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浡明眼尾掃到門口的人影,但是卻沒有開口,低著頭慢慢的吃飯。
宋浡昌一抬頭也看到了人,就開口把人進來,笑著說道:「快吃飯,過會兒就涼了。」
宋浡昌自己是庶出,雖然是個哥哥,但是對著這個嫡出的堂弟卻從不以哥哥的份自居,與他往來多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宋浡樾對著宋浡昌笑了笑,「讓二堂兄久等了。」
「這有什麼。」宋浡昌不以為意的笑道。
宋浡樾看著默不作聲的宋浡明,又想起這些日子父親對他的訓斥,本就發白的臉漸漸出幾分青來。
宋浡昌端起酒杯與宋浡樾了一下,笑著說道:「浡樾,家裏請的先生年後要辭館,這件事我想三叔與三嬸已經跟你說了吧?」
宋浡樾抿了口酒微微皺眉,放下酒杯后,這才看向宋浡昌,「說過了。」
正因為這樣宋浡樾才越來越心煩,大堂兄已經外放為,先生要辭館,倉促下暫時也請不到合適的先生,那他就只能去書院讀書。
母親的意思是想讓他跟蔡家的表兄弟一起讀書,但是他不想去,蔡家現在越發的不樣子,母親回娘家舅舅與舅母給看的自然都是好的一面,可他卻知道幾個表兄弟去了學堂也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再說父親也不同意,因為這件事父親與母親吵了一架,母親非要他跟著蔡家一起讀書,如今大姐回來也這麼勸他。
想起父親罵他的話,他心裏更加的苦悶。
他跟雲昭自不親,那是因為雲昭子太過尖銳,對著母親都能上躥下跳不敬,他怎麼能由著如此無禮?
雲昭做了婕妤,他也沒想著借的勢,以前倆人不親,以後大概也會如此。
他們大概註定沒有姐弟緣分。
只是,這一年多家裏發生這麼多事,看著大伯母雷厲風行置事,他察覺到有些事與他所想是不一樣的。
表象之下,還有他從來沒見到的一面,或者說不是沒見到,是他以前從來沒有用心去看過。
武信侯府這門親事他也是不贊同的,但是他無能,沒能勸住母親跟姐姐,父親對他很失,他知道為什麼。
他是家裏的嫡長子,父親不在,他這個長子理應撐起門庭,可他沒做到。
他曾經看不過眼的三姐,進了宮之後卻能步步高升,如魚游水,可他呢?他一向自恃份,可認真做起事來,才知道這裏頭的不容易。
父親說,他應該出去看看。
想到這裏,宋浡樾看向宋浡昌,「二堂兄,你有什麼打算?」
宋浡明聽到這話耳尖微微一,也抬起頭看向宋浡昌。
宋浡昌神和煦地看著宋浡樾,「我跟渤明方才也說了散館的事,我們打算出京去看看,不過也只是打算而已,還要稟過長輩做主。」
宋浡明聽著宋浡昌沒有直接說出楊家的事,心頭微微一松,他不是怕宋浡樾知道此事,而是姐姐還未出嫁,萬一要是嫡母知曉此事對姐姐不滿,姐姐出嫁的事就怕又起波折。
宋浡樾聞言眼睛一亮,「堂兄打算出去遊歷?」
「是想找個書院去讀書,聽聞南方有很多書院頗有名氣,與京城的書院大有不同,心生嚮往已久。」宋浡昌笑道,他瞧著宋浡樾有心之意,心裏還是高興的。
三嬸嬸是長輩,不管怎麼做事,都不到他一個晚輩置喙,只是如今行事越來越尖銳,三房整日爭執不斷,這對宋浡樾來說並非好事。
他與這個堂弟的關係一向還好,有這個機會能拉他一把,他願意手,但是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得看宋浡樾自己了。
至於宋浡明,他與自己都是庶出,前程只能靠自己去搏,便是大哥正經的長房嫡長子,還不是一樣讀書仕。
嫡出尚且如此,庶出憑什麼不努力?
宋浡樾轉頭看向宋浡明。
宋浡明心頭一,抬眼看向嫡兄,「大哥。」
宋浡樾跟這個弟弟不太親近,但是倆人之間也沒多矛盾,大概是他母親深深厭惡車姨娘,所以他與宋浡明也生疏得很。
「你想去嗎?」
宋浡明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說是,要是嫡母知道非要攔著他,他肯定去不。若說不是,但是現在也不想騙宋浡樾。
宋浡明的沉默,讓宋浡樾明白了,他也沒再說什麼。
外面的氣氛不算是熱鬧,但是室里宋家幾個姐妹倒是熱鬧得很。
嫁人後的宋麗容跟宋紅比在閨中時要活潑不,宴席上二人活躍氣氛,就算是宋清菡有心想要尋事都被們擋回去了。
宋錦萱全程著脖子,力圖不跟宋清菡起任何的爭執。
宋葉熙馬上要出嫁了,也不想惹晦氣,所以也不像以前會跟宋清菡頂幾句,如此一來宋清菡有力無使,倒是把自己給氣得夠戧。
宴席沒吃完,宋清菡就說不舒服先走一步了,等一走,宋錦萱微微鬆口氣,宋葉熙看沒出息的樣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宋錦萱如今跟宋葉熙得不錯,就輕聲說道:「有什麼可笑的,我現在臨門一腳快要嫁人了,自然是能忍就忍。」
宋紅聞言就看了宋錦萱一眼,車姨娘在們宋家那也是響噹噹的人,得寵這麼多年不見頹勢,生了一兒一個個都養大了,三夫人可不像是們母親寬容,不止養大了,還把孩子養得好,一般妾室誰能做得到。
像是宋紅們幾個庶,食住行到針線紅,讀書識字學規矩,都是嫡母一手安排的,們的姨娘本不上手,也不敢手。
但是宋錦萱跟宋浡明不一樣,們都是車姨娘養在邊的不說,這些事也都是車姨娘親自打理,怎麼能一樣呢?
曾經的們作為庶,也很羨慕宋錦萱,但是現在回頭看看卻很慶幸當初能被嫡母教養。
宋麗容在一旁笑著給幾個人添了茶,輕聲說道:「萱妹妹以後是個有福氣的。」
能忍的人,一般運氣都不會太差。
倒是宋清菡雖說是嫁進了武信侯府,但是今日回娘家也不見徐安行送回來,而且的氣瞧起來也不如在娘家時好,可見日子過得並不像是席間誇讚的那般好。
宋葉熙聽著宋麗容的話笑了一聲,「咱們有婕妤照看著以後都是有福氣的人,不過在外做事也得替婕妤想想,兩位姐姐莫要忘記了。」
「那是自然。」宋紅滿面笑容,沒有雲昭在宮裏做婕妤,們在婆家的日子不會輕鬆面,何況們出嫁婕妤都是給添妝的。
宋麗容也隨著點點頭,宋紅嫁的是舉人還不深,可公公是玉城縣令,丈夫還未中舉,便是與親后也還繼續苦讀,再加上父親在玉城做,宮裏有婕妤在,在婆家十分看重,才嫁過門還沒生子,如今就跟著婆婆管家理事了。
這回葉熙出嫁,從玉城趕回來添妝,婆家不僅不阻止,還給備了一份厚禮,在婆家的底氣全都是娘家給的,所以比誰都盼著娘家好,婕妤能好。
等再過幾年,紅的丈夫考中了進士授了,才能明白這其中的滋味。
宋紅跟宋麗容都要住在娘家,宋清菡卻還要當天回武信侯府,因此到了晚上幾個姐妹又小聚一場。
關起門來說悄悄話,宋麗容跟宋紅教們兩個如何與婆家相,如何與夫君相,長輩們的教導跟同輩的姐妹角度自然是不同的,宋葉熙跟宋錦萱都獲益匪淺。
幾個人喝得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說了多話,笑了幾回,又哭了幾回。
車姨娘讓丫頭把兒接回來后,瞧著雙眼紅紅的就問,「這是怎麼了?」
宋錦萱抱著車姨娘的胳膊道:「姨娘,等我以後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車姨娘樂了,「瞎說什麼,你能過好姨娘比什麼都高興,我的後半輩子指著老爺跟你弟弟,可不指著你,你過好你自己的就。」
宋錦萱鼻子酸酸的,輕聲說道:「姨娘,今日宋清菡總想找我的不自在,我看在武信侯府過得可不舒心。」
車姨娘讓丫頭煮了醒酒湯來,親自喂兒喝下,聽了這話就說道:「這婚事本就是外面,當初夫人跟大姑娘也不是不知,現在不舒心也是自找的。」
宋錦萱喝了醒酒湯,整個人清醒幾分,靠著車姨娘慢慢說道:「我聽葉熙說那個煙柳本就沒安排出去,依舊住在侯府,而且徐安行寵得很,便是有了孕,也常在屋子裏歇著。」
車姨娘面一僵,「你們都是沒親的姑娘家,怎麼這些話也能聽?」
宋錦萱輕笑一聲,「眼看著要嫁人了,有些事該讓我們知道的也得知道。」
車姨娘嘆口氣,「我就是給人做妾的,還能不知道那個煙柳怎麼想的。煙柳雖然生下了個庶長子,但是一個兒子不夠,所以趕在徐家爺娶妻前再生一個,最好還是兒子,這樣有兩個兒子傍在侯府的位置就穩穩的。」
宋錦萱聽著沒有話,知道姨娘還有話說。
「有孕還要把徐三爺把持在邊,一來是給大姑娘這個正妻下馬威,二來也是一種較量。若是大姑娘這回不住,以後大概也不住,煙柳有兩子傍日子可就好過了。煙柳爭的不是一時寵,爭的是以後的地位。」
車姨娘說到這裏就嘆口氣,「當年我給老爺做妾的時候,可沒煙柳這麼囂張,我進府之後一開始對夫人也是恭恭敬敬。不過,那時候仗著貌年輕氣盛,夫人看我不順眼,為難我,苛待我,反倒是激起了我的勇氣,我非要跟夫人爭個高低。」
「做妾的有守本分的,像是長房的青姨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頭,跟大夫人一條心,這種妾室不止信得過,還能養左右手。羅姨娘跟我一樣是外頭來的,不過我雖是買來的卻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羅姨娘歌伎出,我自然比有底氣。」
「只有一張臉是不夠的,長房的郭姨娘不止長得好還是落魄秀才的兒,可那又如何,還不是規規矩矩在大夫人手下過日子。咱們這一房的秦姨娘,當年進府時我可都生了你們姐弟,哪裏有鮮,我知道夫人讓進門就是轄制我,可我不也贏了。」
說到這裏,車姨娘看著兒,「做妾有做妾的法子與活路,你不能跟姨娘學這些,以後你是要做正室夫人的,你得跟大夫人學。不要一味善妒,哪家老爺爺邊沒有幾個人服侍的,做正妻就要像大夫人那樣,心懷大度,拿得當,若是有了庶子也得好好養著,養自己的左膀右臂。當初若不是夫人容不下你們姐弟,我哪有機會養著你們。將妾室的孩子養在自己邊,就等於拿住了妾室的命脈,你要記住了。」
當初夫人要是管著錦萱跟渤明,就算是一傲骨,為了孩子也能打碎了跪在夫人跟前。
可是夫人到底不是大夫人。
所以,兒以後千萬不能學嫡母,一定要像大夫人那般才好。
第二天,宋葉熙出嫁,整個宋家熱鬧極了,如今宋三爺在前屢次立功,宋婕妤在宮中正得寵,這可是熱灶,不與宋家沒什麼往來的人家也前來喝杯喜酒。當真算得上是賓客盈門,絡繹不絕。
宮裏宋雲昭站在廊檐下凝視著宋家的方向,今日放晴普照,是個好日子,希宋葉熙以後的日子能萬事順意。
宋葉熙出嫁沒多久,宋錦萱也嫁了人,因為是庶,這次宋家沒有上次那麼熱鬧,但是婚事也辦得十分面。
宋雲昭聽安順說是宋浡樾背了宋錦萱上轎還意外的,以為會是宋浡明。
宋浡樾那榆木疙瘩腦袋開竅了?
反正這麼多年,對這個弟弟沒什麼覺,有等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