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如此兩日！

南郡襄，州牧府！

劉表升任州牧沒多久！

可惜春風沒有得意，老樹終究沒有懷春！

自從陸皮回了揚州，他就開始走上了霉運！

這頭起于江左之地的強勢軍侯，簡直就是他的克星！

剛回揚州，就以虎撲食之姿，環顧四方，隨意下口！

他偶得焦尾琴，計劃中的荊州名仕組合，直接被敲打破滅！

最終還付出了千萬石軍糧，以及絕世珍寶焦尾琴，以至于面掃地！

他派出吳巨等人，前往州謀劃一郡周旋之地，也因這頭江左虎而失敗！

結果是三員戰將殞命，他更是了荊楚豪門的笑柄！

他利用孫堅和荊楚豪門的矛盾，有心壯士斷腕，掌控荊州！

可惜沒趕走孫堅這只江東猛虎，反而又引來了陸皮這頭江左虎！

步步棒喝，拳拳到！

一連串權謀手腕，打得他至今頭暈目眩！

自從開戰以來，本沒給他一息之機！

終將他一派雅士風流，生生磨了一老甘蔗！

而眼前一份最新戰報，也徹底將他這老甘蔗，一舉推到了風頭搖曳！

三軍奪帥，匹夫奪志！

無論他是三軍之帥，還是一介匹夫，都已為此失張失志！

此刻！

劉表靜坐茶案之前，怔怔看著前方戰報，以及寥落零散的一排書信！

神木然，卻又帶著幾分疑！

戰報冷峻而直接！

經斥候反復查探，荊州水師七千戰船，無一幸免！

周瑜火燒赤壁，更是以濃煙死了所有水師將士！

八萬水師，也只救回了被燒毀容的黃祖，以及瘋瘋癲癲，見人就罵周瑜卑鄙的文聘！

而周瑜水師，依舊逗留長江，既為揚州軍渡江所用，同時也在防備益州！

孫堅則已重傷昏迷，其長子孫策趁機突圍進了廬江！

這頭江東猛虎終于退卻，但江左虎卻已來勢洶洶！

如今揚州五萬鐵蹄，已經由烏林分批渡江，進南郡！

大軍正在他南郡境扎營休整，有恃無恐！

而長沙郡報，又有五萬揚州騎兵，正急急趕赴南郡參戰！

他襄本在南郡最北，自長江北上，沿途皆已布置了深高壘，無盡水澤！

一切只為針對騎兵，企圖遲滯陸皮大軍腳步！

可他荊州治下近百萬刁民，而且還全是青壯，竟然甘愿為陸皮驅使！

始終在陸皮一隊銳的保護下，在前挖渠引水，填土埋坑！

甚至連沼澤地帶，都會被泥沙迅速覆蓋！

刁民們前赴后繼，分段進行，開路速度有如壯士狂奔！

反倒是他的深高壘，在這些刁民晝夜不停的合力之下，本不堪一擊！

往往有他沿途布置的士卒，還沒來得及逃回襄，就紛紛死于非命！

高壘被洪水沖垮，裹脅著士卒窒息而死！

深被十余萬刁民一人一鍬，迅速填平！

士卒藏其中，甚至來不及投降，就已命喪黃泉！

如此修路速度，馬蹄再起時，揚州軍必會一舉兵臨襄城下！

劉表至今無法想象，他治下的荊州，為何會有這麼多刁民！

而他在荊州以南的重重布置，又何以會敗得這般干脆！

五萬騎兵，十萬步卒！

怎麼會幾乎毫無抵抗，就開城投降！

此事思前想后，還是要怪荊州民風，無論是士卒還是百姓，天生就帶著反骨！

不過整治這些荊州刁民，還不是他的當務之急！

十一萬揚州鐵蹄，休整之后，一日就可自江畔直達襄！

如此兵鋒，已經讓他到了森森寒意！

而他荊州大軍，經陸皮，孫堅，周瑜三重打擊，如今已經只剩兩萬步卒！

這些士卒固守襄，本就艱難，卻還在不斷逃亡！

甚至南郡四十萬百姓，也始終有人經漢水南下，一心逃到荊州南方做刁民！

他深知這一切背后，都是陸皮先聲奪人，直接把他定義反賊的計謀！

戰事稍有不順，無論士卒還是百姓，都不愿再陪著他這個董卓舊部賣命！

可惜當時他忙于收拾孫堅，對此未曾理會！

況且他即便有心辯駁，卻也對天子給他定的罪名，有口難言！

而大戰開始，他便急于尋找盟友！

但凡與他有所聯絡的，他都去過書信！

甚至包括京中天子，以及長安董卓！

陳述利害，言明揚州做大后，對諸侯的影響！

可惜一封封回信，態度卻幾乎一致！

冰冷而簡單！

陶謙直言，不愿與董卓舊黨為伍！

袁紹，袁，難得的回復一致，與董卓勢不兩立！

曹罵他是束手待斃之徒，只會附庸風雅！

董卓卻也要罵他朝秦暮楚，首鼠兩端！

天子和劉焉也是一樣，罵他宗室之恥！

他心中自知，這一切還是陸皮的計謀！

直接對他宣戰，讓諸侯都想置事外，隔岸觀火！

而且陸皮公布了其赫赫兇名，也讓諸侯忌憚，不想引火燒！

如同徐州陶謙，實則揚州做大，對他最威脅！

只是陶謙這個厲荏之徒，看到陸皮的兵鋒，以及曹，袁，孫堅等盟友之后，就已徹底失了斗志！

一心在徐州境組織防，本不敢有一妄！

可他對陸皮此番計謀，卻依舊無可奈何！

反而中了陸皮三路合圍之計，將兵力分散三，最終被陸皮逐一殲滅！

否則零陵，桂，以及水師共計二十三萬大軍還在，襄城總不至于如此！

危如累卵！

哪怕荊州軍民，俱是刁民，也不至于在兵強馬壯之時，當著他面造反！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不過真正讓他覺得風雨飄搖的，卻是黃家與龐家突然背叛！

一夜之間，兩家嫡系子弟幾乎全部沿漢水南下，人去屋空！

除了與陸皮結下死仇的黃祖，兩家嫡系再無一人！

而兩家在軍中布置的大量將領，都已開始人心浮！

荊楚豪門其它各家，也漸漸有些搖擺不定！

他對此事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蒯越竟然已經先行前來！

蒯越委婉勸諫，應該先將各家小輩送出襄，以防不測！

言外之意，他們襄守不住！

而荊楚豪門，卻需要留下退路，為家族延續脈！

荊楚豪門被分化，正如最后一記重拳，直接砸中了他的心窩！

他被荊楚豪門迎進荊州，奉為荊州之主！

如今卻被荊楚豪門無拋棄，不愿與他同進同退！

那些小輩之中，馬良，馬謖，楊儀等人一走，各大家族怕是再也無心與他共守襄！

此事他也心知肚明，就是陸皮的毒計！

將水鏡司馬徽前來救援之事傳進襄時，荊楚豪門就已失了放手一搏之心！

可惜此事，他依舊無能為力！

他在呆滯中還帶著幾分疑！

陸皮的計策，他明明看了，為何卻都只有無力！

在桌案前木然良久，終于狠狠一拂袖！

將所有信盞與報，統統掃進了火盆！

這頭江左猛虎陸皮，心思如此深沉，他又何必徒耗力，去妄自揣測！

無論如何，都要面對接下來的大戰！

其他人可以逃，揚州規矩既往不咎！

但他卻沒這個機會，只會被陸皮以謀逆罪斬首，以便徹底吞掉荊州！

這也是陸皮之前先聲奪人，就已給他定好的罪名！

不過他也并非沒有機會！

十三萬大軍圍困孫堅，雖然始終不愿與孫堅正面戰，只以水路企圖將孫堅徹底困斃！

雖然最終效果不佳，他們小覷了孫堅搏命的決心，以至于被孫堅拖住了太多大軍！

但他荊州大將，卻從不上前與孫堅對陣，至今還沒有損失一人！

這二十余員大將與孫堅結了死仇，就在陸皮前面沒了退路！

此刻無論如何，都得與他同仇敵愾！

而且這襄城中，還有陸皮最看重的東西，糧食！

哪怕他于此戰敗，陸皮也絕不敢讓他玉石俱焚！

這就是他最后的底氣！

劉表在書房中枯坐良久，終于長長嘆了口氣！

屋外卻突然腳步聲起，十萬火急一般！

魏延大步進屋，滿臉肅然：“主公，為今之計，不可再猶豫了！唯有破釜沉舟，領兵先行渡過漢水，經江夏郡轉戰揚州，以圍魏救趙之計，迫陸皮回師！”

“圍魏救趙？”

劉表雙眼迷茫，木然道：“可我們不是齊國，我們就是趙國啊！”

魏延怔了怔，一時神有些僵！

主公連續遭遇打擊，看來已經對陸皮心生怯意了！

否則如此簡單的計謀，主公豈會不懂！

事到如今，他們固守襄，必不能久！

唯有主出擊，趁著陸皮到來前，借江夏郡通道沖揚州，才能迫陸皮回師！

這也是自己苦思良久，才想到的破釜沉舟之計！

“主公，即便襄不保，我等也要有個轉戰余地！”

魏延斟酌言辭：“哪怕主公要放棄荊州，也需先將陸皮調走，我等才可撤離！否則陸皮大軍擋路，我等就只能西撤漢中之地！不說劉焉態度如何，單是這段山路，我等就逃不掉！”

襄城地勢明顯，他們沒有太多選擇！

南下有陸皮大軍擋路！沿漢水過江，也會遭遇周瑜！

北進有陸皮盟友曹抑或袁，必然都愿意以他們人頭，換陸皮的人！

西撤益州漢中之地，看似活路，卻絕對是陸皮故意留下的陷阱！

如果他們進山，本等不到面對劉焉，就會被陸皮麾下慣于進山的騎兵擒獲！

圍魏救趙，無論能否功，都是他們唯一出路！

“放棄襄……不可！”

劉表一語回絕：“有襄的糧食在，我們還能有最后一底氣，與陸皮談判！如果把這些糧食拱手相送，豈不等于資敵？但如果付之一炬，卻會引得陸皮震怒，將我們追殺致死！”

魏延一臉呆滯，怔怔看著劉表，只想等個解釋！

雙方已經兵戎相見了，自己主公竟然還不敢放手一搏！

反而擔心陸皮震怒！

難道真的因為，屢屢被陸皮以匹夫奪志之計，奪走了心中志氣？

那自己這位主公，就未免太過弱了！

“一步錯，步步錯，老夫不可再走錯了！”

劉表唏噓：“老夫出皇室，本為顯赫貴胄，卻因八駿之名，遭遇黨錮之禍，荒廢多年！此為一錯！董卓進京，老夫因不知形勢，依附董卓，以至于如今聲名狼藉，此為二錯！”

他搖頭輕嘆：“荊州刺史空缺，老夫聽命于董卓，獨騎荊州，此為三錯！老夫借荊楚豪門之手平復荊州，卻犯了我皇室忌諱，被同族稱為宗室之恥，此為四錯！”

“如今！”

劉表聲音陡然拔高：“老夫為了擺荊楚豪門掣肘，暗施毒計，反而引得江東猛虎，江左虎同時撕咬，此為五錯！也是老夫生死關頭的一錯，絕不容再錯！”

魏延聽著劉表所說，肅然的神漸漸松緩，反而稍顯釋然！

雖然旁人常說自己主公懦弱，卻也不曾想會被陸皮敲打這副姿態！

八駿之名，不過文人之間互相吹捧！

你說我之才學可稱八駿，我說你也當為八駿，天下一下就多了兩個八駿！

可主公為一州州牧，竟然還對此事信以為真！

滿天下的八駿算起來，恐怕要有八十駿了！

而董卓進京，早已是陳年往事！

天下諸侯合縱連橫，皆因利益往來！

如果不是陸皮從中使壞，誰會介意此事！

主公真的錯事，還是急功近利，借荊楚豪門平復荊州！

雖然獨騎荊州，得了名聲，卻也因此為豪門傀儡，屢掣肘！

而且主公廣天下諸侯！

無論對待董卓，還是天子，劉焉，陶謙，袁，袁紹，曹等人，都想與人為善！

不顧對方立場，也不愿與任何人有所爭執，以至于自也毫無立場！

可如此世，卻最容不得毫無立場之人！

否則此時生死關頭，豈會沒有一人愿意相助！

“主公！”

魏延面平靜：“圍魏救趙之計，當真不可取嗎！”

他手搭劍柄，神淡然，心頭卻已泛起驚濤駭浪！

這是自己主公，對自己有知遇之恩！

可此人絕非明主！

如果讓自己在此決戰，那就只會害死自己！

自己還不想死！

“此事不必再提了！”

劉表長而起，興致缺缺：“揚州堅持不了多久，哪怕陸皮兵臨城下又何妨！這份糧食，就是老夫與他最后的較量！”

他老眼昏花，轉踉踉蹌蹌，負手而去！

魏延眉頭皺，狠狠攥著腰間佩劍！

直到看著劉表走遠，才哂然一笑，快步離去！

知遇之恩，換得自己饒他一命，如此也算兩清了！

不過自己滿心抱負，卻只能追隨強者！

絕不能在此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