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教堂燈火通明,燭火靜靜地燃燒著,融化的蠟油沿著階梯流下、凝固,隨著晚風的拂過,如同落日夕下的海面,泛起漣漪、波粼粼。
狹窄的懺悔室,伯戈低垂著頭,低語著。
“神父,好人的靈魂會上天堂,惡人的靈魂會下地獄,對嗎?”
不久后,慈祥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當然,孩子。”
伯戈與神父隔著一層輕薄的黑紗,昏暗下,兩人的面容模糊,無法分辨出對方的模樣。
“這樣嗎?這樣可太好了。”
聽到神父的肯定,伯戈點了點頭,如釋重負。
“我有一個朋友。”
聊到時,伯戈茫然的臉上閃過一笑意,但很快便再次冷了下來。
“不是那種用來掩飾自己的‘朋友’,是一個實際存在的人,算得上是我僅有的朋友。
我一年前出獄后,站在監獄門口,我迷茫了好一陣,不知道該去哪,然后我看到了,雖然很久沒見了,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
把我帶回了家,一直照顧著我,之前就很叨叨……變了老太太后,更加叨叨個不停,每天都會沒完沒了地說我……”
伯戈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神父則在一旁靜靜地聆聽著。
“我睡覺不蓋被,會被嘟囔,不吃早飯也會被嘟囔,就連熬夜也是,有時候我就會反駁‘你是我老媽嗎’,則一副占了便宜的樣子,一邊笑,一邊繼續叨叨。”
伯戈忍不住地出笑意,聽到這,黑紗的另一端,神父也跟著笑了起來,狹窄的空間,兩人的笑聲回。
“我在家住過一段時間,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的孩子時不時會回家看,大概是出于我坐過牢的原因,的孩子們并不喜歡我,加上是個老太太了,總懷疑我圖謀不軌,比如意圖的家產。”
說到這,伯戈搖了搖頭。
“為了不影響們的家庭和諧,我后來就搬出去住了,一有空我就會去看,說我就像沒有緣的孩子……又占我便宜。”
伯戈的腦海里逐漸浮現了人的面容,那是個蒼老的面容,歲月將的好盡數摧殘,但仍能從那干癟的皮與皺紋間,看到曾經的麗。
聽著他的講述,神父也微微點頭,帶著微笑。
“忘年之嗎?聽起來很不錯。”
“是啊,可真是個好人啊,在我這無依無靠的時刻,愿意收留我,我之前還和開玩笑,說要給當人來償還這份恩,搖了搖頭,說我和站起一起,比起人,更像母子。”
伯戈仰起頭,目的只有深邃的昏暗,他喃喃自語著。
“這樣的好人,應該有善終才對吧,在某個明的早上……”
他深呼吸,臉上的笑意逐漸冰冷了起來,就像戴上了面,面無表。
“神父,我想對你懺悔,關于的死。以及死后,我所做的暴行。”
他的聲音平靜,不帶任何。
話語宛如魔咒,無名的寒意襲上了神父的心頭,他張地看向黑紗的另一邊,卻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廓。
恍惚間,他有種莫名的覺,仿佛懺悔室另一端的伯戈不再是人類,而是某種不可言說的存在。
充斥著邪異、猙獰、欺詐……
“大概是一個月前,一個明的早上,按照往常一樣,出門散步,但這一次沒有回來,當被發現時,已經死了,尸倒在暗的小巷里,上的首飾錢財被洗劫一空。”
剛剛的喜悅然無存,伯戈目空,仿佛在講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一次普通的搶劫案件……治安們是這麼說的,神父你也知道歐泊斯這個鬼地方,這座城市秩序與混并存,搶劫這種事很常見,只是有些倒霉罷了,在明的早上遇到這樣的倒霉事。
我最開始也以為是這樣的,去停尸間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的事,比如怎麼找出那個該死的搶劫犯,比如如何讓他意識到,死亡在某些時刻,也是一種奢侈……”
伯戈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
“我在停尸間看到了的尸,的冰冷,神安詳,就像睡了一樣,醫生說太老了,撞到了腦袋,然后死掉的,很多老年人就是這樣死掉的。
最開始我也接了這個死因,但很快我發現了一件事,的上有‘凝華’的痕跡,的靈魂……被人離了。”
神父的神凝固住了,宛如冰冷的石雕,伯戈則低聲笑了起來,狹窄的懺悔室此刻就像監牢,將他與神父關在了一起。
或者說,神父被迫和他關在了一起。
“知道嗎?神父,我的老板說,靈魂這種東西是真實存在的,因此故事中,那些靈魂的魔鬼們,也是真實存在的,它們就藏在暗的角落里,許諾著種種好,來凡人獻出自己的靈魂。”
伯戈突然聊起了別的,聲音很輕,就像在講述一個不可告人的
“有些人在易中,向魔鬼獻出了自己全部的靈魂,從此他的心便會出現一個不斷塌陷的空——那本是靈魂的位置。
空就像吞食一切的旋渦,一點點蠶食著人類的理智。
他們在難忍的痛楚中,變得越發瘋狂與,直到吞食他人的靈魂,從而填補心的空,短暫地舒緩那折磨的。”
不知何時懺悔室徹底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伯戈的講述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凝華是一種凝聚靈魂的手段,將虛無的靈魂凝固為實,從而進行干涉,就像所謂的哲人石、不死藥……這不是一起搶劫案,這是一起掠奪靈魂的謀殺案,一起超凡犯罪。”
伯戈的聲音抖了起來,這不是恐懼,而是興,施暴的興。
“我找到了游在那片區域的黑幫員,拔他們的牙齒,砸斷他們的骨骼,一地切斷手指……那真是令人疲憊的工作,但好在我得到了一個名字,我跟著名字又找到了另一個家伙。
他是個藥劑師,在黑市出售各種藥,折磨他、拷問他,然后得到下一個名字。
打手、頭目、走私犯、被賄賂的治安……
下一個、下一個……”
寂靜里與伯戈敘述相伴隨的,便是清澈的指針聲,每個音節消散后,指針便響起細小的、推進的段落聲。
滴答、滴答、滴答……速度逐漸加快,仿佛陷黑的旋渦之中,人們無力地哀嚎著,被其拖拽、吞沒、歸于黑暗。
力在神父的心滋生,冷汗布了他的額頭。
直到在某個瞬間,伯戈終于停了下來,他隨意地一笑,結束了這瘋狂的講述。
“算了,的就不詳細說了,總之就是略顯無聊的、機械式地工作,最后我從一個死人的手里得到了一份名單。”
伯戈目緩慢地挪移,看向了黑紗的另一端。
“神父,你知道阿黛爾·多維蘭嗎?
黑紗之后沒有聲音回應,只有陣陣低沉輕微的細響,就像冰川開裂時的崩鳴,芽頂開土壤的躁。
伯戈靜心等候著,教堂不知為何,總是有著極為濃重的熏香味,就連懺悔室也是如此,但很快他從這熏香里嗅到了一腥凝的味道。
尖嘯聲響起。
鋒利的指骨破開,如同染的尖刀,將隔斷的黑紗撕碎,沿著伯戈的臉龐劃落,釘后的木板。
伯戈轉過頭,看向神父的方向,一道細小的紅線沿著他臉頰延,而后有鮮從中流淌。
腥臭的氣彌漫,就像某種令人興的藥劑,陣陣息聲襲來。
伯戈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態,面無表地注視著眼前的神父,或者說惡魔。
“你不該找到這來的。”
黑暗包裹著神父的軀骸,嚨間傳來扭曲的聲響。
神父能嗅到靈魂的味道,那過傳出的、甜、令人迷醉與瘋狂的味道,僅僅是聞到這樣的味,心來自空的都能被緩解不。
可緩解之后,便是更大的。
“惡魔可是當不了神父的啊。”
伯戈冷冰冰地說道。
神父沒有回應,而是發出一陣嘶啞怪異的笑聲。
它并不擔心的泄,只要將伯戈殺掉就好。
吃掉伯戈的靈魂,再將碎尸萬段,丟進大裂隙的灰霧之中……一如既往。
“多倫神父,為什麼你的名字,會出現在那份名單上呢?”
伯戈抬起頭,看到了神父那張猙獰可怖的臉龐,五完全扭曲了起來,沒有一點慈祥的模樣。他就像撲殺獵的野,息聲沉重且激烈,眼瞳布滿,猩紅一片。
“是嗎?真憾啊。”
伯戈這樣說著。
利爪再度襲來,只聽一聲金屬崩鳴之音,而后狹窄的黑暗,多倫到一陣從口傳來的劇痛,隨后被拉扯著,不控制地撞出了懺悔室。
砸翻了燃燒的燭臺,熾熱的蠟油與焰火糾纏在它的上,引燃了,烈火燃燒,吼聲陣陣,多倫就像浴火的野。
昏暗的懺悔室,伯戈慢步走出,手中握著金屬長柄,上面還有著格擋爪擊留下的劃痕。他用力地甩長柄,伴隨著幾聲清脆的聲響,金屬長柄一節節地延長,最后致命的尖刀出,映著燃燒的燭火。
鋒利的折刀被握在手中。
“還有些人在與魔鬼的易中,沒有丟掉全部的靈魂,并且還獲得了魔鬼的‘恩賜’。”
伯戈說著,一只手向了口心臟的位置。
“老板說,這類人丟掉了部分的靈魂,靈魂不再完整,缺了一角,出部分的空,所以有時也會到的折磨,催促著他們尋回失的靈魂,將缺口重新填補,但他們仍保持著理智,不會像你、像惡魔一樣不擇食。”
伯戈逐步靠近,燭火將地毯燃起,火映亮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還算年輕的臉,黑的長發散地落下,目藏在影里,上穿著黑的風,襯則是白襯衫,領口還系著黑的領帶。
很普通的人,就像下班的職員,這樣的人歐泊斯隨可見。
“魔鬼真是群狡詐、該死的家伙,對嗎?”
伯戈抱怨著。
“這類人無法作為一個靈魂健全的人去生活,也無法像你們惡魔一樣,被驅使,完全地墮落、陷瘋狂。
不上不下。
為了自己失的靈魂而奔波,妄圖有一天,從魔鬼的手中贖回自己的靈魂,償還這沉重的債務。”
多倫猛地進,它在化。
尖銳的利爪如同細長的劍刃,暴漲的脹破了,陣陣嘶吼的低鳴中,帶著不可阻擋之勢暴起。
影扭曲了模糊的黑影,短暫的延遲后,狂風掀起,吹著燃燒的焰火。
尖銳的崩鳴聲響徹,火花四濺。
多倫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伯戈單手架起折刀,輕易地擋住了它的猛擊,而后震開,它再度揮起尖爪,試著將伯戈斬殺,可伯戈揮刀的速度比他更快,影宛如鬼魅一瞬間消失。
疾風舞,當伯戈再現時,帶著鋼鐵的寒芒。
折刀映著燃燒的火,炫目的芒閃過多倫的眼睛。
失神只持續了不到一秒的時間,可就在這短暫的瞬間里,折刀避開了堅的利爪,從側面斬下,一舉斬斷了多倫的右手。
“所以這是為什麼呢?神父。”
詢問聲伴隨著刀而至,每一聲落下,都在多倫的上留下一道猙獰的傷口。
“好人應該上天堂的啊,可的靈魂為什麼不在天堂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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