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宮里的桃花幾乎都開了，太后心喜桃花，早就讓人將筵席擺在了桃林之中。

坐在前面的自然是皇家的人，除了太后和帝后，太子坐在最上首。下面依次按照年齡坐著其他的皇子和公主。

武帝雖然現在才三十五歲，但已經有十一個皇子和七個公主。

除了能自己行禮的皇子公主，有幾個短胳膊短，需要人去扶著。還有幾個還是嬰兒，當太子帶著眾皇子公主率先上前賀壽的時候，后面還得跟六個嬤嬤，們抱著孩子給太后磕頭，看得太后心疼不已。

“別冷著他們，都抱著回宮去吧。”

有這個心就行，太后很是滿足，然后又去看大一點的孩子們，只見端王邊圍著幾個弟兄歡聲笑語，太子邊雖然有，卻只是偶爾杯罷了。

皇后只生了太子一個，又因是太子，份特殊，他子還向來孤傲，后面出生的皇子俱都不敢上前親近，太后看著他一人坐在案桌前頭悶悶的喝酒，心中嘆氣。

這般的孩子，反而讓放心不下，目一轉，正好看見了坐在臣子親眷那邊的折明珠。

作為蜀陵侯家的姑娘，折明珠自小便是經過世家教導長大，儀態端莊，長的也，太后看了很是滿意，想起皇帝說的話，便頓了頓，出聲道：“折家丫頭，你過來，讓哀家看看。”

此話一出，眾人目俱都看向折明珠。皇帝眼睛瞇了瞇，沒有說話，神如常。倒是皇后，欣喜的笑了起來。

折明珠倒是不慌，輕輕的放下筷子，不快不慢的走到太后面前行禮，笑著道：“太后娘娘，臣伺候您用膳。”

是個沉穩大氣的姑娘。太后越看越喜歡，拉著的手好一頓夸，對蜀陵侯和蜀陵侯夫人道：“哀家見過那麼多的好姑娘，你們家的明珠當屬第一。”

這話太后敢說，蜀陵侯一家可不敢應，折明珠立馬道：“那娘娘是太過于喜歡臣了，便覺得臣是最好的。下回您再見著別的姐姐妹妹說當屬第一時，臣可不依。”

太后聽了哈哈大笑，用食指點了點的額頭，“剛還覺得你是個大家閨秀，誰知竟是個潑猴，可哀家喜歡，有空了，便時常來宮里面陪陪哀家。”

折明珠聽見這話，心思微微轉起來。是個聰慧的，雖然年紀小，但自小也跟著兄長們讀書，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因為是蜀陵侯家的人，進宮也不是第一回，卻是第一回得太后這般的喜歡，其中緣由，雖然一時間想不到，但卻不敢將話應的太死，免得之后讓自己和叔父叔母難做。

但也不能拒絕，只好道：“娘娘想臣的時候，便召臣進宮，臣肯定歡喜。”

太后越發歡喜，一邊拉著的手一邊看向太子，“哎，你這個子好，哀家喜歡，太子的子就是太悶，平日里跟哀家說話，也是說幾句話就悶不吭聲了。”

好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眾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將蜀陵侯的侄說給太子做太子妃嗎？

但太后點到為止，好像真就夸個子，然后就不再說太子，只讓折明珠退回去坐著，然后又去夸其他人家的姑娘和年郎。

端王坐在一邊，老七湊過來，小聲道：“皇祖母這是什麼意思？”

端王心里也不平靜。他的未婚妻雖然是英國公府的姑娘，但英國公府比起蜀陵侯府還是差了點。

比出，他比不過太子，比未婚妻，難道還要差嗎？屬意蜀陵侯家的姑娘是皇祖母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意思？

端王心中的很，拿起酒杯跟老七了杯酒，“無論是什麼意思，都是好事，太子也該婚了，不然過兩年，他在上頭，你們怎麼婚？”

老七憤憤然，“他一直都是如此，自己喜歡了就不管別人，這種人——”

這種人怎麼做君主？

他還是喜歡大哥，大哥至懂得讓著兄弟姐妹們，就算是裝，那他裝著自己還能得點好，不像太子，那般的子，你想從他那里拿點東西，他不打你就算是恩德了，哪里還會任由你拿？

老七就不僅自己跟著端王，還拉著老四老五老六一起。只老四不愿意，他早早的就跟個和尚似的，清心寡，好像對儲位沒什麼看法，不愿意站隊太子，也不愿意站隊端王。

但老七覺得是個人都不可能清心寡，所以四哥肯定是裝的。

至于二哥，他子弱一點，并不四走，在老大老三斗的如火如荼的時候，他弱弱的站在一邊，并不說話，看著好像好欺負，但是這麼多年，父皇因為他弱，可沒關心。

兄弟們都不是好對付的，老七嘆氣，“蜀陵侯可千萬要知道分寸，要是答應了折明珠做太子妃……太子就多了一個好妻子。”

端王手真握著茶杯，聞言手了，“是啊，就看蜀陵侯怎麼想了。”

蜀陵侯一家子人回家后，聚在一起，小聲的討論今日太后的意思。

“我猜著，大概是陛下的意思，但是陛下不想直說，便讓太后娘娘來試探試探咱們的意思。”蜀陵侯鄭重的道。

趙氏嘆氣，“咱們是做純臣的，我從來沒想過將明珠嫁到宮里。”

是世家大族出來的，自然知道明珠出嫁到東宮意味著什麼。只想不明白，“陛下不是不喜歡咱們跟皇子們靠的近麼？如今是什麼意思？”

蜀陵侯神凝重，“陛下的心思越發難猜，但是看他近幾年的行事，對太子和端王無非就是抬一個再抬一個，倒是不曾貶低，子之心還是有的。”

所以給端王賜了英國公府的姑娘，那太子就要一個更高貴的姑娘才能配的上。

“我們明珠，雖然說不得是冠絕京都，但也稱的上是數一數二，名聲在外，年紀又相當——你們想，太子如今慢慢的有了侍妾，過幾年說不定心里的疙瘩就好了，但短時間怕是拒絕婚事的，便索定個年紀小兩歲的，這般一來，等明珠十五六歲的時候，婚正好。”

“至于咱們家跟太子的關系——陛下肯定是希我做純臣的，可能有這意思，便是我們偏向太子一點也沒關系，畢竟端王已經有了英國公府。”

蜀陵侯站起來，嘆氣，“但即便是明珠嫁到了東宮，咱們也不能太偏向東宮，否則陛下就不高興了。”

所以說伴君如伴虎。

這話說的眾人心都沉了下去。趙氏見孩子們都一臉肅穆，便問，“可你也說了，這是陛下讓太后娘娘來試探咱們的意思，要是咱們不愿意……”

蜀陵侯點頭，“陛下這是在給我時間考慮——”

他轉頭看向折明珠，“明珠，你是如何想的？”

折明珠還是第一次思考自己的婚事，搖了搖頭，“侄不知如何做才是正確的，而且……侄聽聞，太子有一個極為喜歡的婢，跟我同歲——”

太子那般的人，將喜擺在臉上，怕將來還沒嫁過去，人家已經生下了庶長子。

“且侄自小長在叔父叔母邊，也想將來跟夫君能如同您二位知心知意一輩子，太子……已經有了心喜之人，怕是對侄無意。”

趙氏就的頭，道：“那就陛下的心思并不那麼肯定，還有回旋的余地，不然……哎。”

想了想，到底道：“若是真走到了那一步，不過是一個奴婢，值當什麼？你是我們蜀陵侯家唯一的姑娘，一個是天，一個是地，若是太子實在是喜歡，你只管看著，遠著，等年老衰，新的人進了宮，沒有家世，便算不得什麼。”

“只你一點說的特別對，不能提前生下庶長子……我想著年紀也小，應該不會那麼快吧？”

折家三郎跟折明珠最好，笑著道：“既然妹妹不愿意，不如就讓父親拒絕吧？”

折家大郎搖頭，“這不是拒絕的事，是陛下怎麼想的事。”

折家兒郎暴躁的道：“哎，這太子真是奇奇怪怪，說是討厭人，又對一個下賤的奴婢歡喜，搞不懂。”

蜀陵侯斥責道：“太子是儲君，哪里是你能這般說的？還不快快住！”

然后道：“你們也不要慌張，太子宮里那個奴婢只是傳言，太子提拔去小書房伺候罷了，其他的咱們半點不知，又是個小丫頭，太子怎麼會那種心思？”

他道：“等明日我進宮探探陛下的心思再說，在這之前，你們不準在外頭說起這件事，就做不知。”

幾人就點頭，“是。”

蜀陵侯嘆，“哎，君恩難測啊。”

君恩確實難測，但是比起蜀陵侯，太子對自己的父皇還是了解一些的，他歪在榻上面看著折筠霧在榻上的小矮桌上寫字，一邊看一邊在心里想：他家父皇可能覺得自己一碗水端的很平。

給了端王英國公府，就想給他蜀陵侯府，但是蜀陵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也還在猶豫，至于今天太后鬧的這一出，太子倒是不覺得是在給皇帝試探，而是無心之失。

父皇應該只跟皇祖母提了提，皇祖母就沒忍住。

太子心里還是有些小的，畢竟皇祖母關心則，這是為了給他說婚事。

他嘆氣，覺得蜀陵侯這婚事倒是不用他去心，注定是定不下來的，心中便松了口氣。

他也不愿意現在定下來，現在父皇還在養蠱，還在把他做奴才訓，一個奴才有那麼大的權勢做什麼？要比得過主子做什麼？

奴才有缺點，才好把控，有才好去丟餌，他太早的有諸多勢力幫扶，反而會讓父皇厭惡。

想明白了，太子便抬頭讓折筠霧將其中寫得不好的三個大字重新寫一遍。

見又勾勒錯，便下床繞到后，從后環過去，握住的手，“來，孤教你。”

暗黃的燈下，外面風聲陣陣，兩個人在書房里面認真寫字。

一個教的認真，一個寫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