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得這麼說了?”
“是,小的聽得清清楚楚。”周樂之道。
王業浩頷首表示滿意,看來用不著自己多費事,髡賊自己的惡行就讓這爐石道人憎惡了。如此一來,就不怕他跑回去了。這茍承絢寫的《臨高髡上黑料亦是不,也可給他看看。
現在他已經不急于“孟德歌姬”之舉了,這位爐石仙人除了預卜未來之外,還能給自己帶來許多其他的好,在善后上也出了不主意。有的近乎空談,但是角度新奇,頗能啟迪思路。
這可是一個能人啊。要把他籠絡在手里!
周樂之沒有這麼多的算計,只是覺得從鄉下回來開始,先生與從前大為不同了,變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給他上課之外,晚上也不在和結嬉鬧,而是關起門來著述。
稿子不斷堆積,原本靠周樂之抄寫整理,但是先生嫌這樣會占用周樂之的上課時間,便讓劉釗找來了五個抄書匠。
抄書匠就是印刷作坊里專司抄寫紙樣的工匠,不但抄寫工整,速度快,而且大多不識字――這也是頗為稀罕的一件事。王業浩覺得這樣最好,免得“澳洲絕學”泄出去。還專門關照多抄一份。
周樂之的工作便是校對抄寫是否有誤。實話說,他覺得就算是抄書匠識字也沒啥用,因為先生寫得東西,若未經過他的教導,大多是看不懂的。
抄來的文書送到王業浩的書房中,原本還以為他寫得都是“咒文”,沒想到全是漢字。除了字多是俗之外,言語近乎白話,倒也沒什麼特殊的。
只是他寫得大多數東西,屬于拿著看字都認識,連起來不知所云的質。這就多有些尷尬了。
有些他大概是知道的,是算學和格;有些他卻完全不知所以然,比如《政治經濟學原理概說;再一篇《17世紀世界地理與國家,當作獵奇消閑的讀倒是不錯,卻沒什麼意義――畢竟紅歐羅這些蠻夷有幾個國家,多國王的并無人在意;《機械原理,上面全是各式各樣的機械……
“這些就是爐石道長說得絕學?”他有些不信,專門找來了周樂之。
“是,先生就是這麼說的。”
“這些算哪門子絕學!”王老爺暗暗腹誹,但是這話不能公然說,又問道,“他可曾寫關于咒語法之書?”
回答自然令他失。王老爺死死的盯著周樂之,覺得這個青年有些變了,似乎不那麼的忠心了。
諒他也起不了風,雖說這周樂之是個孤兒,但是他宗族就在廣東,滅門不過是舉手之勞,想必他也明白。
何況這小子已經和爐石仙人打得火熱,貿然換掉只會引起仙人的不滿。當即溫言幾句,讓他好好幫著先生著書。
打發走了周樂之,王業浩面無表的看著燭火,良久方開口問劉鎩:
“天書咒文,可有眉目?”
“在下多方打探,皆無人識得。”
“行事小心,切莫走了風聲。”
“大人放心,屬下自有辦法。只是……”劉鎩頓了頓,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直說便是,無需顧慮。”
“大人,屬下斗膽,這天書咒文只周先生識得,何不他說出破解之法?”
“唉!”王業浩長嘆一口氣,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既是事關天書咒文,本便不瞞你。茲事大,聽過記在心里便是,萬不可與他人言。”
“屬下謹記。”
“天啟六年,王恭廠之事可曾記得?”
“記得,家邸報說是火藥失火所致。”
“呵呵呵呵……”王業浩聽言,不笑出聲來,“你說何等火藥,能有如此陣仗?”
“屬下愚笨,大人指點。”
“當日本巡查街坊,于殘垣見過周先生。”
“周先生是京城人士?”
王業浩突然眼神一凜,話語中著一肅殺寒意:“見過周先生的人頭。”
“大人何意?”
“只一人頭,懸于半空,頃刻便遁而去。”
這事聽起來過于驚悚,劉鎩好半天不知道改怎麼答話,只囈語般問道:“當……真?”
“這怪力神之事,本原是不信的,然此事做不了假。”王業浩平復了下心,看著還有些晃神的劉鎩說道,“此人鄙文是真,鐵口斷命亦是真,深淺難側,不可輕舉妄。仲達曰,孔明一生不弄險,本若無十把握,必不能與他弄強。”
“是屬下莽撞了。”
“無妨。”王業浩低音量,神兮兮地說道,“如今我意亦不在天書上。到得廣州一觀,髡賊勢力已,將來必朝廷心腹大患。這爐石仙人,十有八九和髡賊有莫大的關系,朝廷要平髡,此人必有大用。”
“屬下明白了!”
“本到廣州巡視,髡賊雖已退去,廣州的員個個畏髡如虎,大約還有不暗中收取髡賊賄賂的,要對付髡賊,只靠本地的衙門是靠不住了。吩咐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已經招募了二十多個兄弟,都是好手。”
“銀子,本給你;但是人要頂用。”王業浩盯了一眼劉鎩,“危急關頭,莫要因人廢事,貽誤戰機……”
“貽誤戰機”四個字足夠讓人掉腦袋,劉鎩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大人放心,屬下知道其中的利害”
“你去吧。”
劉鎩卻沒有馬上離開,又稟道:“老爺,屬下有一事相告……”
“哦,說來聽聽。”
劉鎩說他有一個認識的兄弟,是廣州梁家的人,說梁存厚有心要對付髡賊,也在招募江湖好漢。
“……聽聞梁家是廣州的豪紳,在本地勢力極大,老爺若能得他的襄助,大事可。”
梁存厚是什麼人,王老爺自然明白。但是他早就聽說這梁存厚和髡賊有勾搭,廣州城里最大的善堂就是他家和郭東主合辦的。
這麼一個人居然要對付髡賊?王老爺有些不信。
“真有此事?”
“確實!”劉鎩點頭,低聲道,“梁家部也有監察的校尉――是東廠的人。”
“東廠?”
“是,”他注意到王老爺的眼睛里出現了憂懼之,忙道,“這位兄弟雖說當初是東廠之命潛伏在梁家,但是皇上撤去員監察之后他無可去,所以依舊留在梁府當差。”
“哦。”王業浩舒了口氣,因為皇上登基之后便立刻撤去了員監察,不曾想沒幾年居然又派了人。
這幾年活頻繁,真要讓東廠偵緝到了,捅到皇帝面前,自己怕是要到詔獄里被“打著問”了。
想到這里,不由得出了一冷汗。
劉鎩繼續低聲音,“這東廠的緝事校尉也是我們錦衛的兄弟,所以屬下通過可靠的中人,和他聯絡上了。”
“你說!”
“據他說梁存厚再從王督討伐髡賊失敗之后,便一直后悔當初和髡賊合作――只是這其中牽扯到莫大的利益,和整個梁家都有關聯,他才沒有和髡賊做切割。”
“如此說來,梁家在髡賊那里有產業嘍?”
“正是如此,不僅是慈惠堂,還有紫氏的幾家字號,聽聞梁家都有。”
“原來是這樣!”王業浩心想髡賊在本地有點石金的聲譽,梁家能有份,每年的收益之厚不言而喻。也難怪他們下不了決心。
“可是梁存厚覺得,髡賊已廣東之疾,遲早亦會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所以一直在暗中搜集髡,預做準備……”
王業浩明白劉鎩的意思了,此人可以合作。
梁家是廣府有名的本地豪強大族,勢力盤錯節,若能得到他的幫助,對付髡賊事半功倍。
“如此說來,倒是要見上一見。”
好在地方大員上任,拜會地方縉紳亦是應有之事。他喚來金文池,讓他去牽線。果然,不過數日,梁家便送上請柬,宴請王業浩。
宴會上,王業浩提及髨賊為禍廣東,詢問梁存厚有無什麼對策。
“說起髡賊,學生也算是他們的恩人了。”梁存厚說起往事苦笑道,“當是不合被他們迷,又可憐他們海外謀生不宜,送了一張拜帖,又與他們合辦了慈惠堂收容難民,何曾想,養虎為患!”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梁存厚和王業浩一拍即合。梁存厚要彌補自己當年的“過失”,態度尤為積極,說他在家中已經設了一藏書樓,專門收集髨賊的各種書籍朝報和各種訊息。還組織了一些士子組了一個玉源社,專司研讀。王大人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互通有無。
“有此事?人可靠得住?”
“靠得住靠不住學生不敢說,不過都是些癡迷于髨學之人。”梁存厚笑道,“學生又不會說研讀髨學是為了對付髨賊。”
“有讀書人癡迷于髨學?”這倒讓王業浩有些吃驚了。
“正是。論及實用工藝之,髨學確有過人之。”梁存厚嘆道,“若能為朝廷所用,亦是一樁幸事。可惜髨賊把持甚嚴,不得窺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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