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都阿陵和瑤英

第1章

“王子,把文昭公主關在哪裏？”

托木倫問。

海都阿陵低頭拭長刀上的跡，下微抬，泛著黃金、狼一樣的眸子銳利地瞥一眼李瑤英。

瑤英站在雪地裏,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瑟瑟發抖，上裹著一件灰撲撲的、散發出淡淡腥臭味的氈,形容憔悴，狼狽不堪,姣好的麵容和玲瓏的姿掩在風霜之中，看起來就像個毫不起眼的人。

以往,這樣的人爬到海都阿陵床上，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是他見過李瑤英真正的模樣,長安太極宮的宮宴上,頭戴花釵,濃妝豔飾，穿著他平生見過的最華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容之盛,將殿中輝煌閃耀的燭火襯得黯然失。

那一瞬間，海都阿陵覺到一種難以抑製的興,就像喝了中原最烈的酒,渾熱上湧,四肢百骸孔舒張。

長安年郎心目中的第一人,果然名不虛傳。

這個人是他的。

他來自荒蠻的部落，在狼群中長大,吃馬,喝馬,被他們這些中原漢人鄙夷。

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錦玉食，尊貴雍容，曳地的輕紗陂巾仿佛散發出陣陣幽香，滿殿年輕兒郎都在看，而目不斜視。

海都阿陵口幹舌燥。

他要征服這個人，正如他的鐵騎將征服這片沃遼闊的土地。

幾個月後，這個人落到他掌中，任他擺布。

剛剛和他談完條件，抖如篩糠，等著他發落，雙眸低垂，不泄一思緒，看去纖弱、膽怯，低著頭，出半截雪白的頸子，雪都不住那一抹膩細。

海都阿陵隻需要抬抬手就能把勾到自己麵前，嚐嚐那半截頸子到底有多膩，腰肢纖細，他大掌一握，就能鉗住。

每次打了勝仗，部下會把最麗的人獻給他，攻城略地、大肆屠戮之後，帶著一腥氣用人，最為暢快銷魂。

但是這一次他不急著強占這個人。

這個看似弱的人破壞了他準備已久的計劃，讓他大開眼界。

他利用葉魯部縱的遠嫁，看著被野的葉魯部大王子嚇得麵發白，瞧見在白發蒼蒼的葉魯部酋長邊暗暗垂淚，他以為已經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帶兵襲中原，沒想到早已經悄悄學會胡語，不僅在絕境之中逃出葉魯部，還毀了他的心。

在葉魯部的驚慌失措、和太子李玄貞的爭吵都是裝出來的。

這樣的人太狡猾，即使他在床上征服了，也不會對他死心塌地。

頭頂幾聲清唳，雄鷹在半空中翱翔。

海都阿陵的目隨著雄鷹飄向遠方。

阿布是他親手養大的，它忠誠，隻聽他一個人的號令，勇悍，堅毅，可以用利爪把獵撕碎片，是鷹中之鷹。

文昭公主就像還沒被馴養的阿布。

他跟在後麵，像追逐獵一樣，冷眼看著奔逃，在以為終於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出現。

臉上的驚恐和絕讓他覺得快意，那種完全掌握的命運、看著被自己玩弄的覺甚至比打敗一個比自己更強大的勇士更讓他覺得快活。

和直接占有這個人相比，他更想要慢慢馴養這個人，磨掉的爪牙，擊垮的意誌和自尊，讓徹底順從於自己，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越不甘心，他越想要折騰。

托木倫又問一遍：“該怎麽置文昭公主？”

海都阿陵和李瑤英達了協議，他放過和的親兵，跟他走。

“帶他們回伊州。”

他還刀鞘，薄微微勾起。

伊州遠離中原，魏朝的士兵被攔在涼州以東，再足智多謀，翅難逃。

托木倫扯著瑤英走遠。

謝青、謝衝他們被帶去和俘虜關在一。

瑤英是人，還是一個不可多見的人，托木倫想了想，把帶到關押奴的地方，以前戰敗的部落獻上來的人都是這麽安置的。

他手上重重地一推，瑤英摔倒在地，周圍的人視若無睹，神麻木。

瑤英爬起，拍去氈袍上的泥濘，眼神巡脧一周，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頭暈眼花，渾無力，海都阿陵不會放了，伊州離長安那麽遠，過了玉門關，可能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閉了閉眼睛，盡量不去理會到痙攣絞痛的腸胃，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回：得活著，不管用什麽辦法。等阿兄傷好了，一定會來救，不能放棄希。

號角聲響起，隊伍進發，北戎兵催促瑤英和其他奴趕路，得連上的皮襖都能咽下去，還是咬牙跟上隊伍。

海都阿陵把當獵，必須讓他到折磨獵的樂趣，隻要能活著，這點痛苦不算什麽。

很快，瑤英的氈上結了一層薄冰，凜冽的風雪從領灌進去，渾冰涼，手腳早就凍得失去知覺。迫自己跟上其他人的腳步，隻要停下來，就再也走不了。

麻木地、全靠本能地邁出僵沉重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昏暗下來，隊伍停下紮營。

瑤英和其他奴被趕進一塊木柵欄臨時圈起來的地方，疲力竭，倒在角落裏，閉目休息。

送飯的士兵隔著柵欄扔進來幾塊餅，奴們一擁而上，爭搶那幾塊餅。

士兵站在柵欄外哈哈大笑，讓沒搶到餅的奴跪下求他們，誰得好聽，他就給誰餅吃。

奴跪下祈求，他笑得愈加得意，視線落到角落裏的瑤英上，瞪大眼睛，臉上掠過.邪之，舉起一張餅對搖了搖。

“想吃嗎？聲好哥哥就給你。”

瑤英抬眸掃他一眼，麵嘲弄之。

士兵惱怒，扔下裝餅的木桶，衝進柵欄，扯住瑤英的領，把拖出柵欄，其他奴見狀，一擁而上，去搶木桶裏的殘渣碎餅。

瑤英被士兵拽著在到都是碎石的雪地上拖行，背上、腰上、雙火辣辣的疼，不知道留下多傷口，眼淚落下來，咬破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一邊掙紮，一邊留心觀察周圍的環境，右手向自己的長靴。

那裏藏了一柄匕首，是李仲虔送給的，號稱削鐵如泥。拿著匕首和李仲虔比劃過，他教過怎麽殺人。

要穩、狠、準，一下子割破對方的管，或者刺進他的心髒，一招斃命。

李仲虔也警告過瑤英，不懂武藝，不到萬不得已，別去激怒對方，遇到高手，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即使是麵對普通男人，也不能暴殺機，必須等對方最鬆懈的時候才能冒險手。

士兵把瑤英拖到營地後麵，旁邊有人發出嘲笑聲，“又瞧中哪個了？”

“這個漢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還是個沒嫁過人的小娘子！”

一人笑罵一句，“又讓你撿著便宜了！你下手快，今天兄弟們不和你搶！”

幾個人圍上來說笑，士兵趕走其他人，腳步聲漸漸飄遠。

瑤英不再掙紮，像是認命了。

士兵冷笑，一把摁住，下外袍，低頭解開腰帶，天氣太冷，他沒有下闊袴，隻隨手往下扯了扯，獰笑著俯在上。

瑤英看著他，認準李仲虔教過的部位，使出所有力氣，手中匕首穩穩當當地刺了進去。

阿兄送的匕首，果然鋒利，薄刃剖開，熱噴濺而出，濺了一臉。

翻而起，在士兵上，雙眸紅，眨都不眨一下，繼續用力，匕首繼續往裏刺。

士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匕首，渾搐，劇烈掙紮，瘦弱的住他，匕首利落地翻騰攪弄，浸了的氈，死死地握著劍柄，即使士兵已經停下掙紮，依舊沒有鬆手。

士兵的夥伴探頭往裏看，對上瑤英被鮮染紅的眼睛，嚇得一個激靈，“赤撒被殺了！”

死了人，士兵不敢私自置瑤英，消息傳到大帳，海都阿陵正和部下議事，聞言，驚訝地抬起頭：“殺了人？”

弱的文昭公主隻怕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居然能殺人？

“殺了赤撒！”

“為什麽要啥赤撒？”

報信的人麵上一僵：“赤撒以為隻是個普通奴，看不聽話，想教訓……”

海都阿陵笑了笑，起出了大帳。

瑤英還握著匕首坐在赤撒邊，氈被染紅，臉上也糊滿了，秋水盈盈、一眼能把人看得了半邊子的雙眸比更紅，長安城裏最貴雍容的那朵牡丹花，果然不止是空有貌。

冷厲如刀，卻在微微發抖。

這麽恐懼，還是毫不猶豫地殺了人。

海都阿陵瞥一眼赤撒的首，麵狠：“文昭公主無緣無故殺了我的部下，我得給部下一個代。”

周圍的士兵眼中騰起振之，齊齊看向瑤英，等著海都阿陵把賜給他們。

他們的目毫不遮掩。

瑤英握著匕首，眼簾抬起。

海都阿陵角勾著。

怎麽，以為憑著一柄匕首殺了蠢笨的赤撒，也能用同樣的法子殺了其他男人？他們不會像赤撒那麽傻，也不會再掉以輕心，落到他們手裏，隻能乖乖聽從。

海都阿陵等著瑤英驚恐地哭泣，絕地哀求。

站起，順著氈落下，嘀嗒嘀嗒，染紅腳下的雪地。

“我不是無緣無故殺人。”

迎著士兵們肆無忌憚打量、恨不能立馬撲上去撕碎裳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海都阿陵麵前，平靜地道。

海都阿陵淡金的眸子裏沒有一波瀾，神淡漠。

瑤英仰頭著他，雪白的貝齒上也濺了，朗聲道：“我和王子達協議，就是王子的人。這個人膽敢染指我，便是公然侵犯王子的尊嚴，王子是北戎第一勇士，他如果得手了，王子會淪為北戎的笑柄，被其他王子鄙夷。王子，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語氣平穩，眸中燃燒的淡去，一雙眼睛烏黑清亮。

周圍安靜下來。

海都阿陵審視著瑤英，刀削斧鑿的臉越來越沉，就在士兵們以為他會一刀砍了瑤英時，他忽地一笑。

這樣才好玩。

如果李瑤英大聲叱罵他，或者跪下痛哭流涕，可憐地祈求他，他會很失。

海都阿陵轉離開。

他高大的影消失在帳篷間的那一刻，瑤英渾發抖，倒在地，支撐著堅持到現在的勇氣霎時被後怕淹沒，恐懼攫住了的心髒，狠狠地咬舌頭上的傷口才沒有暈過去。

這是一次試探，想知道海都阿陵對到底抱著什麽樣的態度。他鷙深沉，武藝絕頂，殺死和親兵就像死螞蟻一樣簡單，絕沒有逃的機會，唯有先清他的底線在哪裏，才能去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激怒士兵太過冒險，可別無選擇，觀察過了，海都阿陵軍中唯有這幾個看管奴的士兵材瘦小，手上沒有長年拉弓留下的繭子，他們不會武藝，是唯一的機會。

海都阿陵回到大帳。

托木倫跟著他，問：“文昭公主殺了赤撒，王子就這麽算了？”

海都阿陵掃一眼托木倫，目比他腰間的長刀還鋒利。

“誰讓你把送到赤撒手裏去的？”

那幾個士兵經常□□奴，他早有耳聞，為了軍中士氣，暫時忍不發，如果今天赤撒真的得手了，真如李瑤英所說，他會淪為笑柄！

托木倫連忙賠罪：“屬下考慮不周，才會釀此禍，請王子責罰。”

海都阿陵擺擺手：“你傳令下去，文昭公主是我的人，讓那些人手腳都放幹淨點，今天的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托木倫悄悄鬆口氣，應喏，退出大帳。

底下人來問：“該怎麽置文昭公主？”

托木倫撓了撓腦袋，道：“送到王子這裏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