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何事喧嘩？”一個聲線清冽的男聲自不遠的正房中傳出。

守衛匆忙回答：“回王爺，是名子擅闖此地。”

一聽到這個稱呼，沈纖纖就確定了的猜測。關於這位貴客的種種說法，幾乎是在一瞬間湧腦海。

晉王蕭晟，在本朝是個特殊的存在。

當今皇帝子嗣眾多，最看重的卻是這個比他年將近二十歲的同胞弟。據說今上還未登基時，兄弟倆吃過不苦頭。是以皇帝初登大寶，就封年僅六歲的弟弟做晉王，一直不舍得他去就藩，幹脆留在京中襄理朝政。

晉王十七歲掌管軍，十九歲平定西南叛，威名赫赫。

論理，以晉王這樣的份，不應該在沈家出現。但晉王生母早逝，年時在宮中曾過沈太妃的照拂，此次來兗州城給叔叔魯王祝壽，就順道來了一趟沈家。

沈明通夫婦喜不自勝，懇請晉王賞臉住下，原本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沒想到晉王居然真的答應了。

……

當時劉媽媽說到興頭上，被沈纖纖的夫子打斷，不敢再提。

因此沈纖纖怎麽也沒想到，沈家夫婦給晉王安排的住竟然是這數年不曾住人的玉京園！

怎麽偏偏就是玉京園呢？

然而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麵對近在咫尺的兵刃，沈纖纖心裏竟生出慶幸來：還好沒直接跳牆進來，否則說不定這會兒上已經被刺了好幾個明窟窿。

輕輕晃了一下手中鑰匙，出言解釋：“各位大哥，我沒有擅闖，我就是沈家人。”

“既是沈家人，為何半夜來此？誰派你來的？”一個侍衛眼睛一瞇，沉聲喝問，顯然並未完全相信的說辭。

不過手中利刃到底沒再往前推近半分。

誰派來的呢？這個問題沈纖纖也在思索。

照實說？焉知晉王不會命人捆縛了給沈家置。

假稱是奉命在此借道？隻怕沒人相信沈家能有這樣大的膽子派人半夜擾晉王好夢。沈家又不止這一個出口。

正房的燈亮了，昏黃的燈過窗子灑在院子裏，朦朦朧朧。

夫子的話驀然在耳邊響起。那天劉媽媽好一番誇耀晉王卻被打斷，找個借口訕訕離去，這位來自京城的夫子立刻嚴肅地告誡沈纖纖：“好好練琴，別被的話了心神。晉王貌天下，年有為。可他絕不是尋常人能高攀得起的。我在京中時，聽說他出了名的不近。不達貴人贈送人，都被他拒絕。有貴當街示，他也不予理會。據說有好事者留他做客，讓人夜間自薦枕席，你猜怎麽著？直接被他給丟了出去……”

自薦枕席……丟出去……

況越急，沈纖纖思緒反而越活絡。幾乎是在短短數息間，心裏就生出一個堪稱大膽的想法。

微微一笑，一雙翦水秋瞳清澈澄亮，聲音婉：“是老爺……不，沒有人指派。是小子仰慕王爺風采，所以深夜到此，萬王爺垂憐。”

在場的侍衛俱都愣怔一下，隨即出“果然如此”的神。雖是在夜間，但依然能明顯看出來，麵前子柳眉紅，青雪，堪稱國。說是獻邀寵的人，一點都不奇怪。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看手執鑰匙，想來這其中未必沒有沈家家主的意思。

深夜安靜，含帶怯，聲音聽。

然而被仰慕風采的晉王連麵都未，隻在房冷冷清清地吩咐一句：“趕出去！”

“是！”

當下有兩名侍衛，頓時收起憐香惜玉之心，一左一右拎著沈纖纖的兩條胳膊，就要往角門那邊丟。

“王爺！王爺！”沈纖纖順勢掙紮了幾下，同時淚盈於睫，呼喚出聲，在暗夜中聽著有那麽幾分淒涼。似乎是認命一般，仰頭懇切地問侍衛，“要趕我可以，我不敢抵抗，隻是能不能把我趕到沈宅外麵去？”

說著手指一指西偏門的方向。

那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月清冷，人臉上淚痕未幹，盈盈眸好似夜間繁星，明亮皎潔。

這兩個侍衛跟隨晉王時間不短，並非第一次見到有子癡纏王爺。但還是頭一回遇見被驅趕後不是哭求著非要見王爺一麵，而是別出心裁要求把丟到指定地點的。一時意外，竟停下手中作。

其中一個郭明的侍衛，年紀輕一些，才十八歲，一張圓臉，稚氣未。他疑地問：“你不是沈家人嗎？你不回沈家？”

沈纖纖拿出已準備好的說辭：“兩位大哥，我相貌醜陋，不能王爺的眼，我也認了。但我今夜奉命來此，若這般回去，肯定會被活活打死。反正都是要把我趕出去，何不幹脆行行好，給我一條生路呢？”

“逃奴被抓也是死路一條。”郭明好心提醒，他心中暗想，這沈家家主也忒狠心一點。是否收用人，全看王爺的意思，跟人較什麽勁兒？

沈纖纖輕聲解釋：“我是沈家養，不在奴籍。”

——並未賣沈家，仍是自由。再者，隻要逃出去，肯定遠離兗州啊。屆時天涯海角，沈家到哪裏去抓？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猶豫之。郭明更是雙眉皺。

若是此懇求麵見王爺，他們肯定斷然拒絕。可這種請求……

見兩人神鬆，沈纖纖尋思著或許能有戲，就再接再厲繼續懇求：“反正王爺隻說要趕我出去，並沒有說趕到哪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把我驅逐出沈宅，既不違背王爺的命令，也能給我一線生機。還請兩位大哥高抬貴手，小子不勝激。”

人姿婀娜，眉目如畫，淚盈盈的眼波瀲灩人，看向他們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郭明到底是年輕幾歲，麵薄心，一時之間，竟有些被說。他點一點頭，“也好”二字幾乎已在邊，卻聽“吱呀”一聲，竟是正房的門被打開。

幾個侍衛立刻回眸去，神振：“王爺！”

沈纖纖也下意識扭頭看了看。

月穿過雲層，傾瀉而出。一個形高挑頎長的年輕男子就站在正房的門口。麵如冠玉，眉目清寂。房流出的昏黃燈為他致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暖。

沈纖纖忽然想起書上看到的話語：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對於夫子的那句“貌天下”，好像有了新的理解。

想大概明白為什麽會有貴當街告白，也約猜到為什麽諸多人被他拒絕。可能是論貌，那些子還不如他自己吧？

不過此刻無心欣賞，因為眼前這個人的突然出現，決定著的去向乃至生死。

現有王爺在此，關於人的置，郭明等人自然不能再擅自做主，當下走上前去，三言兩語說明況，請示晉王的意思：“王爺，這個姑娘也是奉命行事，要是被送回沈宅的話，多半會兇多吉。請求咱們把攆到沈宅外麵去。王爺您看……”

說是請示，可言語中已不自覺帶了明顯的傾向。

沈纖纖牽起角，試圖衝晉王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王爺……”

晉王嗤的一聲輕笑，目遙遙落在上，仿佛是有實質一般。他並未直接回答“行”或“不行”，而是挑一挑眉頭，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沈家養？”

他聲音很輕，語調略微上揚，帶著些許慵懶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麽，沈纖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突然彌漫在心間。心有些懊悔，或許方才不該多解釋那一句，該換個說法。

不等回答，熱心腸的郭明就重重點頭：“是啊，王爺。若是親生的，就不會這般狠心了。”

“沈家家主不是要把養送給魯王做生辰賀禮嗎？又怎麽會臨時改主意，半夜送到本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