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明，沖天的火照亮了半邊天。

晏長風幾個跑沒了半條命，蹲坐在地上著氣。一邊的章如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煩得要命，晏長風干脆把劈暈了。

老孟跟孟二隨后前來匯合，“夫人，你們都沒事吧？”

晏長風擺手，“沒事，那漁村只是個掩護點，方便大皇子的人出海，里面沒有什麼要的東西，但里面的人知道怎麼找到大皇子。章銘順在引火藥之前，通過機關躲去了地下，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火滅之后一定會出海去他們的老窩，你們弄一輛船在海邊蹲著。”

章銘順的那個機關看似厲害，但晏長風認為應該就只是個能躲避炸的地窖，這地方后面是海，道不可能挖進海里去，也不太可能耗費人力往遠離大海的方向挖，線路太長不說，岸邊這方圓幾里都沒有可逃的地方，完全沒有必要。

老孟點頭，“知道了閣主夫人，不過最好還是再申請調些人手來，按照您的猜測，他們老窩很可能在某個島上，潛的困難非常大，僅憑我們幾個恐怕辦不到。”

缺什麼來什麼，天亮后，柳清儀就帶來了玄月閣的兄弟。

柳清儀在濟南府跟府中人磨嘰了兩日才得以，很簡單的一個殺人案，驗尸就驗了一天，又把驛站里的人翻來覆去地審訊，這才確定逮捕章如煙。

離開濟南府就一路狂奔至萊州府，也是巧，在晏長風留下行蹤的柳家醫館里，剛巧就有玄月閣的人。這位兄弟認出了上的牌子，這就接上了頭。

“我怎麼也沒想到，柳家醫館里居然也有玄月閣的人。”

玄月閣的人遍布天下，晏長風最初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的人甘愿加玄月閣，在小魚姑娘上找到了答案。

這些兄弟姐妹都是被這世道棄的人，聚在一起或自救，或是解救更多像他們一樣的人，皆有大義。

漁村的火燒了一宿，第二日中午才停，地面上只剩一片灰燼，若非親眼見過，恐怕沒人相信這里曾是個村落。

因位置偏遠鮮有人關注，等燒干凈了當地府中的人才到，一番探查后，只查出來是火藥引發的炸。他們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將案子上報，不過上面什麼時候作為就不得而知了。

天再次黑下來后，燒灰的地方又有了靜。

章銘順著氣從地窖中爬出來，他本就虛，心口又挨了晏長風一刀，幾乎要了老命。若非地窖中有食有藥，他恐怕活不到現在。

他警惕地四下觀，確定沒有人，這才捂著口朝海邊蹣跚走去。

海邊停靠了許多漁船，他跳上其中一艘，隔斷纜繩，強提著一口氣劃船槳，朝著深海而去。

在他的船行走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后，又有一輛船離了港，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的船而去。

章銘順馬不停蹄地行船一夜，天將黎明時終于見到一艘巡查船。

“救命！”他癱坐在船板上，朝那巡查船虛弱地揮著手，“我是章銘順，漁村出事了！”

巡查船上的人看見了章銘順的船，立刻就報給了船上的李副指揮使。

那指揮使穿甲胄，英氣人，但仔細看卻是子型，頭戴面，只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瞇起危險的弧度，“漁村怎麼會出事，派個人去他船上問清楚。”

片刻后，巡查船上跳下一個小兵，他游水靠近章銘順的船，問道事經過。

章銘順沒提章如煙，因為那樣就會暴他泄漁村位置的事，他只說有人潛，那人是大長公主的人。

那小兵將他的話盡數轉述給了李副指揮使。

“沒用的糊涂東西！”李副指揮使當即下令，“從現在開始，攔截擊殺所有靠近的船只。”

說著拿起一把弩箭，瞄準章銘順連發三箭。

好容易死里逃生的章銘順中三箭，一頭栽進了海里，再也沒能爬上來。

晏長風其實很想留在小縣城里等消息，但需要回濟南府配合取證，便跟章如煙一道，隨著濟南府的兵返回。

因為章如煙是原大皇子府的側妃，干系不小，濟南府不敢擅自懲，只能將案子移北都，章如煙亦要被押解進北都。

可人還沒送走，章如煙就撐不住了。本就肺癆在，子十分虛弱，是靠著張喬的悉心照顧還有去找親爹的信念撐著一口氣。

如今張喬被殺了，親爹舍棄了，那口強撐起來的氣散得一干二凈，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希。

可府的人不敢讓死在濟南府，于是只好去懸壺山莊求助，請他們無論如何保住章氏一口氣，待到了北都，隨便怎麼死都無所謂。

懸壺山莊來的人是大爺柳扶生，他看過章如煙的病癥后直接擺手說治不了。知府一聽這豈非天要亡他？連懸壺山莊的人都救不了，這不就是只管等死了？

“柳大爺，您無論如何得施救一番，好歹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我治不了但并非不治。”柳扶生繞口令似的說。

知府一頭霧水，“您治不了還有誰能治？莫不是柳莊主？您這不是開玩笑嗎，柳莊主人都不在濟南府。

柳扶生搖頭，“不是家父，而是舍妹柳清儀，不瞞大人您說，論起吊命之，無人能出其右。”

知府驚訝地張大，柳誰？柳清儀？那個被柳家趕出家門的毒婦柳清儀？

半日后，知府親自到驛站請柳清儀。

“誰告訴你我能治？”柳清儀本沒表明份。

知府如實相告：“是柳家大爺。”

說到大哥，柳清儀抿氣，沒吭聲。

晏長風冷眼旁觀，認為柳清儀跟大哥的關系大約還行，不然柳大爺怎麼會自砸招牌把機會留給妹子？

“我陪你去吧。”對柳清儀道，“不說別的，不能讓知府大人難做。”

知府大人激地頻頻點頭。

柳清儀沒再拒絕，這就去了府衙大牢。

晏長風見到了半死不活的章如煙。柳清儀給施救之時，跟章如煙說：“不打算多活兩天嗎？”

章如煙那快要闔上的眼睛掙扎著抬起來，充滿恨意地睨著晏長風，“你在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是不得我活著丟人現眼，在泰安州的時候你讓人報，害我名聲盡失，我父親不得已將我送給秦王，當個玩似的送出去，而秦王抬舉我，不過是為了我家的錢。”

氣力不濟，說一會兒就要息片刻，“如今，如今又想如何？讓我進北都再丟一次臉？你打錯了算盤，我都已經不想活了，哪里還在意臉，何況北都有幾個人還記得我？我本無所謂，我只是不想活折騰了。”

“你說對了一半。”晏長風說，“在泰安州那次，我確實沒想你的名聲好，但你心里清楚，那是你應得的，你在揚州府壞我大姐的名聲，半路又雇殺手要我的命，你不該得嗎？這次卻不是，你的臉早沒了，丟不丟的沒什麼意義，我何必多此一舉來勸你。”

章如煙輕笑，“那又為什麼，難不你還能為了我好？”

“因為你殺了人，殺了個好人。”晏長風看著的眼睛，充滿了譴責，“你該認罪伏法，給他的家人一個代，你也該承他家人的憤怒與指責，這是你欠人家的。”

說起張喬，章如煙神呆滯了片刻，然后低聲笑了起來，好似是自我嘲諷也好似有那麼點悔恨，“誰知道我這輩子還能遇上個不嫌棄我的好人呢，可惜，可惜那時候我沒放在眼里，呵呵呵……”

柳清儀給章如煙喂了一顆救命藥，跟知府說：“只要自己不誠心尋死，再活三個月沒問題。”

知府自又是一番恩戴德不提。

自府衙出來，柳清儀見到了特意等的柳扶生。

柳扶生面相沉穩，笑起來是個溫暖的大哥，“小四，你回來了怎麼不找大哥？”

柳清儀出現在柳家醫館，自然逃不過柳家人的眼，知道大哥一定會找。

若說柳家還有能讓牽掛的人，也就只有這個大哥了，可不愿在柳家人面前流出真實，包括大哥，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堅定與柳家決裂的心。

“找你做什麼，有必要嗎？”柳清儀不愿多說，不愿面對大哥，怕自己繃不住，“我還要趕路，走了二姑娘。”

“天要黑了，趕什麼路？”柳扶生攔住柳清儀，朝晏長風微微頷首，“讓姑娘見笑了。”

“柳爺客氣。”晏長風不便摻合家事，跟柳清儀說，“我去街上備些吃食，你完事了就自行回驛站。”

柳清儀抿點頭。

柳扶生目送晏長風離開，轉而朝柳清儀道：“小四，父親這一二年子大不如前，恐不是長壽之兆。”

晏長風買了東西回到驛站后，柳清儀已經回房間睡了，看起來似乎跟柳大爺相談不歡。不便多問，便自行吃了飯后歇下，快睡著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幾日都沒給裴二寫信。

算了，實在不想再起來，明日寫長一點好了。

此時，裴修正拿著媳婦兒的頭兩封信看第不知道多遍，傻笑著看完后，小心翼翼地折起來，還在信封里放幾片干花，這樣下次拿出來的時候就會有淡淡地香氣。

隨后，他又打開另一封信，看完之后，他將葛飛到書房，說：“通知萊州府的兄弟，暫時按兵不。”

葛飛問：“可是咱們的人無法靠近那邊海域？”

裴修點頭，“對方非常謹慎，但他們越謹慎，越證明大皇子極有可能就在那附近的島上，我最怕的是他逃去海外，那就不可控了，暫時不能靠近沒關系，大皇子如果有所行時一定會主出來，兄弟們盯了就是。”

“是。”葛飛說，“那夫人那邊怎麼說？是否要出手干預，那黃炳忠來意不明，卻要堅持跟夫人同行，會不會有危險？”

裴修思索著二姑娘信中說的，黃炳忠一心要跟合作的話，搖頭，“未必看不出來黃炳忠別有用心，心里有算，咱們不必多加干預，有葛天隨保護就夠了。”

晏長風照舊天不亮就出發，們出發之時，黃炳忠一行也上了路。

路上他們各自趕路，沒有過多談，只在歇腳之時才會說話。離開濟南府后的第一站是茺州府，按照計劃，晏長風要在自家暗樁留宿，但因為有黃炳忠在，便先詢問他的意見。

“黃東家可有理想的歇腳地？”

黃炳忠道：“離此地二三里外有家驛站，我多次經過此地，比對過幾家驛站客棧后發現他們家最是周全，與濟南府那家有異曲同工之妙。”

晏長風微微皺眉，他說的那家正是自家暗樁。黃炳忠每次都選擇晏家暗樁，還毫不避諱地告訴，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不聲，“如此，就聽黃東家安排。”

一直到揚州府，他們的留宿地，除了一些沒有晏家暗樁的地方外，都是在晏家的地盤，這幾乎是明示了。

晏長風依舊沒有主詢問，要看看黃炳忠找老爹到底要做什麼。

長途跋涉了十多日，晏長風終于再次回到了悉的地方，聞著揚州城里悉的氣息，看著揚州城里刻在記憶里的一磚一瓦，幾乎要熱淚盈眶。

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于是也不管輜重較重的黃炳忠跟不跟得上，徑自快馬加鞭地返回家中。

“二姑娘！是二姑娘回來了！”

人未至門前，門外引馬的小仆就扯著嗓子朝府里喊。這小仆早已悉二姑娘騎馬的靜，隔著老遠就能確認是。

“老爺，夫人，大姑娘，二姑娘回來了！”

這一喊不要，府里幾乎要炸了鍋。晏長風回家沒提前通知，誰也不知道要回來，起初都以為是做夢，直到聽見那咋咋唬唬的馬蹄聲，還有那隔著二里地都能聽見的喊聲，這才如夢初醒，確認真是二姑娘回來了。