，然而現在沈知歲卻改了主意。

想搬出來，和阿辭住一起。

至近一點也行。

自知不是救世主，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沈知歲只想多陪陪的阿辭。

就像十二歲那年，他陪著在臺階上坐著那樣。

房子不好找，而且又是加急，沈知歲在網上來回看了好幾個，最后都不滿意，不是地段不好就是租金太貴。

恰好海報的品圖出來，背景幽藍的蝴蝶星云瑰麗旖旎，沈知歲忽的想起那張被裱起來的數字油畫。

沈知歲無聲彎了下角。

阿辭還是阿辭，還是那個鐘于璀璨星空的阿辭。

將海報的品圖發了過去，又順便問了心底那個疑問，沈知歲想知道當時潑了水的地方是不是蟹狀星云。

有了話閘子，一切都開始得順其自然。

路行遠打字很慢，沈知歲幾乎可以想象他握著手機斟酌著組織語言的神。

得知在找房子之后，路行遠頓了好久沒說話。

沈知歲等了半天，最后卻只等到了路母的電話。

“歲歲，我聽小路說你在找房子。”

“剛剛我去問了房東太太，我們樓上的小閣樓還空著。”

“雖然小了點，但是你一個人住足夠了，你如果有興趣的話，我把郵箱給你。”

……

房子的事定下來之后，沈知歲明顯輕松了不。

知道不住培訓安排的宿舍時，鐘艷梅也沒多說什麼，還以為秦珩已經幫沈知歲安排好了住宿。

一切都井然有序進行著，除了舞蹈房的人看沈知歲的眼神不太對勁。

沈知歲沒怎麼在意，依舊我行我素。

最近的心一直在平均線之上，原本還想著找秦珩攤牌，然而秦珩這段日子卻一直不在家。

方雪病又加重，邊離不開人，再加上父親一直致力于幫秦洗清嫌疑，多次找上門想讓秦珩撤訴。

秦珩已然分乏，顧不上沈知歲這邊。

去英國的行李已經基本收拾完畢，一半已經打包先寄了出去。

沈知歲東西不多，除了自己買的那些，其他的都沒帶走。

翻到帽間最后一個屜時，沈知歲突然怔了下，驀然覺得悉，仔細看才發現里邊全是自己曾經送給秦珩的禮。

最上邊的袖扣還是去年圣誕節買的，花了不積蓄。

沈知歲眼尾微了下，好像也不意外，又若無其事將屜拉上了。

作嫻拉開了隔壁一個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知歲和秦珩是同類人。

燈影溫，連帶著沈知歲的眉眼也和了不，然而孩一雙琥珀眸子卻是古井無波。

安靜抱膝著里邊整齊擺放的禮盒禮袋，冗雜到幾乎將柜子填滿。

有的甚至連包裝都沒打開過，都是近兩年秦珩送給沈知歲的禮。

送禮的人不上心，收禮的人亦是。

逢場作戲而已。

沈知歲盯著看了半晌，忽然想起白時微那個前男友，視線一頓，緩緩下移，也不知道秦珩是不是也找的代購買的。

需不需要連運費也一并還了去。

沈知歲糾結半天，最后還是撥通了秦珩助理的電話，想從對方口中探知一二。

助理接到沈知歲電話時，還微愣了下，彼時他正在和秦珩匯報工作。

知道是沈知歲打過來的，秦珩只是了下眉心，抬著下示意助理接通電話。

聽到沈知歲的問題后，助理臉上的錯愕更甚，他也記不清了，只瞅著一雙眼睛狐疑看向秦珩。

……

從助理口中也得不出答案，沈知歲又重新找了信封，大致估算了下快遞的費用，將上的現金都裝了進去。

白信封很快漲起鼓鼓一層。

怕秦珩看不懂，還很心地在信封上寫了“運費”兩個字，放在原先的禮袋旁邊，又重新將柜門拉上。

好像是算準了時間，沈知歲剛從帽間出來，秦珩就打了電話過來。

“怎麼突然想起找那條項鏈了？”

其實秦珩自己也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送的禮了，方才還當沈知歲喜歡，讓助理記了下來。

沈知歲將對助理說的借口又說了一遍：“今天同學看見了，也想買，所以問了我。”

開了通訊電話，沈知歲可以清楚看見秦珩眼底駭人的紅。

秦珩好像很久沒好好休息了，連眼窩都凹陷進去。

今晚沒有月，外面夜很靜，只有懶散清風將窗紗起一角。

沈知歲窩在飄窗和秦珩打電話。

秦珩道：“小陳說，周六是你演出的日子。”

沈知歲嗯了一聲，又問：“先生會過來嗎？”

秦珩頷首：“會。”

他已經讓助理將時間空出來了。

“那……”沈知歲手指輕挲著抱枕的紋路，聲音細細，“等演出結束后，我有話對先生說。”

秦珩笑了下，好像很期待，很快說了聲好。

窗外是清冷夜，隔著玻璃還能看見婆娑樹影。

外面天昏暗，只有窗口過去些許亮。

然而秦珩還是認出鏡頭后面的花房。

這段時間，花房都是他親自打理的，沒人比秦珩更清楚鳶尾的長勢。

他微勾了勾角，想著不久就能見到沈知歲，連日來的疲累也減了大半：“……歲歲。”

秦珩聲音很輕，仿若融了月一般，他估著時間，輕笑道：“等下次見面的時候，鳶尾就該開花了。”

他好像很累，說完這句話之后，對面就已經沒了聲音。

手機掉落在枕頭旁邊，鏡頭一轉沈知歲只能看見一花紋繁復的天花板，以及頂上的青銅鎏金玻璃燈盞。

秦珩已經著手機睡著了。

沈知歲目投向窗外，安靜聽著對面傳來的秦珩綿長的呼吸聲。

想，大概是等不到開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